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仙劍蹴鞠 (26)

悉的感覺……”

有人抓狂了:“又是熟悉的感覺!你這撿破爛的癖好什麽時候是個完?呃,那只鳳凰好像給狐貍喂下了內丹,啧啧啧啧!真是舍得!以我過盡千帆的金睛火眼看來,沒什麽懸念了。走罷走罷,後面狗血的情節便落俗套了……”

“咦?小黑快看,小狐貍好像安靜了許多唉……”竟又脫去了狐貍身子,化作人形。只可惜被那鳳凰抱着,看不清是如何模樣。

“回光返照罷了。這只鳳凰真是純天然的呆鳥,他不知道此時任何外力的介入,都将……”話沒說完,叫做小黑的玄衣少年咽喉一緊,被隔空擒物抓到了那只“天然呆”的鳥前。

“說清楚!有了我的介入,她會怎樣?”隐忍的嗓音透着慌亂。

小黑望着鳳凰眨眼間變回的人形,不由一呆。那人劍眉星目,臉上挂着慵懶的笑意,眼中卻滿是犀利灼人的光芒。再加上他全身都散發着尊貴氣息,叫人不自覺心生臣服之意。

“說……就說,”小黑很沒立場地獻媚,“大人的內丹乃是至陽至剛的寶物,那小狐貍被魔氣和仙瑞輪番構陷,已是不妥,再被大人的內丹這麽一路烈火噴油下去……啧啧……”說到興奮處,小黑完全忘記了眼前的這位,既然肯将內丹吐出為小狐貍療傷,必是關系不淺,此刻他臉上燦爛的幸災樂禍直接給他引來了彌天怒火。

“啊,哎喲……救命!”玄衣少年渾身着火被扔了出去,情急之下化回原身卻是一條黑龍,“噗通”一聲投入湖裏。

旁邊一個嫩黃衫子的少年,望着那人心急火燎地低頭含住懷中女子,估計是要将內丹吸回來吧。少年托腮想:鳳凰對小狐貍真好!如果不是在乎到了深處,誰會将自己的內丹送給他人吃啊!自己是舍不得的,除非是那個姐姐……

“你,帶路。”沙啞的聲音傳來,兀自走神的少年愣愣地望着鳳凰懷裏的女子,驚叫一聲跳起來:“姐姐!啊……大人,我姐姐她怎麽了?她怎麽是狐貍呢……她應該是人才對嘛。”

孔鳴有些明白那只黑龍的抓狂心理了,這個果子妖竟是個自來熟的脾性,見誰都喊姐姐麽?低喝道:“你說的石頭房子!帶路。”

“啊?”去石頭房子做甚麽?“啊!是是是,快帶我姐姐去石頭房子,那裏對消退魔氣有奇效。”說罷當先飄了出去,嘴裏還嘟嘟囔囔,“我姐姐明明是仙人啊……大人,是誰将她變成了一只魔狐?要讓我小光知道了,一定饒不了他!大人,姐姐是要修仙道,還是入魔道?我看她似乎猶豫不決很難抉擇的樣子,一會兒仙氣騰騰,忽而又是魔氣森森……唉,今天還好遇到了我和小黑,不然姐姐還沒做出選擇,就被你害死啦……”

過湖,出林,眼前一座氣派恢弘、雕琢華美的玉石陵寝出現在眼前。

小光指尖一點:“就是裏面!這裏曾有個魔神修得正果,姐姐叫他老爺爺。我想,姐姐進去,應該不受仙瑞的懲罰了……其實,姐姐修魔也沒什麽不好……小黑說殊途同歸,成神不必拘泥形式……不過,姐姐這麽漂亮,唔,還是修神好。”

孔鳴深邃的的眸子一凝:“如何進去?”

