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仙劍蹴鞠 (10)

香,還有身後的狐尾......

他平靜的心湖,似遭石擊,又泛漣漪,面色飄過一絲紅色。雙掌一熱,一道暖氣油然而生,不由将她收緊嵌入懷裏。曾幾何時,他與她也曾如此這般親昵過,她也曾在他懷裏嬉笑作怪?何時,何地?

猛然發現自己心緒波動,莫不是龍蜃之域破去後,餘威仍在?劍指一點眉心,一股清涼的感覺自上而下洗滌全身,靈臺瞬間明澈。

“歌兒……”他擡起手來輕輕描摹着她的臉頰,一貫清淡的眉眼間溫情似水,“歌兒,不論你是人是妖,我都陪着你。我說過,要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陪着你,讓你喜樂無憂……”俯下身克制而矜持地在她羽睫之上印下一吻,強自閉上了雙目。

昆侖丘執正道牛耳,我們不能因此玷污師門,我自會禀明師尊允了你我退出師門。再不管什麽正道邪道,神魔妖鬼,我只願能與你一同撫琴弄笛。從此天地遨游,了此一生,也未嘗不是一件快活事。

只是卻愧對師門教導,愧對師尊的一番心血……思及師尊數百年來對自己的養育之恩,心中歉疚頓生。然則她如今乃是妖狐之身,若在山裏呆下去,必有一日……紙是保不住火的,東窗事發,堂堂昆侖丘掌門座下二弟子所收徒兒,竟是一只三尾妖狐……師尊該如何自處?昆侖丘當如何自處?

便在一切發生前叛離,讓自己來承擔所有罵名與罪名吧。歌兒,我只要你好好的……但願這處禁林內的空間,能将天劫之事掩蓋。否則,歌兒,你五師兄說的,“觀音伶仃”……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元宵節快樂!

淩晨3:32,

終于寫完了。

于是,放了存稿箱,

10點會放出來,

親們,晚安?早安?

呵呵,總之祝福大家平平安安。麽麽~~~~~~~~~~~~~~~╭(╯3╰)╮

☆、佳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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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

裴流觞背抵着樹幹,低頭憐愛地看着懷裏熟睡的她,嘴角泛起層層笑紋。寒星般的眼眸深處含着她從未見過的寵溺,溫柔的神情軟化了他的棱角,也溫暖了那向來冰山般的容顏。

歌兒,人也好狐也罷,我們從此天涯海角,永不分離。

低頭以額角蹭了蹭她桃花般嬌媚的臉頰,輕柔地将她放在一旁地上,擡手一拂。

進入天權禁林後第三日申時,一輪明月高懸,廣袤無垠的天空更顯深邃。月色皎潔,更襯得阿九剛剛睜開的雙眸如水清澈,波光裏映出另一雙清冷的眸子,那似水的溫柔被頃刻間凍結在幽深處,不露分毫。

“歌兒,再睡,我們便錯過出禁林的時辰了。”

“然後咧?”

“便一生一世禁制在這禁林裏面,做野人。”

“啊?那快走呀二師兄!”她才不要做野人!吭哧吭哧爬起來才後知後覺發現衣衫褴褛春光外洩,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胸蹲下來,一臉嫣紅喝道,“你轉過去,不許看!”嘴裏嘀嘀咕咕,聲音不大卻正好讓他聽個清楚:“嗚嗚嗚,自己這是怎麽回事啊?明明是坐在這個地方等二師兄的啊,為何那邊的小湖變成了一個大坑?連衣服都破了一定是二師兄幹的!”

眨眼間從手镯裏取出結裙時師姐們趕制的那件衣裳穿好,見二師兄背對着自己望月,伸手便捶他背,嘴裏不住道:“色狼!登徒子!”拳頭虎虎生威,只可惜二師兄的背仿佛鐵板一樣,他有沒有疼她不知道,自個兒卻因揮舞拳頭扯得胸口一陣發疼。這才想起剛剛傳衣服時,便瞧見右胸上有道難看的傷口,喔,真的好醜啊!

