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仙劍蹴鞠 (25)

羅地網一動,阿九被兜頭罩住擒了回來。她魔功未成,卻沾染了相當的魔氣,身子便如魚肉滾入油鍋,但凡與天羅地網接觸的地方血肉模糊。原本壓下去的恨意頃刻間又被點燃,肉眼一閉魔眼頓開,魔靈、魔氣又冒了出來。

天空在戰栗,大地在顫抖。

誅仙扇迎風抖擻,拼着魚死網破的打法,将天羅地網破開豁口。等裴流觞和風皓庭聽到一陣驚呼時,阿九已連人帶扇沖入人群之中。

心念一動,手中飛出一枚鏽跡斑駁的銅錢,“噗噗~~~”銅錢見風便肋生雪白雙翼,飛入空中追逐着衆仙法器,瞬間便收取了幾件,氣得法器主人捶胸頓足。這落寶飛錢不受五行相生相克的限制,但凡大羅金仙以下級別的法寶遇上它,鐵定有去無回!

誅仙扇沾了主人邪魔之氣趁機揮舞出去,穿過一具又一具原本留着除魔衛道的身軀,飛蓬出漫天血霧。空中游離的魔靈見機幻化成一顆顆骷髅頭,見縫插針吞噬掉來不及逃離的魂魄。

阿九有些意外落寶飛錢的嚣張,一愣神左肩便挨了一劍,那使劍的乃是個高手,阿九還不及後退撤出身體,那人順勢拿捏着精妙的角度翻轉手腕一攪,便将她穿個窟窿,左手形如廢棄,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血氣激得她魔性大發,扇子狠狠揮過便将那人腦袋掃了出去,便宜了一只魔靈,“啊嗚”一聲連皮帶肉加魂魄吞噬幹淨。

廣場上凄風血雨,慘叫聲聞之膽寒。玄明面色鐵青,望望空中破碎的昆侖丘結界,浩然長嘯:“昆侖丘弟子聽令!”

“在!”

“布‘滅魔陣’!”

“諾!”

風皓庭正欲阻止,便聽裴流觞傳音道:“歌兒入魔已深枉造殺孽,先入陣拿下她再做計較。”

“好,免得她萬劫不複。”

滅魔陣成,阿九被斷了所有生路。她召回飛錢,一手執扇一手招出冥煙凝成球形,罩住落寶飛錢收取的法器,在衆人驚叫聲中将之熔成一堆破銅爛鐵,一撒手,這些凝聚了仙道之人畢生心血的法器“吧嗒!”一聲摔在地上,騰起紫黑色的煙霧。

她暢快大笑:“再來打過!”衆人怒極,又一波攻勢随着昆侖丘“滅魔陣”。

六大長老原本因風臨夢扮作阿九被當面拆穿後,心中有愧。之後情勢所逼将阿九送上“誅仙陣”,眼看懲戒快滿,都松一口氣。希望仙道看在昆侖丘的薄面上就此罷手,剩下的關起門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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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昆侖殿裏,阿九早被逐出了山。只是長老們不忍她在服下六師弟的“滅卻丹”後,命喪他手。再怎麽說,她也曾是昆侖丘弟子,即便要清理門戶也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因而之前六大長老未竟全力。

然後時局急轉而下,卿絕塵至情至性撲入“誅仙陣”救楚天歌不成,卻引發了她的魔性,此刻再不出手,便是枉修天道了。最重要的是,昆侖丘結界破碎,只說明一件事:掌門有難!唯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

阿九只覺此番情形便如升洲城外鳳嶺上度六九天劫一般華麗,所聞所見皆是佛宗道門滅魔時最為絢麗斑斓的功法,至陽至剛。拿來對付自己委實再恰當不過了。

身上有好幾處創傷,尤以左胸為最,自己那顆狐貍心搞不好被那劍絞得快怒放了罷。

“混沌十方,九宮八卦,五行分衍,兩儀生生,挈!”六長老法咒一落,阿九頓時深陷重重皓然仙訣之中。扇子揮舞愈來愈慢,珺瑤飛劍脫手破開扇舞斬向她的左手。

這位置甚是刁鑽,因阿九左臂被廢,只能旋轉身子去救。只可惜棋差一着,不知哪位長老的雲帚恰在此際纏住了她,“叮!”左腕上玉镯被劍氣斬斷,阿九顧不得背後空門大開,急忙伸出執扇的右手去撈斷成兩截的镯子。

旁的東西可以不要,老爺爺給的小鼎卻不能不拿,因孔鳴還在須彌界裏!

