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許小文剛跟着蔣毅時,過得确實不好。不說自己內心的抗拒,蔣毅本人正陷于奪産風波,在外面百般維護自己的形象,回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自然免不了把外面受的氣發洩出來。發洩的對象就是許小文。許小文才二十來歲,和蔣毅年紀也差不多,本來就是被脅迫的,又遭受蔣毅粗暴的對待,他還不像現在這樣,被磨得沒了脾氣,那時候盡管也有幾分自卑,年輕人的血性傲氣仍然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也要鬧一鬧。可是蔣毅那個人,面冷心也冷,對着買回來的小玩意兒難道還會小意讨好嗎?不高興了直接一腳踹上來那是許小文運氣好。真的生氣時,許小文就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許小文一度懷疑蔣毅的心理有問題,如果不是變态,怎麽會有人喜歡男人?就算喜歡男人,又怎麽會把人當貓兒狗兒那樣養着。貓兒狗兒不是蔑稱,而是陳述。被金屋藏嬌的許小文是沒有資格穿衣服的,為了取悅主人,身體必須時刻保持清潔的狀态,體毛不能有,味道不能有,除非是蔣毅換了口味。多餘的表情不能有,蔣毅要他笑他就得笑,要他哭他就得哭。有将近兩年的時間,他被關在那棟別墅裏,足不出戶,每天數着地板的花紋過日子。

偶爾他也會苦中作樂,思考思考蔣毅為何變态,他有什麽地方叫這個變态看上了。

想久了,他頓悟了。變态就是變态。他是個正常人怎麽能知道變态的想法呢?

頓悟的線索是他被關得快傻了的時候,突然被蔣毅放出來。起初以為蔣毅是厭煩他了,自己要麽熬出頭自由了,要麽被當做垃圾處理掉,以蔣毅的變态程度來看,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在他心裏的悲憤即将壓倒驚喜之前,他又被告知不要恃寵生嬌。這寵,不就是指蔣毅給了他一定的自由嗎?

比沒有好多了。

被調教了兩年的許小文知足得令人發指。比起研究地板花紋數米粒吃飯的生活,能夠看見卧室以外的天空,再加上先前的猜測,他幾乎要對蔣毅感激涕零了。

被放出來的時候就是他脾氣什麽的都被磨光了之後。唯蔣毅的話是從,唯一的生存目的就是取悅蔣毅,蔣毅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要琢磨一天,蔣毅的每一個表情他都要深入研究。效果是斐然的。被教育的時候越來越少,蔣毅偶爾也會對他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如果日子就這麽過下去,許小文大概也是知足的。可惜命運這東西永遠是要出乎人的意料。

或者這并不算出乎意料,簡直是情理之中了。

蔣毅對許小文稍微和顏悅色一點,許小文就感激涕零,更加的讨好蔣毅。把蔣毅随時放在心上,把蔣毅的喜怒哀樂置于自己的喜怒哀樂之上,漸漸地,許小文對蔣毅的感覺變了味。

即使是重生之後許小文偶爾思索前世之事,也難以分清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還是習慣成自然。應該是兩者都有吧……

反正,在許小文還沒察覺的時候,蔣毅就進了他的心。

蔣毅這個人,長得好沒話說,家世好更是讓人望塵莫及。從小的教養,讓他言行舉止氣度風貌都高出同齡人一大截,不說話不折磨許小文的時候,真是迷人。現在他對許小文态度和軟了些,盡管說不上溫柔,有了以前兩年的對比,在許小文心裏的感覺不亞于放下屠刀成佛的屠夫一心向善。

許小文就像剪掉指甲被馴養的野貓,又像巴普洛夫的狗,在還沒來得及品嘗禁果之前就被訓練得只對男人有感覺了。那麽一個風度出衆,棄惡從善的大帥哥擺在他面前,單純得近乎蠢的許小文開始希望眼下的“幸福”生活一直過下去。

那段日子,大概真的是苦盡甘來,許小文全然想不起遇到蔣毅之前的生活,只是在幾年的馴養之後,遺忘了所有的生存本領,把跟在蔣毅身邊當做生命的唯一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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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許小文的“忠誠”,蔣毅不吝回報。他的心思撲在了事業上,生活瑣事大多由助理高迪處理,每個月許小文都會通過高迪收到蔣毅的禮物,除去高額的金錢外,各種奢侈品、美食、衣物……

也許是馴養得太成功,許小文始終謹記一個原則,就是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蔣毅的男寵不止他一個,卻只有他一個在蔣毅身邊待了五六年仍然沒有被蔣毅膩味。許小文相信原因在于他懂事。

變化真是神奇。

把他對一個人純粹的痛恨變成連本人都難以想透的複雜感情。

在許小文對自己妥協認命的打算一輩子這麽過下去的時候,命運又開始轉彎了。這一次,他帶來了一個叫安然的男人。

許小文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的時候,蔣毅已經命令高迪開始處理他身邊的寵物。

震驚!慌亂!難以置信!手足無措!

