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仙劍蹴鞠 (34)

免得被妖邪所察。”

“那......那我喂你吧。”

“咳咳咳......”原本悶聲喝粥的某人,聞言嗆得厲害。

☆、撼世天劫(五)

一大清早,阿九就被老人家的嘀咕聲吵醒了。大約是在說往日扯着嗓門“喔喔”個不停的公雞,今日為何偃旗息鼓了。阿九擁着棉被“噗嗤”笑了起來。鳳凰乃是百鳥之王、羽蟲之長,那公雞約摸是感應到了孔雀的氣息,才不敢造次罷。

早餐是老人家準備的,阿九扒了幾筷子,便有些悲情地望着裴流觞。原本清泉素果這麽些年也習慣了,昨日夜裏一番清粥小菜下來,今日便要面對老人家的手藝,委實是情何以堪。眼見匡逸辰和二師兄怡然自得地用飯,連一向挑剔的孔鳴也滿臉內涵地喝粥,她悲壯地夾起一片菜葉。

今日據說是女帝大婚慶典的第二日,明日便将舉行正式的儀式。四人出了院子,安步當車往城裏走去。昨夜匡逸辰大約是拜訪故交好友去了,一直到清晨才推開院門,今日面色也差了些。

待過了木橋,身後“撲通”一聲,阿九循聲回頭,卻發現匡逸辰跪在木橋上,忍不住道:“匡逸辰,你這是做什麽?”

匡逸辰雙膝跪地,沉聲道“請二師伯救救我妹妹。”

裴流觞虛手一扶,匡逸辰便跪不住了。他略略點了個頭:“你不說我也要去的。”

倒是孔鳴搖搖頭:“我還想着你會進了城才說,沒想到這才出院子,你便忍不住了。”

匡逸辰大窘,阿九大惑,愁眉苦臉地将他望着。匡逸辰被她一雙眸子灼得渾身不自在,方潦草說了幾句。原來昨夜阿九所言不差,那位看院子的老爺爺原本便是當朝神威大将軍,而匡逸辰乃是本朝女帝匡芙之兄。

至于為何禪位于妹入山修道,他倒是含糊其次。只說唯一的皇妹大婚,他這個做兄長的還是碰巧遇上,已然夠凄涼,更令他釋懷的卻在後頭。因他夜探皇宮,竟又探出一樁事來:他未來的皇夫不是人,以他的修為竟看不破那人的本相,這就不簡單了。思來想去,為今之計只能求助于二師伯。

阿九震驚道:“你當告訴匡芙那是妖怪,取消婚禮啊。”

匡逸辰悲憤又苦惱:“小師姑,我試過了。阿芙全然被那妖孽迷惑住了,她不曉得眼前的國師,早不是原本的青梅竹馬,而是妖孽奪舍肉身幻化來的。”

阿九聞得他嗓音低沉惆悵,估計是自己的親妹子,寧可親信妖人也不願采信他這個兄長,讓他着急又失落。她轉眼将裴流觞望着,崇敬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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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流觞笑笑牽過她,緩緩往前走:“逸臣,我們少時便進宮去看看你妹妹罷。”

匡逸辰大喜過望,連帶着看孔鳴也親切起來。

衆人甚是低調,在匡逸辰帶領下沒有驚動宮女侍衛便進了女帝的勤政殿。物換星移、鬥轉參橫,這個承載了數朝帝王權術智慧的書房,在燭火映照下愈加肅穆恢弘。

高大的書案後,金色描金龍袍加身,龍冠下,那張清秀的臉蛋全沒有上位者的虛靜無為。只在面對驟然出現的四人時那份從容自如,讓人恍然,眼前這個與奏折融為一體的柔弱女子,乃是當朝女帝。

匡逸辰一一為雙方介紹。女帝擱下筆,泰然自若地起身繞開案桌,娴雅地福了福身:“匡芙見過衆位上仙,請上座。”又轉頭,目光微斂道,“哥哥,你若是為祝福而來的,阿芙必開心不已。若果,仍舊事重提,便不要說了罷。”