裴流觞見阿九傻傻地去撿碎玉镯子,心裏一寒不假思索便猛地沖入陣中,擋下所有的攻擊。他好生後悔不該将尚月的話置之腦後,若抽空回趟天庭融合了仙體,怎會如此不濟。歌兒也不必受此劫難!來不及吞下喉間湧起的腥甜,便在風皓庭驀然瞪大的眼睛裏望見了一只火紅的鳳凰沖天而起。

嘹亮的鳳鳴響徹雲霄:“誰敢動她!”

☆、風鳴九臯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來得及

明天要入v

更新~~~~~~~~~~~~~~~~~~~~~~吔!趕在了23:50分!

※?※?※?※?※?※?※?※?※?※?

好吧,我承認我不淡定了。

剛從以為一過12點就會入V,緊趕慢趕出了好幾處錯。之後親告訴我說沒有入V,我趕緊爬回來糾錯。

火鳳凰熾烈的金紅色烈焰将周圍他周圍三丈內的空間扭曲,鋪面而來的灼熱“呼”地将靠得最近的裴流觞青衫點燃,急得赤明等人大驚欲上前助陣。裴流觞直視着烈火金鳳,單手如劍揚起制止道:“大家不必驚慌,退後。”平淡從容的聲音,竟透着尊貴威嚴,昆侖丘六大長老為他氣勢所迫,不由得退後幾步。

“裴流觞,或者應該稱閣下紫薇帝君?你倒是篤定我不會殺你。”戲谑聲中,火鳳凰化作身着一襲耀眼紫金戰袍的男子,一手攬着阿九 ,“刷”地打開折扇搖了搖。

阿九愣愣地望着兩人對答,轉眼間便瞧見二師兄一身青衫便被烈焰焚燒殆盡,露出仙靈力幻化的一套銀絲龍袍,他淡淡道:“你不敢。孔鳴,把她給我。”

“還給你?方才你做甚麽去了,現在倒清醒了?”阿九腰間一緊,張口欲言,卻被孔鳴的火熱的手指壓住唇角。

“她已入魔,耽誤不得。”裴流觞望着他懷裏的阿九,臉色鐵青。

“我不殺你非不能也,不過是怕她傷心罷了,你真以為我心如菩提已成佛?你除了跟着一幫自命正義的混帳欺負她,還能做什麽?裴流觞,我對你很失望!回你的九重天上去罷。”孔鳴“刷”地合攏折扇,垂首望着阿九,雙眸神采蕩漾,“往後她的事情,便與你再無幹系。成魔,我陪她下幽冥;成鬼,我便随她游地獄。至于你,哈哈哈哈……”折扇遙指裴流觞,涼涼地揚揚眉毛似笑非笑,“至于你,便碧海青天夜夜心去吧!”

裴流觞不知為何,心中一怯竟不敢去看她,神情冰寒地望着孔鳴,手中亮出紫薇劍:“放下她。”

孔鳴望着裴流觞痛苦的模樣,風流不羁地笑了笑,眼望着裴流觞卻對懷中安靜的人輕聲道:“你要随他去,還是跟我走?”