一群被豢養的寵物聚在一起,商量共同解決困境的方法。被養得太好了,他們只能想出一個笨辦法。去夜店買了個鴨子在蔣毅面前制造出安然和鴨子有染的場面,有潔癖的蔣毅一定會厭棄安然。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這種低級的手段輕易的被蔣毅安然識破,順藤摸瓜把一群笨蛋摸出來。本來可以榮退的寵物們自然是凄涼退場,和蔣毅吵過一架的安然收獲了蔣毅的內疚和心疼。

見到同伴的下場,許小文心驚膽戰。他沒有參與他們的策劃,卻也沒有向蔣毅告密。在心裏他和其他人一樣希望蔣毅離安然遠點。能夠讓蔣毅專情,不管這個期限能維持多久,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

“蔣先生不會見你。”高迪永遠是那麽一板一眼,對蔣毅的命令一絲不茍的執行。

許小文卑微的哭求高迪,讓他見蔣毅一面,給他一個挽回蔣毅的機會。他不過是絕望下的掙紮,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高迪居然真的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

他已經不記得那天是幾號,天氣怎麽樣。他只記得那天的安然,一身白色的西裝,眉目精致如畫,驚愕的質問蔣毅:“他和你什麽關系?”

蔣毅冰冷的眼神幾乎要将他凍結。

他恐懼的想求助,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對他露出憐憫的神色。

安然不知道蔣毅的私生活,安然眼裏的蔣毅是潔身自好的,是上進有為的,是專情溫柔的。

被趕出別墅那刻,許小文終于從高迪眼底看到了一絲憐憫。

那又有什麽用呢……

過了六七年脫離社會的生活,除了讨好蔣毅之外許小文什麽也不懂,他沒有在社會上生存的技能。

不,就算有,蔣毅也不會讓他安逸的生活下去。

許小文被蔣毅趕走不過一個月,已經深刻的體會到蔣毅的無情和權勢。身無分文的離開,沒有一技之長,他只能找不需要學歷不需要技術含量的工作。

即使是這樣的體力勞動他也做不滿一個星期。

每當他找到一份新工作,總會躍上各種各樣的意外導致他丢掉工作。有的老板心好,按天數給他一兩百塊錢,有的老板直截了當的讓他走人,有一份清潔工的工作他弄丢了公司的工具,不但沒錢拿,還要賠償公司的損失。

饑一頓飽一頓的熬了一個月。

偏偏每次意外都要留給他一些線索讓他知道所謂的意外全是人為。每次絕望之後才發現還有更絕望的困境。許小文不習慣反抗,他只會求饒。求蔣毅沒用,他也根本見不到蔣毅,連傳話的人也沒有。他只能去求安然。

安然是大學老師,他跑到安然任教的學校去找安然,避開人群,他跪着求安然,求安然給他一條活路。

他真是太天真了,他憑着對安然淺薄的印象去哀求,然後自取其辱。

那個人,他以為是心軟善良的好人,安然,勾起一抹淺笑,用春風拂面的表情說着惡毒的話。

許小文失去了反應的功能,傻子似的聽安然說話。

“你以為阿毅有時間去關心一個失寵的寵物?真是笑話。”

“遇到的意外是不是讓你很疲憊?這段時間很絕望是吧?那就好好享受……”

“這不過是開始,後面還有更精彩的……”

“不要露出那份無辜的表情,誰讓你和阿毅有段我無法插足的過去呢?”

“你真讓我讨厭。”

“看到你,我就有了破壞的**……你為什麽這麽讓人厭惡呢……”

許小文癱倒在地上。

過了很久,夜幕低垂,學校要關門他才被保安發現送出去。

離開這個地方!逃的遠遠的!