“走進去啊。”孔鳴瞧見果子妖眼裏冒出“你果然是天然呆”的眼神,腳步一颠,難道這麽個地方竟沒有陣法結界什麽的?才想着便瞧見果子妖站在陵墓前招手:“只要有姐姐在,我們哪兒都能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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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鳴依言抱着阿九往前,果然,方踏上最後一級玉階,墓室大門無聲地滑開了。

“等等我,我還沒進去過呢……果子別忙關門……”玄衣少年一身狼狽,不死心地拍着大門。

阿九仿佛從十八層阿修羅地獄回來,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好在,她還活着!內視一番,發現仙瑞、魔氣以她身子左右為據對持,腦部為紫府中的盈盈紫氣所控,三足鼎立暫且想、安無事。心中略略嘆口氣,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秀眸中一轉,便瞧見自己竟來到了當年解開老爺爺封印的偏殿。

殘缺不全的記憶如潮湧上心頭。昆侖殿外,小卿為救自己撲入業火,緊接着又被自己魔氣侵蝕,生死不知……師尊、長老,連風哥哥和二師兄也要殺自己……眼睛一閉,淚珠如線順着臉頰流下,潤濕了鬓發,耳朵裏也彙了些晶瑩。

愛恨情仇須叟滅,是非成敗轉頭空。

自己一雙手終究染上了鮮血,廣場上飛舞的斷肢殘臂,還有那一聲聲慘呼,便如利劍切割着她的良心。自己辜負了小卿,辜負了所有關愛自己的人們。滿手沾滿了正道之人的血腥,這是一筆血賬,此生都将背負在身,永不得安寧。

自己果然還是修為不足,不過是受了委屈罷了,不過是惱恨小卿無辜牽連罷了,為何要選擇這麽極端的一條路呢?吸收了魔靈魔氣,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魔不魔……真真便是一只怪物。難怪風哥哥要進入“滅魔陣”,難怪二師兄沖自己舉起紫薇劍……他的那雙眸子裏再不會有溫柔寵溺,他再不會忍耐而婉轉地喚她“歌兒……”

一念至此,心灰意冷。留此殘破之軀何用?留此綿綿無絕期的悔恨何用?她知道左邊窗外有一方蓮池,極是幽深,若掉下去,即刻魂飛魄散……待自己成了蓮池中的一滴水,便再無神仙妖魔的困擾,也沒有愛恨情仇的煎熬了罷。

身子一動便摔下榻來,眼睛一閉等着觸地的鈍痛,不想卻被攬入了除那人外最是溫暖的懷抱。

“想去哪兒?跟我說,我抱你去,嗯?”一道令阿九心碎的目光,溫柔綿密地望着她,仿佛貪戀蜜糖的孩子,盯着一顆或許永遠不屬于自己的蔗糖,強忍着漠然又偏偏割舍不得。

“孔……鳴?”嗓音破碎,忍不住咳了起來。是自己無意間啓動了小鼎,放出了孔鳴麽?到了最後,居然是他救了自己。

一身花裏胡哨倜傥模樣的孔鳴,輕輕抱起她,仿佛手中之人乃是當世最貴重易碎的寶物,原本邪氣的面目竟奇異地有種渾然天成的清雅,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完美地糅合,阿九很沒出息地怔了怔。

耳際立時傳來他暢快地笑聲,側臉因與他相貼,被他起伏的他胸膛摩挲着,阿九難為情地動了動。

“我帶你去梳洗下,方才瞧見那邊有個蓮池,水波碧綠,你會喜歡的……”每個字裏都帶着若有若無的冷冷笑意。

“不要……”她忽然又不想了卻殘身了,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許下的諾言不能因為一時的沖動便抛棄,沒有了愛,還有責任……否則,獨孤掌門、阿爹阿娘等等很多人都将死不瞑目。

“哦?方才我瞧你一直望着那處,莫非我意會錯了?走罷,我抱你過去,只需一扔——你就可以洗盡一身污穢了。”

阿九的反應很有趣,手腳能使出的勁兒全用上了,死死抱住孔鳴,大急道:“不要蓮池,我會被化作池水的!”