阿九這會兒因被他攬着,心裏大是安定,松懈下來後才覺渾身疼痛四肢乏力,若不是孔鳴抱着她,想必早摔了。此時她借着孔鳴之力攀着他,回望二師兄,心裏一疊聲道:說你不是什麽紫薇帝君啊,說你與天庭毫無牽連啊……不知為何,她打心眼兒裏仇恨三十三重天上的那處所在,恨得莫名其妙而根深蒂固。

然則,二師兄那雙寒星般的眸子裏,除了瞬間的黯然便靜寂無波了。她想起自己身世,想起仙道之人潑下的髒水,眼睛裏劃過寂然,将頭埋回紫金戰甲裏,輕聲道:“我們走吧。”

長笑聲中,孔鳴拔地騰空,折扇一劃半空便騰起烈焰将趕來的裴流觞阻了一阻。

“孔鳴,放下阿九!”風皓庭脫口而出,顧不得管二師弟的狼狽樣,拔出了秋水劍。沉聲喝道,“放下她!”他不知為何明明真身乃是一只孔雀的孔鳴,為何會搖身一變成了火鳳凰,然則他素知此妖邪肆嗜殺兇名在外,阿九落入他手中,危矣!

孔鳴緊了緊手,折扇倒拖,風助火勢風皓庭倒翻而出才避過,便聽孔鳴大笑:“今日我看在她的面上不欲與昆侖丘為難。她無甚大礙便罷,否則爾等便好吃好喝将養着,等我來取項上人頭!”

說罷,兩人消失不見。自始至終,阿九都沒回過頭。

廣場上衆人瞠目結舌地你看我,我望你,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聞得有人驚呼,随後自己也收到駐守門派的弟子報訊:有敵來襲!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當當當!”昆侖丘千年不曾動用的大鐘發出震聾發聾的三聲鳴響。昆侖丘衆人聞聲神色大驚。玄明一拱手道:“如今我昆侖丘有事,便不多留諸仙家,适才之事待八月中秋再聚昆侖時,給諸仙家一個交代。”

衆人正不知如何下臺,又收到門派求救,當下紛紛拱手告辭而去。

玄明早收拾了蒼老模樣,幾個指令下去便領着師弟、師妹趕往昆侖殿,出了殿後的傳送陣,衆弟子望着眼前情形如遭雷擊。雪明掩住擅口卻蓋不住那聲驚呼。

風皓庭吩咐下去,衆弟子有的清理滿目瘡痍的廣場,有些療傷施救,另外一些弟子按師門為隊巡視中三界。因昆侖丘結界破碎,上下均擔心有不軌之徒混入,吩咐下去後一轉眼,二師弟、四師弟和五師弟都不知去了哪裏,不及多想便領着弟子往下三界飛去。昆侖丘此時,需要那些客居的散仙們。

方才昆侖丘三聲鐘鳴,乃是出了大事。便在此時昆侖殿上“咻!”一聲飛下一個荊釵布裙的風臨夢。放在往日,他如此模樣早被同門盡情奚落。蒼銘軒單手一引卸去力道,将徒兒撈到身前。

風臨夢尴尬地變回原身,還沒開口便被蒼銘軒提着前襟拉到眼皮下,沉聲道:“發生了何事?”

風臨夢急忙道:“掌門處事了……”

“嗯?”

蒼銘軒的眼神讓風臨夢顫了顫,他從未見過不正經的師尊如此形容,情急之下連珠炮道:“四長老罰我殿後思過。殿後桃花妖原本捉弄弟子……”蒼銘軒聞言轉臉,甚親厚地将他望着,風臨夢趕緊舉高雙手,“弟子臨美不亂,等閑連腳趾頭都沒動一下,眼觀鼻鼻觀心……”

蒼銘軒見他越說越不像話,眼神一冷,風臨夢立時肅然道:“……之後不知為何,衆花妖便望着結界,說君上定有不妥。而後結界竟破碎了,有個頂美豔的花妖便驚呼,言君上有難……然後,長老與師祖便出現在昆侖殿,而後匆匆往殿後傳送陣去了,師祖臨走前便給了弟子一腳,然後……”