一聲輕笑,那個僅着了中衣的偉岸身影轉身捉住她的手,低下頭來與她平視,緩緩道:“你忘記自己衣服如何壞的?”唔,她一醒來狐尾便沒了?

她瞪大雙眼搶白道:“如何壞的?一定是被你撕破的!你這個壞蛋!”說着張牙舞爪又要撲上去雪恨。

裴流觞聞言稍愣了一愣,便鎖住她的雙手,端着道貌岸然道:“衣服乃是你做法降妖獸的時候,被勁氣所裂。”咳了咳又道,“那……的傷麽,我日後再同你細說。”便是說她并不曉得自己在龍蜃之域變身過,可她身上這股妖異之氣如何能掩蓋得過去?

他慢條斯理地取下她腕上那串珠子,指尖撚動,布下幾個陣法,原本肖似珠玉的串子,竟變化做了一顆顆菩提子。

阿九惱羞成怒:“不說清楚你就別想離開!”

哪曉得他聽了閑适地攤手道:“如此,你我便在這林子裏做一輩子的野人吧……”

于是阿九很沒骨氣地妥協了。這個空間出口很是玄奧,乃是個九宮套八卦的格局,阿九琢磨了小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因陣中被轟出了諾大一個坑,改變了原本的陣眼,陣法也随之變化了。

裴流觞見她一臉茫然四顧,搖搖頭牽過她的手,重新将那串色澤愈加深沉的菩提子細細戴好,滿意地感覺她身上的那股氣息暫且被壓制住。然後執了她的手,便如在那夜在孤山漫步般轉悠一通,阿九眼前移形換影,便回到了當初二師兄喝止時的位置。

她擡頭崇拜的将他望着,道:“二師兄,你真厲害!如此玄妙的陣式,你居然就這般輕松地破了!”我甩,我甩!還是甩不掉!二師兄,放手啊……

裴流觞輕重适宜地捉着她細滑的手,雙眸不由避開她那雙突如一夜便變得魅惑至極的雙眼,心裏敲起了夔牛鼓,面上卻淡淡地道:“歌兒,未免你行差踏錯觸動傳送陣,現在你的手歸我暫時扣押。”說着便揚揚兩人相執之手。說罷,足下法力偏飄了出去,阿九直似一張帆随他飛了起來。

“二師兄,慢點啊!”

“再慢便出不去了。”

“如此,之前為何不叫醒我啊!”

“我瞧着你睡得香啊。”

“……”

一步踏出禁林裴流觞便放開了她的手,身後立時有墨色霧氣如潮水一般漫上,将整個禁林吞入黑暗。

呼呼,好險啊!阿九慶幸地吐吐舌頭。

“流觞,怎麽才出來?”阿九循聲望去,才瞧見天權山腳一字排開四人,正是風哥哥、碧笙師姐、和陽師兄和五師兄。問話的乃是風哥哥,話音未落人便掠近,不放心地将阿九上下打量了一番。

“呃,風哥哥,我在裏面不當心觸到了傳送陣……”她只覺不想讓二師兄替她背黑鍋。

風皓庭确定她沒大礙,便笑呵呵道:“你沒事便好。”轉眼才瞧見二師弟單單着了中衣的模樣,不由好笑:“流暢,如今你這是唱的哪出?”

“估計是睡過了頭,匆匆忙忙連衣服也忘記披上了。”說完,蒼銘軒便誇張地大笑起來。

和陽見二師兄面無表情,眉宇間便有些擔憂,道:“師弟別搗亂,二師兄,你不要緊吧,我們送完弟子後,等了兩個時辰了。小師妹呢,你沒受什麽傷吧?”

他一直也是頗為喜愛這個小師妹,性子雖說跳脫,卻是個心裏極好的人。譬如三年前的中秋月夜,山谷中她曾對他說的話。第二日他得到她親人罹難的消息,竟在心中慶幸:幸好他留在了昆侖丘,幸好他沒有完全喝醉,幸好啊幸好......