阿九見她面色沉着,目光卻戚戚然望着匡逸辰,不待他們出聲,便起身拉着她的手道:“阿芙,你如此說話,匡逸辰會很難過的。”

匡芙手上一暖,不由怔了怔,低柔道:“對不起哥哥,我不能沒有他。小師姑,你們都是神仙,凡人數十年壽命在你們看來不過草木一春。此事,你們便閉一閉眼睛,我便已歸塵土了。”

匡逸辰怒斥:“可是阿芙,你是人間帝王,三界六道的運程也着落在你身上。”阿九從沒見他動怒,有些擔憂地望着這對兄妹,見二師兄和孔雀默默地喝茶,又靜下來。

“我是帝王,可我也是女子。我盼望着有父母兄長的呵護,有知己郎君的陪伴。然則,父母早逝,我一心依賴的哥哥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因由棄我入道,連知己好友也可以是政敵伏在我身邊的暗棋……如今,我好不容易能與他許下白首之約,哥哥,你連我這點溫暖也要奪走嗎?”泫然欲泣的嗓音,令阿九有些不忍。

匡逸辰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卻仍沉聲道:“阿芙,我請二師伯他們來,便是要收了他!即便你恨我,那也無妨。”

阿九手中一空,匡芙退後兩步,搖搖頭道:“阿芙知道,但凡哥哥決定的事,我便左右不了什麽。然則哥哥要記住,他一死,我便不獨活。”轉而回首往殿後道,“扶胥。”話罷,一人掀簾而入。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人如其名,乃是香草佳木般的出色人物。只是除了匡芙,在場四人均是一眼便瞧出他的不妥來。

裴流觞和孔鳴若無其事走了兩步,正好将匡逸辰和阿九護在身後。

那人寵溺地望着女帝,和顏道:“阿芙,這幾位是?”連嗓音也如笙簫,動人心魄。

“扶胥,這些乃是皇兄的朋友,來觀禮的。皇兄,他便是我未來的皇夫扶胥。”女帝望着匡逸辰,滿臉祈求之色。

裴流觞在身後擺擺手,匡逸辰便撇開了臉。裴流觞悠然道:“陛下,我這師妹對你家的寶貝垂涎已久,不知陛下可願割愛?”匡芙一愣,阿九笑嘻嘻地撥開裴流觞和孔鳴,上前去牽匡芙的手:“阿芙,你樂不樂意呢?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哦。”

那叫扶胥的男子,目光柔和地望着兩人離開勤政殿,方掉頭笑容可掬地望着孔鳴和匡逸辰:“你們遲了一步。”眼角餘光也不曾掃裴流觞一絲一毫。

裴流觞不以為意,淡淡道:“你想要得到什麽?”

“很多。包括你的命。”手中紫黑色的光芒耀起,在低沉的嗡鳴聲中出現一把奇形魔器。

匡芙一生從未有過閨中密友,愛她之人也敬她不敢稍有逾禮,即便正眼瞧了也是亵渎,何況是觸碰到她,憎她之人恨不得處之而後快。記憶中牽過她的除了皇兄便只有他。皇兄早不要自己了,才使得她無論如何也要抓住他的溫暖,她再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

此時被阿九握住,她頓了頓卻沒有抽回手,兩人緩步上了禦花園中一座小山上。日光中,匡芙面色慘淡,眸子淡定卻執着地望着阿九:“小師姑,你不用費心勸我了。其實,我知道他已不是原本的扶胥。扶胥他,不會喚我‘阿芙’,他只會說‘陛下當以國家為重’,就更不會牽我的手說‘阿芙今日這衫子極好’。”

“你既已知道,為何還要執迷呢?”阿九憐惜地望着這個卸下帝王尊崇後,無比脆弱的女子,“是他殺了你最心愛的人,你卻要與他共結連理,真正的扶胥會有多痛?”

“他會痛麽?他會覺得痛麽?”匡芙笑出聲,眼淚卻淌了下來,“小師姑,我偏要如此,讓他即便是死,魂魄也不得安寧!”