蒼銘軒一擺手,風臨夢茫然道:“師尊,弟子還未說完吶……”然後便被蒼銘軒一腳踢開,“咻!”一聲,也不知道落往何處了。

“你們一隊巡山去,我有事。”說罷辨明方向騰空而去,順手摸出記憶靈球放在嘴邊:“衆長老,風臨夢喬裝楚天歌惑衆耳目乃是弟子的意思。為的是拖延時間讓匡逸辰帶她去‘九井’避難。廣場上弟子瞧得分明,長老和師尊也不曾想過要她的性命。否則早将她被逐出師門一事公諸天下。之後她無故現身廣場,匡逸辰卻不知所終,當中必有乾坤。弟子此番去‘九井’尋他,若有不測,請長老為我門下弟子再尋良師。另外……”

說到此處頓了頓,思慮再三,後面的話還是按下不表。将記憶靈球擲往昆侖殿,又掏出一個來:“大師兄,小心四師兄。昨夜我第一次奉師尊之令帶小師妹進昆侖殿,在她‘桃源’外,隐約察覺一股森森鬼氣,很淡很隐秘,幾不可察。能肯定的是,這道氣澤非一般鬼物所有,我懷疑……當日升洲城外鳳嶺上,同樣的氣澤曾在我身後出現過……大師兄,恕師弟莽撞,當日我曾允諾過逸辰,我不能棄他不顧。二師兄此刻方寸已失,山中諸事還有勞大師兄……”

天外飛過一道火影,蒼銘軒下了封印反手将靈球擲往清宇山,此靈球除了大師兄,別人想解開靈力一入便會碎成齑粉。之後流星趕月跨上火影,大喝一聲:“搜尋你主人最後出現的地方!”

小師妹被扔在廣場上令自己計劃功虧一篑,更讓師尊和長老顏面無存……匡逸辰收不回火麒麟,必是兇多吉少。這一切是誰做的?是來自山外之人,還是山上的人所為?

火影低吼一聲,載着他往東飛去,出了傳送陣便圍着谷中央一棵枝繁葉茂直通蒼宇的大樹轉悠起來,嘴裏發出“嗷嗚嗷嗚”的低吼。此處正是當年蒼銘軒、和陽、裴流觞教習弟子禦劍的山谷。

蒼銘軒見火麒麟一番做作心下一震,跳下火麒麟眼神凝重起來:“逸辰,你果然被人暗算了……”他拍拍火麒麟因焦躁不安而亂晃的大腦袋,沉聲道,“你放心,我們會找到他的。”

火麒麟乖順地“嗷嗚”一聲安靜下來。蒼銘軒雙手列迦起印,嘴裏念着咒語,昨日匡逸辰開“九井”的情形又再現。蒼銘軒跳上火麒麟躍入深井,頭上樹身還未閉合,“唰唰唰……”便有幾個人跟着跳了下來,蒼銘軒仰頭一看,心中一暖複一怒。玉含婵、雲悠揚、陌纖塵、風臨夢等幾個弟子不知何時跟着跳了下來,一個個正咧開嘴沖他傻樂……

昆侖丘外,竹籬茅舍內。

“大帝私通司命,得知婉華仙子因帝君失了玉臂,有意……那啥,特特暗示小的‘青丘神女與我那二弟八字不合風水不符,一朝相遇便災劫連連,好在我兒天生…..‘那啥,”虛眼瞟了瞟帝君,見他神色不動,方續道,“便是要帝君打包将神女空投回青丘,然後與婉華仙子……如此這般,算完。”

“小的其實也作如是觀。”尚月挺了挺脊背,一副死谏的莊重神情,“帝君你想呵……”

裴流觞抽出紫薇劍彈了彈,劍吟聲中淡淡道:“你最好一語中的。”

尚月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噗通”一聲五體投地,喊冤似的敷衍幾聲“帝君恕罪”,便自眼皮底下小心地望了一眼雲案後面色淡然的帝君,一改方才死豬不怕開水燙豁出去模樣,溫吞道:“昊天大帝請帝君回天庭,不然他要親自擺開儀陣下界迎取帝君……”

裴流觞攤開掌心,望着菩提串子中一縷纏繞的青絲,溫聲道:“好。”