也不知她從何處得知自己耽于丹青筆墨,常尋了些前人名篇來送給自己。明明就是極為難得的孤本,卻還裝作漫不經心随手拾得一般。自己揮毫時,偶爾還特地抱了琴來相和。對其他師兄師姐也是當自家兄姐一般敬重厚待,從每月一次的一、二代弟子聚會中,他便看得出師兄弟、是姐妹們對她都是打心眼裏疼愛的。

阿九雙眸彎成了月牙,沖四師兄擺擺手道:“我麽——毫發未傷!嘻嘻,四師兄你別皺着眉頭了,我沒事!”說完還滿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肩膀,轉身便被碧笙拉到了一旁。

裴流觞看着碧笙将阿九拉到一邊噓寒問暖,淡淡道:“遇到了點小問題,無甚大事。勞大家久等了,這便回山吧。”

一路上,他才知道師兄弟幾人将出了禁林的衆人分門遣了回去,只二長老這門差了他們兩個。蒼銘軒着匡逸辰将弟子們帶回了小孤山,便同另外三個在林外相候。愈等愈加擔心。

回想起先前送回去的楮師炫和珺瑤,竟各自降服了一頭應龍,而後出來的卿絕塵和林媚兒又忘記了之後發生的事情。便不由将一顆心提了起來,保不住二師兄和天歌師妹,在裏面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偏偏此時的禁林只能出不能入,四人只有幹着急的份兒,好在他們都平安出來了。

“這次入禁林收獲頗豐,三百人竟有數十人馴服了奇獸。”

“青鸾、白虎、應龍……還有好些高等級的奇獸,運氣很是了得。二師兄你們一組才去五人便有兩個大有斬獲,啧啧,實在令人欽慕啊!”

“天歌,你有沒有收獲啊?”禦風而行間,碧笙關切地問。

阿九聞言嘻嘻笑道:“我太強大了,一時找不到堪與我相配的奇獸,遺憾啊……”說着還裝模作樣嘆了一回。

幾乎是立即,蒼銘軒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那桃花眼掃了掃阿九,戲谑道:“太強大?哈哈,我看你的臉皮才強大!”

風皓庭等人也失笑地回頭望望她,和陽安慰道:“沒找到便沒找到吧,有師兄師姐呢!我們會保護你的。”

阿九偷眼看看那個出了禁林便沉默不語的背影,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兩聲。

不多會兒便飛到了堯光山外,風皓庭、碧笙同和陽對阿九殷切寬慰一番,便各自回山了。裴流觞轉身與蒼銘軒道:“茗軒,你先回小孤山,我同師妹去淩霄殿一回。”見蒼銘軒欲言又止,他偏頭看看阿九,轉臉對他略略搖頭。蒼銘軒斂了笑,便駐足原地,目送二師兄和小師妹往那冰雪之巅飛去。

淩霄殿外。

阿九被二師兄下令在殿外稍候,她乖巧地應了。直到殿門轟然緊閉,她的臉色緊接着就是一變,白得跟眼前的淩霄宮牆般毫無二致。手無意識地摸着腕上一顆顆菩提子,腦中又閃出禁林中的種種,尤其是那三條狐尾……

淩霄殿內。

赤明瞪着銅鈴大眼,愠怒地瞪着筆挺跪在座前的弟子,半晌面色轉為晴和,藹然道:“流觞,為師要聽實話。你不說便罷,要說便須得毫無隐瞞。先前所述,為師相信你絕無半句虛言。然則,為師了解你,說罷,究竟發生了何事?”