阿九愣愣地望着她痛苦的神情,眼前閃過的卻是獨孤夜與朱砂的絕戀。她那時才知道為了愛,有些人可以犧牲所有,包括前途、自由、名譽、魂魄元神……直到舍無可舍。

她不敢相信,塵世中竟有如此恨到絕處的愛。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害怕看見匡芙的眼神,仿佛那是一星火光,能點燃自己莫名的情緒。她不知道,為何匡芙的話,能激起內心的共鳴,不由恐懼地退後一步,抵在粗粝的山石上。

匡芙一番話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她面色灰白地扶着山石,喃喃道:“小師姑,你見過撲火的飛蛾麽?它們明知道是死,仍義無反顧。或許,我也是一只飛蛾,貪戀那一縷溫暖便是***也不覺得什麽。你們口中的妖孽他給了我想要的眼神,即便是他別有他圖。”

風和日麗,阿九卻心裏一陣陣發涼。匡芙的低喃聽來凄迷萬狀,一字一句都吐露着心中無窮無盡的愁苦。這般胡亂說了一陣,終于聲音漸低,癡癡地望着勤政殿方向。

“阿芙那個奪舍扶胥軀體的妖物,我也看不出真身,修為定超過我許多。若你決意如此,怕以後兇厄難免了。我有些東西,你要時刻收在身邊……”眼看着悲劇發生,自己卻無能為力,能做的只有多給她一些逢兇化吉的仙家至寶。

說着從镯子裏取出幾件物品替她一一戴上,想想不放心又取出仙丹玉露各一瓶放到她手中。

“小師姑,我用不着的。”匡芙知道以眼前這個冰肌玉骨女子的身份,贈予的東西必非凡品,然則,她拿着有什麽用呢?哥哥他們支開自己,便是要對付他罷,若他死了,“扶胥”也便連個皮相也沒有了,支撐她的恨意雲散之後,她還能活下去麽?

“我只知道,有些人死去,只為讓心愛的人活着。阿芙,我不知道如何勸你,我有個朋友說,活着才有希望。你想,若真的扶胥魂魄未散呢?當他明白自己愛慕你多深,卻只能眼睜睜瞧着你如此自苦,該有多傷心?”

匡芙原本寂然的眸子漸漸有了神采,她踉跄着抓住阿九的手,仿佛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塊浮木:“小師姑,他會原諒我麽?”

聞言,阿九猛然大口地喘着氣,蹲下去捉住自己的襟口,自己的心仿若要跳出胸腔,腦中有個陌生的女子凄楚至極地哭道:“原諒你麽?不,你我從此便當從未遇見過!我不會原諒你,永身永世也不會原諒……”她忍不住放開衣襟扶着頭□□出聲,匡芙緊走幾步只來得及接住她滑落的嬌小身子。手觸到小師姑的後背,才發現她的衣衫竟被冷汗浸濕了。

“小師姑,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來人,傳太醫!”濃蔭深處有人“諾”了一聲,便疾步離開了。

“阿芙,我沒事,方才只是突然間,突然間……”阿九不知如何接續,若非一身冷汗和如鼓的心跳,她都會懷疑适才是不是一場夢。那個女子是誰?那泣血的悲鳴竟撥動了自己的心弦,那一瞬間她的心痛得仿佛要碎掉。

她極力忽視掉不适,望進匡芙的眼睛,緩緩道:“阿芙,他會原諒你的,你不要怕,他會原諒你的,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取消大婚罷……”

匡芙咬了咬唇,下一瞬撲到她懷裏緊緊抱着她的腰,仿佛迷路的孩子終于找到了親人:“小師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阿九虛弱地拍着她的匡芙的肩膀:“他們會處理的。阿芙,只要扶胥尚有一絲魂魄不失,二師兄都會有辦法的。”