尚月此刻正望着帝君一副忘情的形容,魂不附體:完了,帝君果然被青丘的神女迷得忘乎所以了。瞧瞧,瞧瞧!那雙蕩漾的眼眸,春光燦爛的嘴角,還有臉上弱水般的淺笑……..這都是中毒太深的征兆!不行,帝君不能這樣下去了,須得謀劃個方子,讓帝君回複到原來高高在上氣度威嚴高華的模樣!否則,底下一幹将領瞧了,指不定鬧出什麽岔子來……

“看夠了罷?看夠了便收拾案牍,給你二十息時間。”

尚月聞聲抖了抖,謙順乖巧地“諾”一聲,手腳麻利地收拾文書,任自腹诽:這臉變得忒也快了罷……

☆、尺有所短

開天始自盤古氏。自從盤古破鴻蒙,從此天、地相隔九萬裏之遙。昆侖墟與西王母之瑤池遙遙相對。瑤池化水為雲,廣布天地間成為一重天。素有天之九重之說。由一重天瑤池上到九重離恨天共計三十三層。

今日三十三重天仙霧缭繞星辰燦爛,仙氣比往日更濃。瑞霭祥雲中的紫霄宮仙氣騰騰,金光萬道紫氣千條,彩鳳金龍翺翔飛舞。據說是數萬年前離奇失蹤的紫薇帝君歷劫歸位了。天上的大小神仙們聞訊,皆來拜谒這位尊貴的帝君。因這三十三重天上,等閑都是些有資歷的神仙,一路上對這位帝君堪稱傳奇的過往很是欷歔了一番。

各路神仙中最得人緣的太上老君,正在與守宮的尚月小仙倌閑話。

老君望了望明霞幌幌,碧霧蒙蒙的殿宇,沖尚月小仙倌拱了拱手,慈和道:“我等皆來拜谒帝君,還請尚月仙使你通報一聲。”

“不敢,不敢。老君及衆位仙家有禮了。”雖說尚月位階遠在老君之上,他仍側身不受此禮,“非是在下不肯,實乃昊天大帝與後土娘娘正與帝君敘話,您看……”說罷,尚月一臉遺憾地望着大家。

衆仙又是一陣唏噓,扼腕一番,嘆道玉帝等四師兄妹果然重情重義。衆人算來得快了,仍落後一步。既然玉帝在,那各路神仙便另擇吉日再行拜過。

老君随衆仙笑呵呵地感嘆了一回,便便三三兩兩告辭散去。喝酒的仍去喝酒,下棋的仍去下棋。

尚月揉了揉快要笑僵硬的嘴角,哀嘆道:“今夜裏擲骰子,即便是出老千也一定要贏了尚雪,再不能站的殿外迎來送往了!尚雪,對不住了......”若他知道夜裏好不容易贏了一回尚雪,卻排不上用場時,會是怎樣一副頹喪模樣。

紫霄宮淩虛殿乃是紫薇帝君四是朝臣之所,殿外有個供歇息的院子,金闕銀銮瓊花瑤草。十二元士護駕、三十六天将、五帥四德、四府、六部、豐都冥府等神司機構的仙卿,都歡天喜地地七嘴八舌着。

淩虛殿內,一個身着绛紗衣的面目姣好的英氣女子,長發瀑散,慈眉和目。一件寬大的罩袍更襯得她妙相莊嚴。此際她正對雲案後垂首批複的銀絲龍袍男子低柔道“二哥,權衡三界統禦萬靈非一日之功。既然回來了便聽大哥的,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另一個玉簪珠履,紫绶金章的巍峨男子,喝了一口冷茶,道:“流觞,我素知你不喜宴席上的觥籌交錯,然則為兄這份心意你也不領麽?”

銀絲龍袍的男子聞言蹙眉擱筆,嘆道:“大哥、四妹,這酒且待三弟回來時,再喝不遲。或者你們實在清閑便替我了了這些案牍?”

昊天大帝同後土神情一窒,咳了幾聲,左顧右盼,繼而端茶不語。這數萬年,還不夠累的?如今好入容易正主回來了,若還要将四禦中公務最重的攬在身上,那不是找罪受麽!