裴流觞垂首,痛苦地閉了閉雙眼,猛地擡頭道:“師尊,歌兒她乃是……是一直妖狐……”當下便将禁林內的事情撿重要的講了一遍,只略過兩人親密的地方不提。說罷,面色慘然不敢再看師尊形容。

赤明聞聲心中掀起巨浪:妖狐?上三界淩駕衆山之上的乃是滿地狐貍的“青丘”,掌門婉轉欲收之徒竟又是妖狐……當中有何乾坤……

赤明默了半晌,以迥異往日的咆哮聲,平和道:“你讓她進來。”

然則師尊愈是平和,裴流觞愈是驚恐:“師尊,不要!她們三個自出了龍蜃之域,所見所聞全都忘記了。歌兒她,并不曉得自己乃是……妖狐。”

赤明循循道:“為師只是要瞧瞧她修為到了何種地步。”

“她在禁林內的另一個空間,已然,已然受過一回劫雷,現如今......乃是三尾......”

“顏色如何?”

“雪白。”

“那便是連昆侖丘也出不得了,即可關入禁林去!”

傳說九尾一族,按照修為的深淺分為四種,分別是靈、妖、魔、仙、天;靈狐最弱,妖狐次之、魔狐再次,仙狐是為最強。至于天狐,更是傳說中的存在,而遠古的天帝之一:東皇太一正是天狐。他在青丘國中,基本上是不可能見到的,所以仙狐則算是青丘國中最強大的一種高級生靈 。

白狐一族,出生因得天地獨厚便是具有靈根的,乃是靈狐,比尋常狐族更易修煉。修為精進過了第一道天劫便修成妖狐,有尾三條。之後修為遞增一階便再長出一尾,到六尾時便迎來第二道天劫,過則修成魔狐。至于仙狐之時便有九尾,至于天狐,無有記載所謂形容。只殘缺典籍中偶有提及,東皇太一便是最為尊貴的白狐一族。

他擡頭目光懇切:“不要啊師尊,弟子可以施法壓制住她的氣息。”

“待她六九天劫後,你還能壓得住?即便騙得過旁人,你當幾位師伯、師叔不會察覺,掌門不會知曉?流暢,此乃我昆侖丘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然,山裏如何默許有修為極低的花精樹怪,禁林裏又哪裏來如許多的奇獸?流觞,此事到此為止不可執迷不悟!”

“師尊,歌兒她也是您的徒兒,您于心何忍?她在塵世間已是孤苦一人,昆侖丘便是她的第二個家。倘若将她鎖入禁林……那她一生便毀了。師尊,求您慈悲,便許了我帶她離開昆侖丘,遁入深山不涉紅塵吧。徒兒一定看着她,不讓她為禍天下……”

赤明大喝一聲截斷了他:“流觞,你便舍得一身修為前途盡喪?便舍得下師尊?便舍得下昆侖丘?”

他痛苦地低吟:“弟子不孝……”

赤明不再看他,只轉臉望着“青丘”方向,淡然道:“你可以不孝,為師卻不能不孝!”說罷不待他反應便施法将他定住,收回手攏入袖中,看着一臉不可置信的弟子續道,“當初我與你幾個師伯、師叔便曾逐個推算過三百新弟子的命理,獨獨她的命盤被封,我等六人竟不能窺視一二,我們便留了心。昆侖丘論劍後,連掌門也有意納她為徒,我同你大師伯便不以為然,這才授與她玉天祿。”

仿佛不能承受愛徒的眼神,起身背對他,望着中堂一幅畫,澀澀道:“初初為師的确甚為不喜,只後來她愈見伶俐勤勉,為師也曾打算不計往事,一心教導。之後為師數番詫異她天資聰穎乃是不遜于你師兄弟二人的可造之材。難得她心地純善無僞,與山中弟子相處不失篤厚。微時不堕志,達時不露驕,為師心喜有加,連你幾個師伯、師叔也默契地将她身世之事放下不提.....”