匡芙直起身朝勤政殿望了望便收回目光将阿九扶起來,被淚水洗過的眸子晶亮:“小師姑,我聽二師伯說你垂涎我家的寶貝,我帶你去選好不好?”阿九望着眼前這個堅韌的女子,心中不由暗自佩服。以女子年少之身挑起一國之重擔,将國家治理得清明富足已是難得。在處理感情上一往情深的執着,當再次作出決定後,卻也提得起放得下,便殊為不易。

她其實也想知道勤政殿裏的情形吧,卻能言笑晏晏陪着自己去選寶物,便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到的。匡逸辰有個好妹妹,國家有個好帝王。阿九愛憐地反握住匡芙的手。

站在偌大的密室裏,阿九有些無奈地看着匡芙獻寶。

“我知道,這些俗物在小師姑眼裏不值一哂,好歹這是阿芙的一點心意,您可不可以不要如此為難呢?”匡芙哪裏做過如此體力活,“碰”一聲将兩尺高的珊瑚樹扔地上,扶着腰直喘氣。

阿九心中一動,道:“有沒有劍、石頭、或者鏡子類的寶物?”

匡芙大搖其頭:“沒有吧,誰會把這些古怪的東西放到國庫來?哦,對了,我記得旁邊似乎還有個小房間,我從沒去過,好在還記得入門辦法。小師姑我們去瞧瞧,說不定有你喜歡的東西呢!”

說罷,拉起阿九便往密室深處走去。這層密室已經是第三層了,還有密室?匡芙家果然秘密多。破了數重機關又割破手指将血滴入滾石中,費了許多工夫兩人才進入密室。方一踏入其間,阿九便覺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O(∩_∩)O~

☆、撼世天劫(六)

作者有話要說: 偷懶兩天,今天更新~~~~汗顏。

密室門在兩人身後悄無聲息地合上,嚴絲合縫。

“叮鈴鈴!”仿佛觸動了風鈴,煙雲旋轉間眼前青光閃動,目之所及所有景物扭曲幻化消失。阿九扣住誅仙扇,一手抓住匡芙:“阿芙,抓緊我。”淡淡的嗓音給人強大的安全感,她在不知不覺間将裴流觞的模樣學了個十成十。

《道藏》上曾提到一種厲害的陣法,叫做藍田陣。在被困死之前觸陣之人斷然不能察覺,待覺不妥之時已然成了蛛網上的蚊蠅。自己今日運道登峰造極,連傳說中的陣法都讓自己碰上了。是什麽東西需要用此陣守護呢?

俄頃,眼前一清,兩人竟處在星宿耀眼的浩瀚天宇,除了所立的一方石臺周遭一片虛無。

當日,她将神識潛入書帛中憑着豐富的經驗,将大陣的每一個變化都推演得清清楚楚。可眼前的陣法明顯發生了異變。目光掃到匡芙,猛然想起書帛上一行字,這陣法會因為入陣的時辰、人數、各人的五行和修為發生變化。

“咦?小師姑,快看那邊有東西!”相對于阿九,匡芙興奮的聲音更像個闖空門的賊。這原本便是她家的東西吧......

眼前猛地大放光明,原本空蕩蕩的石臺憑空出現一支造型奇特的雲案。通體仿若一團燃燒的烈火,案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枚銅鏡。鏡子四周有無數的光點環繞,鏡面閃爍着七彩光芒,便如無數只彩翼鳥圍繞着它翔舞,更襯得銅鏡華美不可方物。

匡芙見獵心喜伸手欲取,當年在宗祠即位時的情形如吉光片羽閃現腦際。

“此乃何物?老祖宗的梳妝鏡?”

