第7章 塵埃落定
聽到這裏,溫烗涚也不再裝了。他走近樓心月,暧昧地撚起樓心月的一縷頭發在食指上繞圈,絲毫不在意樓心月殺人般的目光。
“那本就是我的東西,何來還回一說”
“慎言!”不知為何,樓心月有些生氣,“那是我樓氏皇族代代相傳之物,你怎麽敢說是你……唔……”
餘下的話被蒙在自己嘴上的手掌捂回了肚子裏。
“噓,小聲些啊美人。”溫烗涚豎起另一只手的食指示意樓心月噤聲。
待樓心月冷靜下來,溫烗涚放開了手。接着,他從懷裏摸出一物示意樓心月。
“怎麽,後悔了”樓心月放緩了語氣,接過了溫烗涚手中的東西,“既然如此……”
寧十一定睛一看,是一枚雕着龍紋的玉佩。
樓心月的一句話驀地轉了個彎。
“溫烗涚!你膽敢糊弄本王!”
樓心月語氣仍平平淡淡,甚至面上也不帶絲毫怒氣。只是他的目光變得鋒利而淡漠,像一把萃了毒的刀紮向溫烗涚。
“別着急嘛……”溫烗涚戲上心來,“人家還沒有準備好。”
“……”
寧十一想到溫烗涚扮心月狐的樣子,打了個寒顫,暗罵溫烗涚有病。
溫烗涚再次把手伸進衣襟,又掏出了一枚玉佩遞給樓心月。
樓心月這一次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撐開折扇,示意溫烗涚把玉佩放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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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烗涚倒也不惱,乖乖把玉放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寧十一的錯覺,溫烗涚的眼神中似乎帶着幾分雀躍。
“識時務者為俊傑,溫先生早些……等等!”
樓心月将兩枚玉佩拼在一起,竟嚴絲合縫地組合上了。
“解釋。”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祖傳之物罷了,我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得知另外一枚玉佩的下落。本想到皇宮取回……”
話說到一半,他看見樓心月警告的眼神,連忙改口:“行行行,偷,偷玉佩。結果等我到了京城時它已經到了你手裏。所以……”
溫烗涚勾起嘴角,笑得像只狐貍。
“你說,這算不算緣分呢”
樓心月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手上的兩枚玉佩出神。
“美人,回神了。”溫烗涚伸手在樓心月眼前晃了晃。
樓心月擡起頭,目光複雜。
沉默良久,樓心月道:“此時我倒是我從未聽說。但既然溫先生将東西歸還與我,你我恩怨便一筆勾銷了。明天我自會派人撤了栖鴉的單子。”
說罷,樓心月将龍紋玉佩遞向溫烗涚,接着說道:“更深露重,先生請回吧。”
溫烗涚沒有動,只是笑意更深了些。
樓心月的眼中再一次浮起戾氣,卻又被強壓下去。
“改日,本王會派人登門致歉。放心,禮物會讓你滿意的。”言下之意是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禮物倒是不必了。只是這兩枚玉佩本是一對,久別重逢再分離未免不近人情了些。”頓了頓,他接着說道:“都給你了,好好收着。”
還沒等樓心月反應過來,溫烗涚轉身想走。似乎是不經意,溫烗涚轉身時像寧十一所在方向撇了一眼。
被耍的團團轉啊,寧十一苦笑。
“美人,我們會再見的。”
溫烗涚的身影逐漸隐匿于黑暗。
寧十一連忙追上去。
“你到底想幹什麽”寧十一在王府一個偏僻的角落看到了在等他的溫烗涚。
“免費請你看戲不好嗎”溫烗涚笑得諷刺,“不過,這戲——可還沒唱完吶。”
見寧十一面露不解,溫烗涚的笑容倒多了幾分真意。
“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呢方泠九。”
寧十一心頭一顫,向溫烗涚喊的地方看去。那陰影中,竟真出現了一個人影。
“方泠九,你怎麽在這不是說等我消息嗎”
方泠九皺皺眉頭,沉默良久才掏出一封密函遞給寧十一。寧十一打開一看,上面分明寫着讓方泠九今天來此處相見。
“你做的。”寧十一轉頭看向溫烗涚,十分篤定。
“對,我做的。”溫烗涚坦然承認。
“目的。”明明是詢問,方泠九的語調卻毫無起伏。
寧十一握住方泠九的手,原因無他,方泠九的語氣中分明帶上了殺意。
“呵。請你們看了那麽好的戲,你們總要給點報酬吧。比如……自己親自演一場。”溫烗涚眯起眼睛,指尖輕敲額頭。
“你的單子可還沒取消呢。”寧十一試圖扳回這被動的局面。
“就憑你們兩個還傷不了我。”
寧十一只想把眼前這人用麻袋套了然後打一頓。
“你能不能原地去世。”寧十一暗罵一聲。
“我聽到了。”雖這麽說着,溫烗涚卻沒有翻臉,反而接着說道:“寧二十七,不,應該叫你寧十一……你想不想脫離組織”
“啥”
寧十一以為自己聽錯了。
“脫離組織。只要你想,我就有辦法做到。當然……只限你一個,你身邊這位,可沒有如此殊榮哦。”
也不知道溫烗涚是哪來的自信。但溫烗涚的語氣又全然不像說笑。
“他不會的。”方泠九道。
方泠九表面上裝的雲淡風輕,但寧十一卻從他微微顫抖的手上感受到了方泠九內心的慌亂。
溫烗涚的目光仍在寧十一身上。然而,寧十一分明看見他眼神中的不是期待,而是看好戲中帶着施舍與憐憫。
這種眼神像極了自己看耍猴時向猴投去的目光。想到這,寧十一有些惡心。
“對,我不願意。”沒有方泠九,自己一個人的自由又有什麽意義呢更何況,自己遠輪不到讓你施舍。
“啧啧,可惜可惜。”
溫烗涚一連說了兩個可惜,臉上卻沒有絲毫遺憾的表情。
“難得想做好事來着。可惜別人不領情啊。算了,我走了。”
話音未落,溫烗涚已然施展輕功離開了。
方泠九本想去追,卻被寧十一拉住。
“算了,單子明天就取消了。咱們再待一晚上,明天就回組織。”
“……”
既然目标已走,寧十一也沒有再僞裝的必要了。于是,他跟着方泠九一同回到客棧。
“你……為什麽不答應他”
方泠九帶着一絲期待,同時也害怕着,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我也不知道啊,也許只是習慣了。”
“習慣什麽”
“習慣在黑暗中向往陽光,習慣刀口舔血的日子,習慣……一個回頭便能看見你。”
方泠九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
“但某人不知道珍惜啊,挽留的話一句都沒有。”寧十一開始得寸進尺。
“……”
正當寧十一讪讪地想給方泠九找個臺階時,方泠九猛地打了個直球。
“我不能選擇過去,也不能保證未來。但是,你要相信……”方泠九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半晌才接着開口——
“我在乎的從來只有兩樣,一個是手中的刀,另一個,是心頭的你。”
“嗯,我知道。”寧十一笑的眉眼彎彎。
即使是很多年以後,寧十一也還記得這個場景。
很多年後,自己和方泠九早已不再接任務了。雖然經歷過數次九死一生,但方泠九和自己好歹是活了下來。
如今,他和方泠九已是除穢和刺客兩個分堂的教習。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們,寧十一憐惜的同時也默默祝福着——
希望他們有一天,也能同自己一樣,與愛的人一起活着,一起看那一天天的日升月降。
這樣來看,自由,仿佛也黯然失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