頓了頓又道:“不想她卻是一只隐匿于我昆侖丘的妖狐!凡此種種,在她的身世面前皆可抹殺!便是日後你埋怨為師也罷,這妖孽我不能留她。死,或者是鎖入禁林,你替她選罷。”語畢一揮袖,解了他頭部法術。

作者有話要說:

☆、一飲一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

上周日子有些亂套

周四沒能按時更新

啊呀呀呀呀呀呀,實在歉意萬分。

看文的親們,謝謝鼓勵和理解——鞠躬!

那麽,大家節日快樂!O(∩_∩)O~

突然想起以前玩兒游戲時幫會的UT密碼叫做:38381738(三八三八一群三八)哈哈

不過現在差不多都用YY啦......

淩霄殿外。

阿九面色蒼白到近乎透明,手指機械地撥弄着腕上的菩提子。因用力過度,原本細膩粉紅的手指骨節突出而汗津津。眼前仿佛又閃現出身後那3條雪白的狐尾,那不是幻覺,血脈相通如臂所使的感覺如此殘酷地提醒她,那醜陋的東西是自己身上長出來的!

于是,心中有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将她打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你是妖怪!你是妖怪……你并非凡人,不是阿爹阿娘的孩子。跟桃源所有村人不同,跟昆侖丘所有同門不同,倒是與血洗桃源的妖物乃是一丘之貉,都是萬惡的妖怪,是妖怪!

恐懼中交織着自厭自棄,夾雜着中秋月色下桃源村民被開膛破肚的慘象襲來,她渾身抽搐着後退幾步,直到背抵着淩霄殿外冷硬的柱子,又無力地滑落跪坐在地。

她不要做妖怪,她要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她可以的,一定有辦法的!師尊可以幫她,風哥哥、二師兄他們都可以幫她……轉而又搖頭,不,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是一只妖狐,否則師尊會為難。堂堂昆侖丘二長老新收弟子乃是一介妖孽,若果讓天下人曉得,定然掀起風風雨雨。師門對自己恩重如山,便是即可死了也不能連累師門聲名損折。師尊一直心疼自己,萬不能因自己的事情讓他老人家煩惱。

便是風哥哥與二師兄等同門,此事也是不能行諸于口的,他們會怎生瞧她?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心中迷惘神智一昏,她體內靈氣大亂,雙眸血絲如網,眼中所見皆蒙上了一片血霧。

對了,自己可以揮扇斬斷尾巴,這樣自己便是凡人了,不再是妖狐了!又可以做回小卿的姐姐,衆人的小師姑了。只需要揮揮扇子!

一念既起,萬緣成空。

手中誅仙扇耀出一圈毫光,同時心中囹圄一松便要現出狐尾,揮扇狠狠斬向身後。

便在此時,手腕傳來一股清涼,一路潤澤透入巅頂,主魂當即如醍醐灌頂轉瞬清明,游魂守魂一霎各歸其位,将全身紊亂的靈氣壓制住。身後狐尾未曾顯露,誅仙扇中靈力無以為繼又化回原形。

“這個串子有古怪。”阿九眸中血霧散去,低首懊惱地瞪視着菩提子。咬咬下唇,便欲将之扒拉下來。

殿門突然開啓,傳來師尊的怒吼:“流觞,不得如此!”

“做甚麽!”驚吓一樁接一樁,眼前一虛,她便望見二師兄面有風雪地瞪視着自己。

“呃,二師兄……沒做什麽,只是數數有幾顆菩提子。”阿九聞聲忙不疊将手藏于身後,局促地将他望着,這才想起二師兄囑咐過,這串子不能離身。然則戴着它自己便不能随心施用靈力,那尾巴的問題……

裴流觞出了淩霄殿,将她從地上拉起來,替她順了順毛躁的長發,聲音毫無起伏道:“歌兒,去禁林。”

阿九被迫仰望着他那雙專注的的黑眸,吶吶道:“我們不是剛剛才出來麽?”腦中過了一遍笑道,“哎呀,不用再去啦。前幾日我不同二師兄言語過了麽,我等着孔鳴長大,不用選其他奇獸做坐騎了。”

見他面色清淡,又續道:“再說山上向來一視同仁,不好因我壞了尺度。二師兄你不也沒靈犀相通的坐騎麽?”