許小文沒法思考為什麽安然會對他存有那樣驚人的惡意,為什麽蔣毅真心喜歡的回事這樣的安然。他被吓壞了……好可怕,安然的樣子安然的話讓他連着兩晚上都噩夢連連。第三天他買了回家的車票,孑然一身狼狽的逃回家鄉。

每個受傷的游子都會選擇回家在親人的身邊舔舐傷口。

許小文一走就是八年,八年裏,只有第一年和吳凱一起回過家一次。姜雲和吳軍看到他時當然大吃一驚。

他待在蔣毅身邊那幾年,一半的“收入”都寄回家,從姜雲的電話裏知道他們蓋了新房子,做生意,吳軍退休,吳凱相親枋縣的變化。

姜雲過得很好,兒子每個月都寄一大筆錢回來,她家的日子是親戚裏過得最好的。雖然難過八裏只見過兒子一面,但是誰不羨慕她有一個在外面掙大錢的兒子呢!咋見應該在外面意氣風發的兒子落魄的回家,她還以為是犯錯了被炒鱿魚了。壓抑了滿心的疑問,給兒子布置房間慈愛的安慰。

許小文住在家裏,姜雲吳軍對他突然回家只字不問,給了他平靜的空間。

然而,不過才一個星期,村裏就開始流傳,他的錢來得不幹淨,是賣身錢,他回來是因為染了髒病做不了那一行了。這謠言對小地方的人來說太驚世駭俗,壓根沒人信。但是傳的久了,就開始有人嘀咕:許小文八年沒有回過家,每個月寄回家七八千甚至上萬。姜雲又說不清他具體的工作。泉鎮也有去B市S市Z市打工的青年,都說普通打工的一個月最多四五千。

許小文沒法反駁那些流言。漸漸的開始有人相信,連姜雲都羞憤的問過他。

許小文只能讷讷無言。他想,回來是個錯誤的決定,現在還要連累老媽和叔叔丢臉擡不起頭做人。

許小文想走,但是走去哪兒呢?

他還沒來得及走,謠言變成了事實。

匿名寄來的照片某一天貼在吳家門口。不堪入目的照片在相對保守的泉鎮掀起軒然大波,波浪中心就是許小文。

那是許小文連回憶都不敢的一幕。

在無從分辨的事實下,姜雲喝藥自殺了。她受不了自己唯一的兒子竟然是那樣不要臉的怪物。

許小文茫然的抱着姜雲的遺體不許吳軍辦葬禮,最後是吳凱和吳軍硬把他打暈才安葬了姜雲。

老家他沒法待下去了。他從來不會想到自己不過是回家一趟竟然會賠上姜雲的一條命。姜雲又什麽錯?為什麽要讓她來承擔自己的錯誤?該死的人是他才對……為什麽姜雲死了他還活着?

是了,他還活着是因為姜雲死不瞑目,他怎麽能讓安然過得那麽好呢?要死也要讓安然陪葬才對。不是嗎?

許小文又回到B市,買了一把水果刀揣在懷裏,在安然的學校附近徘徊了好久也沒等到機會。

終于有一天他看到安然落單,報仇的機會來了。

他握住刀柄的手心汗涔涔的,心縮成一團。他低着頭慢慢的往安然的方向走去,他相信安然認不出他如今乞丐似的樣子,他又恐懼又興奮,他的腳在顫抖,他……止住了腳步!

他轉身逃了!

他做不到!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做不到!他想象把刀子捅進安然身體的感覺,想象安然的血染紅地面的樣子,他就退縮了!

即使有仇恨在心中燃燒,他骨子裏依然是那個懦弱卑微膽小怕事的廢物。同歸于盡的壯烈他辦不到。他可以自己找一個安靜的地放默默無聞的死去,也不願意觸碰法律的界限,去結果一個人的生命。

許小文逃了。

風雨露宿幾天,姜雲悲憤的面孔和安然的輕蔑在他的夢裏交織。他無法擺脫,無法灑脫的去死,姜雲好像在說他還沒有為她報仇。

許小文以為自己要瘋掉了。他站在那裏,那把刀揣在懷裏,對面就是安然任職的學校。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終于一輛失控的車替他做了決定。

再睜眼,他回到十三歲那年。不認識蔣毅,姜雲正年輕。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恢複更新。

抱歉沒有說一聲就停更這麽久。家裏有些事處理很煩。總之還是那句話,此文絕不會坑。以後如果還有意外的情況,作者會通知一聲。

希望棄坑的親們少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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