“哦?我以為你不知道呢!你果然想……”孔鳴渾身緊繃,怒吼着挑起她因清瘦而愈發顯得尖尖的下颌,“你膽敢再試一次,我就……就……”他停了一下,用力抱住她冰寒的身子,将頭埋入她的頸窩。方才瞧見她一臉絕望欲爬向蓮池,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飛身撈起她滾落的身子,直到柔軟入懷,暫停的心方才開始跳動。

“我要......要再試,你待如何?”阿九難得瞧見孔鳴支支吾吾,不由大是好奇。

“我就……就......填平那該死的蓮池!”還能如何?打她罵她麽?自己當真下的去手?

☆、近水樓臺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二更!出門走走,回來繼續寫。估計三更是不可能的了。親們看了這章就別等了,明早應該更了。

話說,看完了都推開本本,左三圈右三圈,動一動,扭一扭O(∩_∩)O~

三百年後。

睡眼惺忪地循着香味,望見了小幾上的幾顆流光水靈的果子,和……又一束插得獨具匠心的枝桠。阿九咬住嘴角,薄薄的笑意瞬間染上臉頰眉梢。

孔鳴不知是聽信了小光還是小黑又或者別的妖精的說法,言追求女孩子需要些花花草草枝枝葉葉地做襯,方能打動對方的心。于是卧榻之側,書房內外便常出現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搞得原本便很懶的她,時不時得揮舞笤帚将些枯枝敗葉掃出石室。

阿九很想對他說:“省省吧孔雀,其實我只想曬曬太陽。”

然則,面對他們“此事沒有轉圜”的臉色,她只能咽下請求。她知道,他們是為她好。自己如今這副模樣,無論如何出不得石室。否則……阿九打了個寒戰。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有過一次經歷就足夠了。好在她體內的魔氣在孔鳴和自己的努力下,已去了半成,算是一大安慰吧。

“醒了?今日想做什麽?”孔鳴也不叩門,直接越窗而入,從容自在地将手裏的一把雜草換過瓶子裏的迷谷花枝,退後幾步瞧了瞧,方滿意地轉臉瞧她,“是撫琴下棋,還是鬥蛐蛐兒?”

阿九默默地看着他,心裏突然湧起一種類似感動的情緒。

“對不起,孔鳴,我……”

孔鳴不待她說完,便截口道:“既然知道自個兒老貪睡不修習對不起我,便趕緊去梳洗下,一會兒我們正式雙修!”

阿九聞言一抖,翻身下榻汲了鞋子,踢踢踏踏地出了寝殿,唾棄的聲音遠遠傳來:“死孔雀,賊性不改!見到女子就撲……”

孔鳴聞言,理着芝蘭的修長手指一頓,側過頭,望着那個愈發娉婷的背影,自嘲地挑起嘴角:“其實,我有挑的......只是你沒有在我身上用過心罷了。”

五百年後。

石室裏有座露臺,穹頂是用大塊的水晶拼接而成,可以仰望雲起星落,是除了卧榻之外,阿九最常呆的地方。

某日午後,溫暖的日光被穹頂一過,冷冷的光線灑下來,給她鍍上了一層光芒。孔鳴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側臉,心中的情愫悄悄發酵。

她盤膝坐在露臺之上研習道藏最後幾卷書。孔鳴對此不大感興趣,然則他修習的境界極高,往往有獨到的見解。于是,阿九便極能忍耐他在一旁守着。當然,攆也是攆不走的。

孔鳴拔出嘴裏的草,轉了轉:“小狐貍,我好悶啊,在這裏面被你關了幾年,好不容易出趟門才不過盞茶功夫,又被你擰了進來。不如……我們今日再試試?我瞧你身上似乎沒有魔氣了!如果能行,我帶你到外面的花花世界玩玩兒……”特特在“花花世界”上重了語氣,然後留下個意猶未盡的尾子供阿九幻想。