玉帝口中的流觞,正是歷劫歸位的紫微大帝裴流觞。當日在昆侖丘,孔鳴曾一語道破他的真身。聞者莫不納罕,有傳聞說紫微大帝在數萬年前,便與同為四禦之三的青帝失蹤了。眼前便是個修煉尚可的小輩,實在與紫微大帝扯不上關系罷,這火鳳凰說的話委實不靠譜。

裴流觞喚過守在殿外的尚雪,将雲案上批複過的簡牍拿出去給院子裏的仙卿。待她出門後,方緩緩道:“諸事已了,我需下界。”

昊天大帝蹙起眉頭,面上驀然寒了幾分:“流觞當知如今三界六道不穩,我身邊如何能少了你?”

“大哥,流觞此去正為此事。”裴流觞離座誠懇望了一眼昊天,“誠然,還有天歌,我要帶她回青丘。如此,婉華也才能回天庭。”他已能确定林媚兒便是婉華的歷劫之身。當日天權禁林裏林媚兒的幻境,正是他不曾了解的過往。當日,東皇太一曾言歌兒回青丘之前,婉華不得回天庭。

昊天目光閃了閃,忽然笑了:“二弟仍對神女一往情深,為兄理當應允。只是聞說下界妖魔鬼三族據守盤古之心的裏蜀山,所圖不淺。而天庭諸仙散漫依舊,道術不昌。你乃萬星之宗主,三界之亞君,此事還需你用心。”一句話輕飄飄将諾大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不信你還能脫身。

後土悄悄側身,同情地望着二哥,嘆了口氣。

裴流觞攏在袖中的手一緊,明俊蘊藉的臉上浮起淺笑:“愚弟會帶着尚月,不會誤了正事。”

昊天面色變幻神情莫測,手指摩挲着茶杯,半晌不語。旁的後土輕聲道:“大哥,既如此便允了二哥罷。若二哥處理不過來,小妹再行替上,終不能讓大哥為難。”

昊天沒好氣道:“四妹你已然做着兩份差,如何有空?”

後土一時語塞。

“罷了,”昊天也不再生氣,悠悠地說:“若再留難倒顯得為兄不解風情。不過你此去,得替我好生照應婉華。她原本便因你罰下界,此番又為你去了雙臂。雖則讓青華六個弟子續了手臂,誰曉得會不會對她修行有礙。你這個做二叔的,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裴流觞神色一斂颔首道:“這是自然。”

又交待了些事情,昊天與後土方離開。 尚雪仙使言帝君允入,院子裏各仙卿随即争先恐後推開淩虛殿的大門。

三個時辰後,尚雪、尚月終于攆走了最是磨叽的天蓬,替帝君除了平頂通天冠和銀絲龍袍,換上一身青衫。

“尚雪守宮,尚月随我去。”裴流觞接過尚月呈上的法器,“不得與他們透出半句。”他們指的便是方才雲集在殿外院子裏的一幹人等。

尚雪停下替帝君理青衫褶皺的手,恭恭敬敬回道:“小仙省得。只盼帝君早日迎回神女,我等也好做個正常點的神仙,不必整日介地面對您座下諸多仙卿糾纏……”

裴流觞将手攏在嘴邊幹幹地咳了聲便消失了,尚月沖尚雪豎了豎拇指,緊跟着那片靈光華彩追去。尚雪望着望金碧輝煌空蕩蕩的殿宇,打了個呵欠。

昆侖丘,昆侖殿後掌門起居殿。

玄明憂心地望了望斜斜靠在床柱上形銷骨立的師尊,心中暗自忐忑,卻仍繼續回道:“如今事情大致明朗。鬼族趁中元節鬼門大開,集結妖魔兩族趁各門各派空虛襲擊。空桑山因關押着三族俘虜首當其沖。只是他們如何得知各門各派這一天會空城呢?各門派掌門聯想到當日收到訊息,聯盟上山追究魔狐一事始覺蹊跷。此事定與三族之人脫不了幹系。而楚天歌乃是魔狐一事知之者甚衆,一時也不清楚是山內弟子所為,或是三族挑撥。”