阿九忙不疊拉住她:“阿芙住手,讓我來。”手掐靈訣,一蓬彩絲射出,仙靈之氣仿佛一條繩子,只聽她“叱!”低喝一聲,銅鏡在在那一溜彩光中急遽旋轉起來。“叮”一聲脆響,銅鏡被阿九攥在手中,銅鏡又生命般地嗡嗡顫抖着,仿佛不甘心被人握在手中。

匡芙覺得能讓天人般的小師姑露出緊張的神色,實則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不就是一把鏡子麽?“小師姑,我瞧瞧。”說着輕而易舉便抓住了鏡子。說也奇怪,銅鏡在她手中光芒斂盡,老老實實呆着,現出本來面目。

阿九瞧了瞧匡芙,醒悟過來:“此鏡大約是阿芙祖上之物,感覺到你的血脈氣息才安靜了。或者,此鏡便是皇族守護的寶物。”

匡芙将鏡子翻來覆去:“小師姑,這鏡子模樣倒是精致,卻不如我妝臺那把來得清晰。”銅鏡只有巴掌大,鏡面中央鑲嵌着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寶石,一條條流雲紋自寶石輻射到邊沿,閃着五彩星光。

阿九若有所思地望着匡芙,她身上的氣澤有些古怪:“此鏡非同一般,我方才收取險些失敗,別說操控了。”

“沒則美矣,卻無用處。咦?”匡芙指腹摸到一排凹凸紋路,“小師姑這裏有字,清微昆侖鏡……”話未說完,心中升起一陣煩惡,仿佛夢魇般感覺手腳被禁锢了。

驟變突起,匡芙身上突然分離出一個女子,虛影實化彈指間将銅鏡奪了去。匡芙仿佛被吸盡精元委頓倒地,阿九只來得及将匡芙吸到身邊。眼瞧着那女子瑤光衫裙碧湖裹腰,原本慈悲的妙相已在魔氣侵染下變成了妖魅模樣。

“小師姑,她是誰?為何,為何竟從我身上跑出來了?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變成妖怪了?”

“阿芙別怕,她只是被高明的秘法封印在你體內,皆宜窺伺你的一舉一動。”

“舞蓉兒?!”阿九将匡芙護在身後。

“小師姑,不能讓她拿走鏡子,我方才想起來那是……”

“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呵呵……”嬌笑聲中,舞蓉兒取出佛塵。聖潔的仙子一剎入魔後更加颠倒衆生,惑人神智,迷人心竅。

阿九聞言目露異色望向匡芙,匡芙鄭重地點頭:“我皇族有一絕密遺訓,當中有提到。小師姑,你要阻止她!”

阿九轉而望着舞蓉兒烏紫的唇色和泛紅的瞳仁,嘆了聲:“令師姐天上地下地尋你,卻不想你竟堕入魔道,那伏羲琴便是你盜了去給步六狐天的罷?你系出名門正道,為何不知潔身珍惜?可知這世上,多少人便是因這出生辛苦遭逢一世凄涼。鏡子放下,我饒你一命。”

舞蓉兒神情間閃過一絲狼狽,頃刻間眼眸飄忽如煙,将銅鏡置于腰間錦囊。

“楚天歌,你在羨慕我?”舞蓉兒橫眸凝視着眼前的女子,輕輕道破她的想法,巧笑倩兮,“可知我卻甚是希望自己是你?若我天生便是如你般的魔狐,便能早一日與他相遇相知......此鏡我要獻于君上,抱歉了。”說罷拂塵一卷,數道血蒙蒙的光射了過來。

“但願姽婳掌門不會歸罪與我。”扇舞虛無,身化萬千,瞬間将舞蓉兒打落塵埃,手一揚吸過清微昆侖鏡,“你自回峨眉請罪罷。”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鬼氣森森間傳來魑魅姬獨有的勾魂攝魄的笑聲:“楚天歌!放下銅鏡,自毀丹元,我便饒她一死。”當日,若非她,逆光怎會身首異處灰飛煙滅!她狠她,今日也要讓她嘗嘗在意的人在眼前死去卻無計可施的痛苦!

阿九閉了閉眼,轉身望着挾持着匡芙的妖冶鬼後。難怪自進入藍田陣,匡芙身上便若有若無散出鬼氣、魔氣,原來她二人早潛入匡芙心竅之中,只是這封印的手法能瞞過自己……難道又是勤政殿的那人所為?自己委實大意了些!