今日的孔鳴玉冠束發錦衫翩翩,斜倚着玉蒲團眼神懶散地望着她,連被他捏在手裏的狗尾巴草也脫俗起來。

他錦衣上面華麗繁複的雲紋,耀得阿九忍不住閉了閉眼,嫌棄地撇撇嘴低頭繼續研讀道藏。

孔鳴不死心,又道:“聞說你家鄉桃源是個頂好的地方,不如趁着春光明媚,我們一起去折幾枝桃花回來插瓶?唔,對了!”他直起身子,手上的狗尾巴草“噗噗”掃在阿九臉上,“我總覺得你應該是青丘哪位仙狐的私生女,要不咱們去尋親?總之,我不要再呆這裏了!”說罷捶了幾下玉臺,強調自己的不耐。

阿九偏偏頭躲過狗尾巴草,将玉簡交到左手,右手掐訣舞了舞,發現這招挺管用。偏過頭沖他龇牙:“既無聊,便陪我耍道耍道?”雖是詢問的語氣,下手卻甚為不客氣。

孔鳴聞言很沒骨氣地跳了起來,撒腿便往主殿跑,嘴裏嚷嚷道:“小狐貍你太粗魯了,如此不修禮義若嫁不出去,不是要連累我娶你麽?哎喲,你竟敢用狠招?這招不才學麽,怎的如此厲害?啊,我的衣服!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嫉妒我長得比你帥……”

阿九聞聲臉色一黑:“誰要跟你比帥啊!”因不敢毀了石室裏的草木器皿,仙訣諸多受限,心裏委實恨他口不擇言又滑膩如魚,腦中所學一股腦便往他身上招呼。

須彌界裏一百二十年,外間不過才短短一個春秋。

九百年後。

某一天,阿九驚愣地将手心手背反反複複瞧了好幾遍,再轉眼瞅了瞅孔鳴被削去半幅袍腳的錦衣,愉快地叉腰狂笑起來,笑聲将橫梁上的灰塵震了下來。

孔鳴望着她因大笑而嫣紅的臉頰,也勾起唇角:“我怎麽忽然覺得,娶你也是件不是很難受的事。要不,小狐貍你就嫁給我吧。”說罷便笑了起來,一雙鳳眼微眯,瞳仁深處一片柔軟,讓人忍不住想沉溺在那方深潭裏。散開的頭發披些下來,更襯得那張妖異媚态的臉魅惑萬千。

阿九暗罵一聲“妖孽”悻悻然調開目光,不敢再看他。手一緊,天旋地轉,被擁入一個散發着蓮香的懷抱。孔鳴好笑地看着她眼皮下的狐貍眼珠轉了轉,便知道她要說什麽了,真是沒創意,每次就是那麽幾句話。

“咳咳咳,孔雀,我很重的。你不怕被我壓出毛病來?”

戲谑聲如醇厚的老酒:“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我不在意你有多重,便當是抱着一頭豬罷,我也趁此機會鍛煉臂力。”

石室內頓時響起磨牙聲:“死孔雀,你不在意可老娘我在意!快放我下去!”

“看看,看看!都說了要女孩兒家家的,最要緊的是婦德、婦言、婦容、婦工,你一樣上不得臺面,如何是好?”察覺清風拂面,阿九估計自己被他抱到了露臺。

聽聞他堅持不懈地打擊自己,手下用力掐進他腰間,便聽頭頂傳來一陣抽氣聲。阿九睜開眼輕飄飄道:“你管得着麽?”

孔鳴垂首望着那雙紫瑩瑩的眸子,腳步頓了頓,直直地看着她,臉上難得鄭重:“我自然管得着!小狐貍,這天上人間,你唯有同我在一起會真正的快樂。答應我,不要再想他。”手中一輕,他沒有阻止她跳了下去。

阿九咬住嘴角,突然向他一笑:“對不起孔雀,我不想拖累你。”飛快轉身想掠出去。然則,這回孔鳴沒有如往常般任她逃避,掌風回旋,阿九又落入他滾燙的懷中。

“為何對我要這麽客氣?”孔鳴收緊她的下巴,“你一傷心便會疏離我,一想到他便要在你我之間築起一道藩籬。醒醒吧,他能給你什麽?除了無盡的等待,便是沉重的枷鎖。他是紫薇帝君,紫薇帝君你知道麽!元始天尊的二弟子,玉帝的師弟、三界之亞君!他的心被分成了一萬萬份,他的人也被分成了一萬萬個,給你的只是少到肉眼難辨的一點點。你不要告訴我,這一生便守着他施舍的那麽一點點等下去!”