壞了,怎麽越說二師兄臉色愈加晦暗了。

“走罷。”話罷,拉了她便禦風往天權而去。

淩霄殿裏傳出師尊一聲咆哮,藏着幾分嗚咽。聽得阿九一顆心仿佛有撕裂的鈍痛,湧出一股淚意。她敏銳地察覺二師兄聞得師尊低喝聲後,步履微頓渾身僵硬,轉瞬又緊了緊她的手,加速往天權飛去。

殿裏師尊仿佛困獸,低喝道:“欺師滅祖!你們……”二師兄禦風太快,師尊後面的話已不真切。

阿九回首望望腳下的堯光仙山,歪着頭嗫嚅道:“二師兄,師尊仿佛很傷心的樣子……你是不是惹他老人家了?哦,我曉得了。定是師尊也不認同你這般行事。”師尊興許會吼她和五師兄,卻極少對二師兄擺臉色。

瞧他不語,她疑惑道:“二師兄,然則,我們便真不回去準備些東西?”不多時兩人停在禁林外。

阿九掃掃黑霧鎖閉下黑漆漆的禁林,不确定道:“然則,今日我是不得不進去了?”到底要怎樣啊二師兄,沒有坐騎也不是什麽大事,這樣公然踩踏山裏規矩不好吧。

他仿佛自出了淩霄殿便陷入了沉默,此時一步一步堅定且輕松地往入口行去。

阿九腳下頓住蠻力定在原地将他扯住,惴惴道:“二師兄,我真不能再去禁林尋奇獸了,以後孔鳴要知道我琵琶別抱,定然饒不了我。”他現在是火鳳啊,等閑吐一口火便能讓自個兒浴火***。

他握緊她的手轉身瞧着她,淡淡道:“你不必叫我二師兄。自今日始,我不再是你師兄,你也不是我的師妹了。”說着便取下下她腰間的玉天祿,擡手一抹除了她的納戒,繳了她身上凡是昆侖丘給予的諸般物事。

阿九有些傻眼:“呃,不至于吧二師兄。若是我找不到靈犀相通的奇獸,便不再是昆侖丘的弟子?”師尊律徒忒也嚴了些吧。

他聞聲抽了抽嘴角,揉揉她的發頂,又俯身将繳來的東西擱在林外玉臺上,回首望了望上三界懸浮的仙山。似有低嘆在他齒間回落,他回轉身單手一甩,便有一玉符自指間脫手切入黑霧,便如分瓜般将黑霧剖開數丈,露出當中一條荊棘小道。側首對她淡淡道:“進去吧!”

“二師兄,求你了,我真的不要奇獸……不然,我會死得很難看。”她雙腿仿佛菟絲絞住玉臺旁一棵盼樹,另一只空閑的手也可勁兒抱着樹幹。

他冷聲道:“不進去才會死得難看!”一拂袖,阿九賴以憑借的盼樹沒了。他順勢手一抖便将她甩入方才玉符劈開的小道。

娘哎,二師兄何時變得如此粗魯?見他仍杵在林外,奇道:“二師兄不陪我去?”

“我等着閉林。”

“……呃。”二師兄今日當真古怪,三日前不都任入口自閉的麽?難不成二師兄擔心短時間裏會有奇獸逃逸?油然生出:二師兄做事就是周全的感嘆。

趁着黑霧漸漸四合,阿九望着林外愈加模糊的清俊眉眼,擡起臉來,彎起月牙眸道:“二師兄,你這身衣服真真邋遢地緊。回去後,我替你洗洗,權當作答謝你前幾日對我們幾個師弟師妹的照顧。”

“不必。”他望着遠處逐漸由虛而實的黑衣男子,不待他近身便揮出紫薇劍,頃刻間結成一片劍網封死禁林入口前數丈空間。

阿九好笑地看着劍網外暴跳如雷的蒼銘軒,呵呵笑道:“五師兄你來得正好,便勸勸二師兄吧,他非得讓我入林子不可,壞了山上規矩師尊定會怪罪下來……”見那黑衣男子滿臉哀戚,不由住口,五師兄這是怎麽了?想是又被幾個徒兒惡整了。

黑衣男子仿佛不忍看她面上燦爛的笑容,轉臉盯着那個劍網後長身玉立的身影,沉聲道:“流觞,別無他法了麽,非得如此?”