“魑魅姬,你乖乖放了她,今日我便只将你魂魄記憶抹去,允你再如輪回。異日,誅仙扇下我也可以放和陽一條往生之路。”

魑魅姬聞言,媚眼含羞丹唇逐笑:“妾身不勝感激,只是,”聲音陡然轉冷,“我更願意看着你死!休要羅嗦,照我說的做!”

匡芙脖頸上被她的琴中劍勒進三分,鮮血将一身龍袍染得豔紅,她竟不肯出一聲求饒。阿九贊許地道:“阿芙,你當得匡逸辰的妹妹!若你死了,我會親自與你念往生咒。”

“多謝……小師姑,告訴哥哥,我其實,其實并不曾恨過他……”說話間,琴中劍入肉更深,匡芙蹙緊娥眉,聲帶顫抖。

魑魅姬一愣,她要取個凡人性命易如反掌,之所以取此道不過要亂阿九神魂罷了,哪想到在她和他看來優柔的女子竟有如此狠絕之時。

阿九明眸流轉:“這話,阿芙你自去向他說罷。”

“鬼後小心!”舞蓉兒眼見阿九扣扇的手一緊,便知不妙。

就在她微微愣神之際,天地便換了乾坤。魑魅姬不敢置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琴中劍上滴下最後一抹殷紅,舞蓉兒眸中驚懼交加地瞬移到魑魅姬身邊,腳踝上嫣紅入咒的絲線上一串曼陀羅花瓣鈴铛,在行走間鈴聲切切,更襯得她和魑魅姬心跳如鼓。

阿九單手列迦往匡芙脖子上一抹,原本被放血的傷口處膚如細瓷,傷痕去無蹤。擡手間布下仙障将匡芙籠住:“阿芙,你瞧着小師姑替你出氣。”

魑魅姬和舞蓉兒如臨大敵,她們兩人包括外間那人,怕是都沒有想到阿九有如此高深的修為,說什麽都遲了,只得謹慎地注視着阿九的一舉一動,謀求脫身。

“魑魅姬,我本憐你乃是癡情至性之人,才一再與你機會。你與逆光,與和陽,任随一人均得天荒地老之愛。你鬼族原本可偏安一隅,爾等卻偏要追逐權勢名利造下許多殺孽。”

“住口!”魑魅姬雙眸中翻卷着錐心之痛,“若非你,逆光怎麽會離我而去?他原本會長長久久地守着我!然後,然後……”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與和陽雙宿雙栖?魑魅姬如遭重錘,面色煞白,眉心噬魂珠已不複往日殷紅。這因相思而凝成的珠子,竟在不知不覺間黯淡了許多。

“姬後,你別聽她胡謅,別忘了鬼族可不止你與鬼王兩人,若昆侖鏡失手,君上的脾性,想必你比我更了解!”舞蓉兒見魑魅姬略有動容,不禁大喝。

魑魅姬一震,神智清明。以君上的手段,若此番失手,即便自己和王獻上了煉妖壺,恐怕整個鬼族都難得善終。王或許能逃得一死,可他卻有致命把柄在君上手中!只是此番魔狐沒有了顧及,自己加上舞蓉兒怕也讨不去好。

阿九轉眼望着舞蓉兒,嘆了口氣。舞蓉兒慘然一笑:“一失人身,萬劫不複。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情之一字……你不用說了,我不後悔。動手罷!”兩人配合默契,仿佛不是第一回。

誅仙扇扇開似風雲突變,扇出似雷鳴電閃,在阿九靈力貫透下突發紅光,猶如染血焰及四方。魑魅姬與舞蓉兒便覺頂心關竅被強行打開,噬骨裂心的痛苦中,元神被一股玄奇的吸力剝離肉身。

原本作勢要捏碎兩顆元神,眼前閃過兩人為情所苦的神色,心底一軟。她伸出手腕,将之分別封印入十八顆菩提珠子當中的兩顆。那兩顆菩提子上的真言仿佛被驚動,耀出神聖佛光瞬間移動,排出玄奧陣法箍住菩提子,若無阿九開印,她們将永世不得解脫。