“孔雀,你不明白……”阿九試圖推開他壓迫感十足的身軀,因躲避他的眼神而微微後仰的腦袋有些慌亂的擺動。

“不明白的是你!”孔鳴見她又要縮回殼裏,一低頭銜住了她。阿九陡然睜大了紫眸,繼而清醒過來,紅暈剎那間布滿雙頰,連耳根脖頸也紅了。

男子陽剛如蓮如麝的氣息覆面而來,充盈在口鼻間。他輕柔地觸碰她柔軟香滑的唇瓣,舌尖輕挑,欲啓開貝齒。

阿九竭力抑制心中升起的異樣,牙關緊咬晃動着頭“嗚嗚”抗議,想脫離他的禁锢。可她哪裏敵得過他看似溫柔實則強悍的霸道。一滴淚在睫毛處凝集,滑落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

幾乎立刻,孔鳴移開了嘴唇,随即将她的腦袋輕輕地扶在懷中,深呼吸幾口氣,平複着沉重的喘息。

“現在你明白了?”略低而磁性沙啞的嗓音帶着不可抵擋的誘惑,“忘了他,讓我陪着你。好麽?”不待阿九回答,又嘆了口氣續道,“或者在你心裏永遠忘不了他也無妨,只是能不能給我點位置?”讓我慢慢将他擠出去!

阿九靜靜地依在他的懷裏,聽着他略嫌急促的心跳,半晌不語。孔鳴想擡起她的臉,卻被她埋得更深。

忐忑的心在等待中慢慢冷卻,苦笑一聲合上狹長的鳳眼。自己果然吓着她了……他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着急的!一年等了,十年等了,一百年等了,如今你熬了近千年,如何就沖動了呢?

好不容易讓她習慣了你的存在,習慣了在魔氣攻心時不住聲地喊你的名字,習慣了每日醒來看不到你便會扯着嗓子喚一聲,習慣了讓她在你懷中看書、撫琴、耍賴撒潑……只是這些努力,就被你一個莽撞的啄吻颠覆了。

你活該,誰讓你忍不住露出了鳳凰尾巴?

另一個聲音卻道:“屁話!再不主動邁出一步,你和她永遠只能是朋友。或許她心裏還拿你當原來的孔鳴呢!你何不告訴她,你愛慕她心疼她着緊她,早不是因為本命金翎在她手裏面,只拿她當主人。你進化成火鳳之時,那金翎已随着涅槃的火焰化為灰燼。你早自由了,如此跟着她,只不過想好好陪着她,讓她的心終有一日只為你跳動!”

懷裏的人動了動,孔鳴頹然松開手。

“我……我試試看。”阿九毫無起伏地吐出話來,淚水撲簌簌滴落。自己在升洲城外鳳嶺上曾許諾過。若有來生将離他遠遠的,不讓自己的黴運一再牽連到他。如今,二師兄算是再世為人了吧,自己這個諾言是到履行的時候了。或許孔雀說得對,二師兄與自己便如兩顆流星,終究只是在生命的某個時間和空間交會,而後錯身繼續各自既定的軌跡,塵歸塵,土歸土。

從頭到尾,陪在自己身邊時時觸手可及的,還是孔雀。罷了,這幾百年,他的心已不知在為誰跳動。孔鳴的心裏卻一直只有自己,便是頑石也須動容。或許孔鳴是一記良藥,正好治愈自己這顆傷痕累累的心。

然則,她沒有想到:孔雀羽毛雖華美,膽卻含了劇毒。鳳凰堪稱神獸,卻有***的決絕。

“當真?”孔鳴驚喜地俯身與她平視,“小狐貍,你當真!”