“茗軒,你明白的。”

是的他明白!如若時光能倒流自己也會如此選擇吧,定然不會給她一個背影。他探手拔出劍,眨眨桃花眼頗不正經道:“打虎親兄弟,既如此怎麽能少我一個,撤了結界放我進去吧。”

他不為所動道:“你回吧,師尊不能驟然失去坐下所有弟子。況且,裏面有我一個也可應付。”說話間,慢慢退入漸漸閉合的入口。

啊?這麽說來二師兄擋在入口便是料準五師兄會追來湊熱鬧?阿九的崇敬之情又泛濫了。

“流觞!你們要好好的!”蒼銘軒原本揮劍欲刺,聽了裴流觞的話,艱難地垂下劍,一字一頓道,“在外圍修煉就好,待成真仙之時便能破碎虛空出林,我等着你們!”

轉眼對着那個此刻一定仍是一臉陽光的女子囑咐道:“小師妹,你乖乖的不可淘氣……”目中浮起水汽更模糊了黑霧中的兩團影子。

黑霧封林前,傳出一柔一剛的話語。

“茗軒,替我們孝順師尊,全心課徒。”

“五師兄,二師兄說‘他不再是我師兄,我也不是他的師妹了。’盡欺負人!五師兄你替我禀告師尊,等我們出林,讓師尊修理他……啊,你別又去偷小卿的酒哦……”

天權禁林外,和煦清風拂過,滿地開着青色小花的祝餘草,仿佛他思緒一般起伏開去。默默收了玉臺上的納戒,還有那個紅得仿佛心頭熱血般的玉天祿。另一只手攤開,赫然是一般款式的納戒和玉天祿,上面有三個古篆——裴流觞。

淩霄殿內,赤明一眼一萬年,目光黯淡神色木然。

殿門半開,黑衫男子默默将手中納戒和玉天祿置于蒲團,頹然拜首:“師尊,弟子晚了一步。”

赤明面無表情道:“你們,你們可真是為師教出來的好徒兒。”

蒼銘軒聞言道:“弟子惶恐!”起身在師尊肘內某處一點,俯身再拜,“弟子日後定用心課徒,不折我堯光一門氣數。”

現如今才來告罪,怕是擔心自己這個脾氣不好的師尊,一怒之下清理門戶吧......

殿首那人原本如松之挺拔堅毅的身影有些微駝,擺手道:“逍遙派孤獨夜掌門開啓了禁地,召各門各山劍仙歷練,機會難得,你帶門下弟子彙同其他幾門弟子,克日出山。”

短短幾句,仿佛耗盡力氣,閉目半晌又道:“日子尚有富餘,一路勿需趕路,且行且住,掃蕩妖氛,造福蒼生。去吧,為師決意閉關,今日起便閉了主峰,你們離去前也不必來辭行了……”說罷緩慢起身,一拂雲帚轉入殿後。

伏地的黑衣男子徐徐直起身子,仿佛肩背上壓着整個堯光仙山。

偏殿裏赤明手捏仙訣,便念了數遍靜心滌慮咒,心緒依然波動。

一炷香前。

“師尊,請允弟子親自送她入禁林。”清冷自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心中暗自松一口氣。