有求皆苦!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世間走一回。生我之前誰是我,生我之後我是誰?不如不來亦不去,也無歡喜也無悲。

若無情仇愛恨,魑魅姬還是逆光口中歡喜無憂的阿靈,伴着叫做阿雲的男子罷。而舞蓉兒,若非舍身崖上雲海裏多看了步六狐天一眼,哪裏會惹來如斯劫難?她也只是姽婳倚重的師妹,峨眉衆弟子眼中天人無雙的師姐。

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沉影之心。奈何,長恨此身非我有,樹欲靜而風不止。阿九心中驟然升起倦怠,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何時才能遠離這些?

阿九揚手收了仙障,匡芙奔出攀着她的手臂,崇拜地将她望着:“小師姑,你好厲害。”阿九免力漾出笑容:“阿芙,我要推演大陣,你緊靠着我坐着別吱聲。”說罷,席地而坐手掐仙訣。

“不用如此麻煩,小師姑我知道如何出去。”匡芙面上現出回憶之色,想半晌踏出一步,石臺來似朝露去如晨風,無聲無息消失了。兩人立時懸停在星空之中,如此往複,到得十七八步時愈加緩慢,阿九牢牢牽着她的手全神戒備。

兩人又邁出一步後,匡芙便擰眉思索了半個時辰,嘴裏喃喃地念叨着,目光有些渙散唇色灰白,阿九見狀渡了些仙靈力過去,匡芙精神大震:“小師姑,最後一步我記不太真切了,只能以我絕妙的運道賭上一睹了。”說罷不待阿九制止,一步踏碎瓊瑤,整個星空在兩人眼前碎裂消散,兩人又回到了原本的密室!

“啊哈!朕果然是天命不凡之人!”阿九抹了抹額上的虛汗,忍不住嘆口氣,果然是不知者無畏。

兩人出得密室,便被眼前的陣仗驚愣了。

匡芙還未端起女帝的架子便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只聽匡逸辰氣急敗壞道:“阿芙,你跑哪兒去了?連二師伯都找不到你們!我以為…….阿芙,你沒事吧?可有受傷?”說罷将她推離懷抱,雙手扣着她瘦弱的肩膀,上下打量。

驀地,他瞧見她手上有幹涸的血跡,一顆心顫悠悠踢到嗓子眼,連聲音也變了:“阿芙,你受傷了?阿芙……”說罷,便渡仙靈之氣過去。

匡芙淚盈于睫,甩開他的手撲入他懷中。她再不是朝堂上揮斥方遒談笑定江山的女帝,此刻,她只是一個彷徨的少女。她在匡逸辰懷中一個勁兒地哭起來:“哥哥,哥哥!我再不跟你鬧別扭了!哥哥,阿芙以為你再不願管我了,阿芙知錯了,再不說那些混賬話來傷你的心了……”

匡逸辰發現匡芙手上乃是皮肉傷,放下心來便被她一番言語震得面色一窒。他輕輕将匡芙攬在胸前,擡手揉揉她的頭發,低嘆道:“阿芙,哥哥對不起你,讓你吃了那麽多苦,你怪我也是應該的……”

匡芙一搖頭,淚水便落了下來:“吃苦的是哥哥!凡人要修仙入道定然不容易吧,我聽小師姑說,哥哥在昆侖丘是頂厲害的仙君了。小師姑還說你為了救她曾陷入仙牢……哥哥,對不起,一直都是阿芙怨恨你不愛我,哥哥卻從未在阿芙面前吐露過自己受過的劫難。哥哥看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卻不能插手,心裏的苦,必然勝過阿芙!”

匡逸辰正了正她略有些歪斜的九龍冠,嘴角的微笑一路蔓延染上沉沉黑眸,藹然道:“只要阿芙平安,哥哥做什麽都是快樂的。”

“哥哥,我想起了那個口耳相承的預言,哥哥,你舍下帝位離開故國離開阿芙,便是為了今日麽?”