赤明卻駁道:“依弟子看,山上必有一人為內應。否則那人如何得知師尊您養傷閉關,還能在弟子等人應付仙道之際下手。”當日,有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正是趁廣場大亂時潛入,将夢無痕重傷,一擊得手便施施然退去。夢無痕連對方所持武器都沒看清,只記得一張詭異的面具。

“難道是風臨夢?”四長老不确定道,“當日,他喬裝楚天歌,我曾罰他入殿後死過……”

夢無痕咳了幾聲,面色堪比雲被:“不是。那人修為不凡,即便為師全盛時也難有勝算。”只不知為何一招之後狂笑離去。此時滿座皆寂,均想不透偷襲者為何人。

夢無痕一想到上古十大神器一一現世,便心生不安。那個預言便如懸在三界頭頂的一柄利劍,不知何時便斬了下來。

因擔憂誅仙扇給她帶來不測,便着弟子收取來封印入了觐天寶匣,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此扇又已認她為主。煉妖壺不知所終,風皓庭言崆峒印在孔鳴哪裏,奉昭陽真人命令武當純陽七子送盤古斧來昆侖丘,不了了之。昊天塔他倒知道在誰那裏,只是那人回天庭去了罷。餘下神龍鼎、伏羲琴、女娲石、軒轅劍、昆侖鏡到底在哪裏呢?若要避過第三次天地大劫,必須先三族之手集齊神器……

大孤山。尚月将雙手攏在袖子裏,望着殿外的四品神花出神。帝君用情至深,連下界歷劫也不忘記神女當年喜歡的花。要集齊這些很難,要伺候好更難……他想起帝君當年與神女往事,心中欷歔不已。

正在此時一人推開了大孤山紫薇殿的大門。尚月擡眼瞧了來人恭敬地作揖:“拜見青帝。”夢無痕苦笑:“現如今我只是昆侖丘的掌門,青帝之稱……”尚月正不知所措,殿內傳來裴流觞的聲音。尚月暗自籲口氣退下,青帝仍是極難伺候啊。

“青華,找我何事?”裴流觞放下菩提串子望着他。

夢無痕嘴角苦澀:“二哥……你還沒找到她麽?”

“沒有。三弟可知你昆侖丘裏有個修神的散仙?”歌兒曾言道藏和那個“界”乃是以為老爺爺贈予。如今,她與孔明必是進入其中療傷了。否則,自己動用龐大的力量,早找到她了。

夢無痕攏着嘴咳了幾聲,思量片刻道:“不曾有過。二哥何出此言?咳咳……”裴流觞望他氣澤病弱,便欲替他點查傷勢,夢無痕側身避過。

裴流觞不以為意:“二弟,我們找不到她了……”話鋒一轉道,“除非她自己出來。”

死并不可怕,孤獨地活着才是痛苦。

夢無痕聞言踉跄幾步,喃喃道:“郁結憾恨一念泯,恩怨情仇皆如塵。”

“我們出去好不好!再下去,你沒有被那些道貌岸然殺了,也被這些瑞氣給融化了。聽話……你怎麽了,疼就喊出來,咬我打我也行……快松開,你都快咬掉下唇了!”孔鳴覺得自己瘋了。

好不容易将指頭擠進她的口中,便疼得渾身一抖,狐貍牙齒果然是最尖利的。這該死的“界”!原本以為讓她進來,有仙氣滋養療傷更快。沒想到她因為成了半魔之身,這些無所不在的條條瑞氣便成了伐骨刮魂的催命符。

他自然不知這須彌界的來歷,本身便是女娲為困帝辛而造的牢獄。帝辛耗費長久歲月才洗脫戾氣,讓須彌界由晦暗陰厲轉為祥和,當中自是少不了夢無痕與諸弟子的功勞。

任孔鳴如何咆哮懇求,阿九渾身團蜷縮成一團,仿佛這樣便能抵受着來自靈魂和肉體的無間痛楚。孔鳴化作火鳳将她密密抱在懷裏:“小狐貍,聽我的話,這樣下去還沒洗去魔氣,你便會……好,好,不出去不出去......不要再動了,讓我抱着你,你身上的傷口又迸裂了!”