他轉身解了愛徒的禁止,嘆息一聲:“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替她選了這條路,便是他日山水有相逢,她也不會有所怨責。歌兒……她向來是個善解人意的和順孩子……”咳了聲,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僅僅着了月白中衣的裴流觞頓首起身,道:“便請師尊賜下禁林門符吧。”但凡昆侖丘的禁地,各長老手中都備有一枚鑰匙,不過僅能用一回。真正的門符只有掌門才有,若掌門離山則會傳與合适的長老。

赤明自袖袋中取出開啓禁林的玉符,遞與他,道:“也不急于這麽一會兒,你取了玉符後,先到後面替她收拾些物事吧,務必要齊全,多取用些納戒儲着。便是你自己也需換件——”聲音戛然而止。

“弟子得罪!”裴流觞收回點在師尊肘內的手指,取出師尊泥塑般手中的玉符。

“孽障!你要欺師滅祖?!”赤明眉發贲張,眼如銅鈴,勃然大怒。奈何被愛徒所制,便是蜷曲一下手指頭也是不能。愈想愈是暴怒:“好,很好,流觞!這便是為師教出來的好徒兒!為師當日以身說法告誡你要練得周身無破綻,讓你得知為師破綻,今日竟為你所趁!流觞,你好得很吶!”聲如驚雷,字字誅心!

裴流觞俯身恭敬地三跪九叩,全不用一絲靈力護體,“砰砰”聲中,頭破血流。擡首痛苦地仰望着師尊,啞然道:“昆侖丘棄徒裴流觞、楚天歌,今日被逐出師門,以戴罪之身入禁林修習……您老人家,多多保重!”複叩首,一一除下身上諸物,擱置在蒲團之上,弓身退出。

“吱嘎——”淩霄殿門一啓一合間,傳出殿首之人的怒吼:“流觞,不得如此!”

流觞,你從來道心堅如磐石,卻是何時失守的?數百年孺慕之情授藝之恩,竟比不上彈指一揮的四年?便要雙修,也斷斷不能與她啊......赤明目中萬象俱滅,取出那對玉天祿。粗糙嶙峋的大手仿佛飽經風霜的老樹皮,細細摩挲着仿若仍帶有兩人體溫的佩玉,良久,便如入定般。

天權禁林內天色尚未全黑,月娘遲遲未有露臉。

兩人席地而坐,阿九瞧着對面自進來後便閉目修習的人,醞釀了半晌,試探道:“二師兄,咱們打個商量,這三日我們便在這裏坐過去吧,我真不用奇獸,真的!”

“叫我流觞,或者……”恍惚中兩個字節用上心頭,“或者……阿微。”

“好的,二師兄。”阿九從善如流,“那麽我們便在外圍修習三日吧,等禁林開啓後,便還這麽出去。”

裴流觞無可奈何地睜開眼,懶得糾正她了。複定定将她瞧着,直到瞧得她毛骨悚然縮縮脖子才道:“歌兒願同我在這林子裏做一輩子……一輩子的野人麽?”

“自然是不願意的……”阿九脫口而出。驚覺那黑眸微微眯起,立馬狗腿道,“在禁林裏,或許我會變作一個野人,二師兄怎麽說也是仙人啊!自是與野人扯不上半點關系的……”

他忽略掉她後面的胡言亂語,鄭重道:“師尊……師尊方才吩咐,你的修習需換個路子。”

“嘎?”阿九不明所以。

“山中修習日久生怠,仙訣法術要融會貫通便得入世歷練。只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最大限度發揮自身潛力,這種歷練能增強你的勢,哪怕是面對遠比自己更具神通的對手,也不會有絲毫膽怯。”

她撇撇嘴将他的話視如敝屣:“我不是常與師兄們切磋麽?師尊興致來了還追着我打呢!”

“那不同,哪怕師尊他老人家還有我們這些師兄釋放的勢如何濃重,你也曉得我們不會殺你,你的勢便很難修煉出來。今夜我們稍作休整,明日清早你便随我往禁林中部去。日後白天歷練,晚上打坐。”

“啊?那要多久我們才能出去呢?”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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