淚珠在睫毛上閃閃發亮,更顯得懷中之人楚楚可憐。她難為情地撇開眼,微微點了點頭:“只是……試一試……孔雀,你別太認真。還有,你不怕我無敵的黴運波及到你麽?”

孔鳴聞言愣了愣,轉眼呵呵笑了起來,一股發自肺腑的愉悅神情将他燦若琉璃的眸子點燃,無法言喻的光彩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阿九頓時有些後悔。

“一切有我,別怕。”

曾經有個人,也曾這麽對她說過。熟悉的話讓阿九淚盈于睫,使勁兒眨了眨眼,仰頭道:“孔雀,我突然有點想反悔的沖動。”

“沖動是魔鬼,咱們修天道的可不能因逞一時之快,誤入歧途!乖,就這樣挺好。把自己交給我,我會讓你快樂的。”快樂到忘了某人!一定,肯定!

“孔雀,我們出去時要不要帶上小光和小黑啊?”

“不要!”

“要!”

三個男聲不約而同響起,阿九望着孔鳴怒不可竭的模樣,忍不住嬉笑起來。

“為什麽不帶我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啊,姐姐我也想出去!”

“小狐貍站住,鳳凰等等我們!”

孔鳴不耐煩地吼道:“我讨厭不知情識趣的妖精!”抱着阿九飛出,右手在身後疾點兩下,等閑還有工夫垂首,用溫柔到阿九哆嗦的語氣道,“什麽時候的事?”

聞言阿九不顧他尴尬的神情,搓搓渾身冒出的雞皮疙瘩:“前年。”

有人切齒:“好啊,你竟敢瞞我至今!害我以為你體內仍有魔氣纏綿。今天不收拾你都快被你騎到頭上了!看掌!”說着便去撓她,阿九尖叫一聲,笑得喘不過氣了,一個勁兒求饒。

孔鳴手一頓,誘惑道:“叫聲哥哥,我便饒了你這一回。”

阿九晶亮的紫眸波光粼粼,啓齒道:“……孔雀!”說罷大笑着沖出石室,飛入虛空。孔鳴狀似氣急敗壞實則不緊不慢地追出去,一邊還威脅道:“小狐貍,別讓我抓到你!否則,哼哼!”

石室內,僵立不動的兩人哭喪着臉。

“你個豬頭,我說不能進來吧你偏不信!這下好了,又被鳳凰定住了!他這回定然是氣急了,這定身術得幾個時辰才能解啊!”

“呃……我哪兒知道他這麽霸道啊!老不讓我跟姐姐玩兒,我都快五年沒有抱過姐姐了……小黑你不知道,姐姐身上有股特別好聞的味道!”

“呆子,我沒有鼻子麽?都怪你,有事沒事便抱她,這下好了?話說,鳳凰這醋勁兒也忒離譜了,你不就是抱一下麽?又沒有像我似的親過她!”

“啊?你……你親過姐姐?讨厭,我不幹,我也要親!”

“咳咳,我其實只是碰了碰她的手而已……”

“那也不成!”

“啧啧,小光啊小光,你竟比鳳凰還醋!你難道不覺得羞愧麽!”

☆、懸壺濟世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o⊙ )

一更

“出去後做甚麽好呢?”阿九伏在案幾上,雙手托腮,興奮莫名。

孔鳴頭也不回:“當垆賣酒、懸壺濟世、在朝為官……”瞧了瞧飛在眼前的清單,繼續取着博古架上的物品,“其實我個人偏好——”

阿九一拍案幾:“開間青樓!到時候你往門前一站,咱們生意鐵定爆好!”她後來方知當日升洲城裏,那座有很多漂亮姐姐的地方,便是向往已久的風塵之地。遺憾的是她還沒切身感受便被二師兄拉走了,于是逛不了青樓沒關系,咱可以自個兒開啊!