孔鳴即便在面對生死決鬥時也淡定平和的聲音竟然在抖,他一面劍指如風點住她周身大穴,一面用顫抖的手托住她因疼痛而皺成一把的小臉,心疼道:“小狐貍,我要怎麽辦?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更新~~~

☆、孔鳴威武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更新!

阿九只覺渾身都浸在紅蓮業火中焚燒,下一刻卻又被封印在絕地玄冰中凍藏。身體內每一條經脈、每一寸骨骼血肉都叫嚣着毀滅!殺戮!她渴望血腥!這一刻,仿佛只有鮮血才能拯救自己的靈魂。

嘴裏突然滲入一絲甜美的血氣,那是一種彌漫到靈魂裏的香味,她忍不住想要更多……牙齒本能地咬合,喉間登時湧入滑膩濕潤的液體,舒緩了骨髓和魂魄的刑罰。

耳聞得一聲悶哼,阿九神智一清,旋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嘴裏彌漫的鐵鏽味……這是誰的血?不能飲血,否則将永墜魔域!她用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吐出齒間最極致的美味,側身滾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心裏默念着道藏。

“……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萬法,從自性中生。一念思量,保為變化......思量做惡化為地獄餓鬼。思量修善化為天堂善神……”

于是原本便劇烈的疼痛,因她念道藏變得更加難以忍受。外有須彌界的祥瑞之氣洗髓,神識中有道藏的經文伐骨。這些磅礴浩大的仙氣便如一柄柄利劍,要将她身體、精神上每一絲魔氣一點點刮去,帶起紛飛血雨。魔氣不甘心退讓,雙方便在她體內鏖戰。

頭部乃是必争之地。方寸間風雲變幻,一會兒被仙氣奪得,一會兒又被魔氣搶回,雙方激戰,多次易手!經脈在雙方争鬥中斷裂、接續,再斷裂、接續,敏感脆弱的神經将這些痛楚放大百倍,持續攻擊着她識海裏的元神。這時,紫府內又有一道霸道的紫氣加入進來。

“啊——”阿九終是忍不住哀鳴,靈力耗費太過變回六尾魔狐的真身。又一波痛楚襲來,她身體後仰随即繃成一張弓。随着魔氣、仙氣、紫氣輪番攻陷頭部,她的瞳孔呈現不同色澤。

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心中有個聲音誘惑着她放棄吧,放棄吧!

朦胧中另一有個焦急的聲音卻不停地叫着“小狐貍,小狐貍……”沙啞的嗓音透出的那種絕望和傷心,連自己都要動容。更成了她每次頻臨崩潰之際,猶如懸挂前方的那微弱的亮光,指引着她,溫暖着她。

既然不能兩全,那就兵行險招,最多同歸于盡玉石不分!趁着一絲清明,她将那股紫氣導入神識......

黃昏,殘陽如血,更襯得孔鳴一身火羽入淋漓的熱血,懷中原本一身雪白的狐貍毛,早被兩人的鮮血浸染斑駁,黏黏地貼着她消瘦的身子。

孔鳴直直地看着她,慌亂欲狂的眼神突然劃過淡淡的水光,變得明淨起來。薄唇輕啓:“對不起,小狐貍……”一俯身含住了她,一顆金紅溫潤的內丹在仙氣的包裹下,送入她的體內。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誰都不能從我懷裏奪走你,誰都不可以!連你自己都不行……”

……

“其實……我覺得他們兩只,應該去湖那邊的石頭房子比較妥當。”一個濡濡軟軟的聲音傳來。

話音一落,另一個冷冷的聲音不客氣道:“嘁!你個笨果子!一看便知道那只狐貍魔氣缭繞,我們這裏可不能容許黑暗的生物存在。讓它被仙氣化了不是更好?”

“可是……可是……我總覺得那小狐貍身上,有種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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