……

阿九回望了一眼解開心結的兄妹,在裴流觞的牽引下遂孔鳴回到了勤政殿。殿內除了華為齑粉的陳列,其餘都還好。案上奏折竟還護得周全,二師兄真是有心。

“二師兄,孔雀,那個妖怪被趕走了?”阿九接過裴流觞遞過來的茶水。

“你先告訴我,方才與匡芙是怎麽回事?”裴流觞早在匡逸辰擁住匡芙的時候,便查探了她的情況,直到他面色如常,孔鳴才放下心來。

阿九便撿了重要的說了,裴流觞把玩着清微昆侖鏡,與孔鳴相視一笑。

“小九,你瞧這是什麽?”孔鳴取出一件翻騰着紫黑之氣的物事,擱在她邊上的矮幾上。

“伏羲琴?!”阿九“吧嗒”一聲放下茶盞,“這是被步六狐天煉化的神器,怎麽到了你們手中?”目光一轉,驚呼道,“那人是步六狐天?”

☆、撼世天劫(七)

月白風清,夜色甚好。養心殿外梧桐連碧,花香怡人。匡芙在花影裏來來回回,躊躇的腳步聲在如斯靜夜,愈發顯得怯然。殿內響起幾聲咳嗽,匡芙受驚,轉身欲走。

“阿芙……”竹簾不知何時被挑起,簾上流蘇上綴着的一串銀鈴發出悅耳的聲響。

匡芙渾身一僵,背對着那人,将嗓音放得四平八穩:“朕過來瞧瞧,國師既已無恙,便好生調養罷。”話落,嘴角苦澀,起步往勤政殿去。

哥哥說扶胥的魂魄只是被魔王擠到一邊,雖不能支配肉身,卻能借由魔王感知身邊所有人的喜怒哀樂。想必,他早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了罷。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明知道他被魔王霸了肉身,還要與他大婚……匡芙,如今你要徹底失去他了。發生了這樣的事,便是廟堂他也不願呆了罷。匡芙,出息點,沒有他,你還有天下子民,還有哥哥……

“阿芙,你說明日我穿這件衣服,可還稱你?大哥說,小師姑的藥不僅能痊愈我受損的魂魄,還能讓我長長久久地陪着你,并肩看天地浩大。”

匡芙雙肩一緊,在他懷裏緩緩轉身,梨花帶雨的芙蓉面上有着入夢的迷惑:“國師……”

堅實的臂膀緊緊将她禁锢在懷中:“我更喜歡你叫我皇夫。阿芙,我愛你,從你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夢中樓上月下,他暗助她在陰謀陽謀中厮殺,直到看着她七重紗衣君臨天下,他以為他和她此生便如此下去了。直到肉身被奪,他才看清自己的心意。一念之差險些為人作嫁,所有的自卑和堅持,都在她的淚水中轟然倒塌。

樹葉的清香,禦花的幽香蕩漾的風中,月影下重簾, 輕風花滿檐。阿九等人望着玉階上喁喁私語的兩人,展顏一笑:“走罷。”說罷四人不約而同取出一物緩緩送出。

“扶胥,你若膽敢再負阿芙,我便将你封印在她龍床上,另為阿芙擇一皇夫!”玉階上人影乍分,匡逸辰無良的威脅聲中,一團柔和的光芒飛近。匡芙伸手一抓,原來是四件寶物。

“大哥放心,終其一生扶胥都将愛她護她,讓阿芙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哥哥!小師姑,你們不等到天明看阿芙大婚麽?”匡芙疾步沖到中庭,仰望四人在月輪中遠去的身影。

“阿芙,哥哥會回來瞧你的。”

“跟扶胥好好的,阿芙,憐取眼前人哦。”

肩頭一暖,匡芙靠入身後堅實的懷抱,梨渦深深:“阿胥,我幾乎懷疑自己仍在夢中。”臉頰一熱,卻是扶胥側臉貼上了她的。

“阿芙,我慎重考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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