孔鳴從寶物堆裏回頭淡淡甩出一個眼刀:“妄想!我說的是懸壺濟世。那,這是你的儲物镯子,比原來那個空間更大些,還能收存活物,裏面我給你放了些東西。”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這個好,我原來那個镯子只能放些物品,能喘氣的都不成。”阿九接過來套在腕上,“只是這顏色我不太喜歡。”

“自個兒換。”

“我還喜歡原本那圈镯子般的翡翠綠。”念訣一點,墨色變作瑩綠。

“沒創意。”

“換言之,老娘我念舊!”

孔鳴聞言頓了頓,“嘁”一聲,繼續選東西:“對了,我們先去哪兒?”

“自然是昆侖丘。”這家夥跟二師兄果然是兩個極端,镯子裏林林總總塞得三分滿了。

“你确定?”孔鳴轉過身,倚着博古架,不轉眼地望着她。

“呃,我只想去瞧瞧小卿是不是還好。你知道,當日她被我的魔氣侵蝕……”聲音低了下去。

他輕笑着轉動手裏的一支玉簪:“為何我突然間發現……自己是不是有些小肚雞腸了。”

阿九愣了一下繼而幹笑了兩聲,取過手邊一個瓶子,拔了瓶塞便灌一口,砸吧兩聲道:“這酒不錯,孔雀要不要來兩口?”

他指尖一送,玉簪便貼着她的頭皮綴在發間:“小狐貍,那是血玉髓,據說是極澀極苦的。”

她正摸頭上堪比兇器的玉簪,聞言大驚:“啊——呸呸!你怎麽不早說!”

“我以為,先前便說得很清楚了。”

“呃,有麽?”

“沒有麽?”

沉默籠罩了玉臺小屋的兩人。阿九發現,聒聒噪噪的孔鳴一旦不發一語,對自己而言是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打破魔障,只能轉着玉镯變色。于是玉镯子一會兒波上寒煙翠,轉眼又是黑雲壓城城欲催。

翌日三更,兩人斂了周身仙氣出了須彌界。

小黑和小光保持着渾身僵硬、淚流滿面地倆倆相望的姿勢:這回鳳凰下的定身咒又要幾個時辰才能解呢?

阿九仍戴了原本那個面具,給孔鳴準備的他死活不肯賞臉。道是天生我臉便是拿來颠倒衆生的,藏起來便是仰愧于天俯詐于地。如此卑劣的行跡他不唾棄她也就罷了,還想讓他共襄盛舉?窗兒都沒用甭說是門兒!

于是阿九踢了他一腳,将面具收回镯子:“你可消停會兒吧,看你哪一天非得靠臉吃飯的時候,再臭美不遲!”

阿九站在昆侖丘結界外十裏地,躊躇半晌收回步子,轉身拉了孔明便往桃源飛去。

“近鄉情怯?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了?”孔鳴戲谑道。

“我樂意,我高興!”阿九氣呼呼地甩開他。哪想到他的手便如藤蔓纏了上來,将她攬在懷裏:“我也很高興,樂意給你當馬騎。”愛染貪着!萬語千言,你若不想聽 我便不說。搖身一變将她負在背上,輕拍翅膀直入雲霄。

阿九回頭望了望昆侖丘的無邊月色,然後将臉埋入他火熱的金紅羽翅中。大悲無淚,大悟無言。人生在世果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如此,還不如方才山下那間竹籬茅舍內的農婦,莽莽無大智慧卻能幸福一世。孔鳴,載着我飛吧,飛得遠遠的。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竹籬茅舍內确有一農婦——尚雪仙使!

“死尚月!再不出來我就燒了這間茅草屋子!帝君大人,您也可憐可憐小的啊,好歹讓我跟尚月輪班吧!我受夠天蓬這頭豬了!咦?方才那邊是誰?怎麽有被窺視的感覺呢?”轉念想到此處乃帝君的手筆,又專心埋怨起尚月來。

“阿嚏!”大孤山執筆疾書的尚月鼻間奇癢,忍不住停手揉了揉,帝君已念了好長一段。

回過神尚月不由哀鳴一聲:“帝君等等,我還有一段沒記下啊!”不成了,明日要跟尚雪換班,再這麽下去,自己這條手臂非報銷不可。帝君這十來年愈發高深莫測了!神女,你老人家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人吧,早點回到帝君身邊來.....

桃源外。

阿九帶着孔鳴悄悄落下。

“孔雀,你信不信我閉着眼睛都能拍開家門?”

“又誇海口了。”你是不忍睜眼看見滿目瘡痍的家麽?

阿九微微一笑閉上雙眼,一步步往前。孔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踏入桃源,迎面而來的氣澤讓他愣了愣。這便是原本的桃園麽?這風水堪輿布局卻大有講究,入住之人必能廣納福澤。這手筆,不是小狐貍能細致到的。那麽,是誰?難道,又是他!

望着月中飄落如雨的桃花,還有穿行的花間的她,臉色蒼白起來。這些,便是他不曾參與的一場盛宴。于是,你如今連正眼一視的勇氣也沒有了麽?

“瞧瞧,我是不是誇海口?”阿九推開大哥的房門,方睜眼得意地沖孔鳴咧嘴。

“雕蟲小技!行了,我要休息啦,你今晚陪我住吧!唉,人生地不熟的,我好害怕。”孔鳴做瑟瑟發抖狀,抱着阿九不撒手。

“你繼續裝吧,恕老娘不奉陪了!”阿九踢了他一腳,趁他抱腿呼疼轉身跑回了自己房間。

屋子內極是整潔,估計有人時常打掃。擡眼便瞧見原本空無一物的東牆上挂了一幅畫,這是她初入堯光孤山時所作。滿山灼灼的桃花,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只是——上面多了句詩:桃花依舊笑春風。看着幾個蒼勁有力騰空而來絕塵而去的筆法,阿九不忍再看擡手将畫卷翻了面挂着。

她記得某日畫了一大半,便被小卿叫去六長老的琅琊山。那日小卿新釀了酒,讓她去品評。回來後微醺,沒有細看一把卷了扔劍筒了事。今日再見,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寅醜相交,天色尚早。孔鳴拂去一身的花瓣,自阿九房間的屋脊上躍下,锊了锊皺巴巴的錦衣正待上前叩門,阿九便早一步拉開了。

“低頭。”阿九帶笑的聲音傳來。

“你又對我起了色心?”孔鳴依言俯下身子,“一大早就這樣,被人瞧見我貞潔不保啊,你要負責!嗷——”

阿九踮起腳尖擰了他耳朵一把,孔鳴伸手包裹住她的,哀哀道:“我要修修你的指甲!”阿九翻翻白眼,自他頭上取下幾片粉紅,疑惑道,“你一早去了桃林?”

孔鳴拈起她手心的桃花瓣“嗯”了聲,偷眼瞧了瞧屋內陳設替她掩了房門,拉着她踏雲而去:“走罷,我們先去最近的市集買剪刀,修修你的魔爪。其實我還有個更好的主意。我可以給你啃掉……哎喲,你怎麽又掐我?我小時候就這麽對付自個兒指甲的啊……嘶——還掐?”

天地二劫後,神界地氣異變,神樹爆長萬丈,根系如垂天之雲,深入盤古之心,盤古之心輻聚周邊土石,逐漸擴大,形成懸空之山,是為“蜀山”。 這裏地氣特異,靈力極強,因而蜀山派連昆侖丘也不能小觑。派內弟子注重內功和劍術,修仙求積德而不求升仙,積極入世斬妖除魔。

蜀山所在天下人皆知,裏蜀山卻只存于傳說中。然則,有一人卻是知道的——便是前妖族大将軍王,孔鳴。

一年後,兩人來到了離蜀山二十裏地的城郭。此城喚作峨眉,據說峨眉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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