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梁圓舒并不想乖乖聽遲陽的話, 丢下他獨自逃命。她的目光中閃爍着驚慌和猶豫, 忽然餘光裏瞥見手中窩着的藍屏手機, 頓時如獲至寶,顫抖着快速按下了開機鍵。
等待的時間顯得如此漫長,她一邊不自覺地抖動着手機, 好像這樣就能讓手機感受到她的急迫,自言自語地催促“快點,快點”,一邊觀察着窗外的戰況。
遲陽雙拳難敵六手, 何況對方還有武器, 他的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跌跌撞撞的, 就要向左側摔倒, 卻仍然拼盡全力勉強支撐着, 不放棄護着車子不讓那些人靠近。
梁圓舒一開始甚至還盼望着能有車輛路過, 可是後來才意識到,這條路十分僻靜, 城裏過來上貨的大型車輛有另外的道路。
老款手機總算是完成了開機啓動,不知是他們所處的地方信號不好,還是老款手機獲取信號速度緩慢,手機的信號指示欄一直顯示空白。此時遲陽已現疲态,壯漢從他身後逼近,他轉身稍微慢了一些,被一棍子打在後背上, 他身子猛地向前一撲,四肢着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梁圓舒心中鈍痛,她看不下去了,咬咬牙,把手機扔到旁邊,發動車子向前開出一段距離,而後快速打方向盤、踩離合,一連串動作流暢地交替進行,将車子急速掉了個頭,然後給足油門,沖着鬥毆現場猛沖過去。
那幾個壯漢吓了一跳,紛紛躲避,梁圓舒又讓車子不停地打轉畫圈,幾個人想靠近又怕被撞到,猶猶豫豫的,便與圈中心的遲陽隔開一段“安全距離”,待她估計距離足夠他們逃跑所需時,車子忽然來了一個急急的轉向,伴随着刺耳的剎車聲,車子準确地停在遲陽身邊。
遲陽早在她先前做出動作的時候便猜到了她的計劃,不等梁圓舒說話,車子剛一停下,他迅速拉開車門坐進去,下一秒,還未系上安全帶,車子便“嗖”地一下子開了出去。
那幾人這才反應過來,也都跑回到他們的車上,發動車子,打算追上他們。
梁圓舒把油門踩到底,可由于對路線不熟悉,眼看就要被追上。遲陽靈機一動,從剛剛修車的工具箱裏取出一把各式各樣的釘子,來不及細細挑選,一咬牙一閉眼,一股腦地全撒了出去。
後面的車子全速追趕,根本沒注意,車子駛過“釘子陣”時,過快的車速使前輪帶起了釘子,立起的釘子又被後輪壓過,車胎瞬間爆掉了,車子的忽然失控,開車的壯漢只顧追趕,對爆車胎的狀況始料未及,驚慌失措地打着方向盤,結果還是一頭栽到護欄上。
遲陽從車窗觀察着,直到發現沒有人追趕了,才松了一口氣。
梁圓舒驚魂未定,又往前開了很遠,确認那些人真的沒有追上來,也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減緩了車速。
過了一會兒,“噗!”她忽然笑了出來。
“笑什麽?”遲陽奇怪,這丫頭少根筋吧,什麽時候了,還顧得上笑。
“要被吊銷駕照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使她即使說到這種不開心的事,也是當做笑話來講。
“呵,”遲陽也笑起來,把玩着剛剛一時情急從一大把釘子裏掉出來留在座位上的漏網之魚,“我可能要坐牢了。”
“怎麽辦?”梁圓舒朝他眨眨眼,逗他,“一起逃跑吧。”
遲陽挑眉:“求之不得。”
車子行了十公裏,看起來才繁華了些,路兩邊都是一整排整齊的門面房,像是到達了城鄉結合部,梁圓舒将車子停在路邊。
“怎麽了?”遲陽問。
“上廁所。”梁圓舒開門下車。
過了一會兒,她回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個塑料袋。
“給。”
遲陽接過來,扒開袋子一看,就笑了,裏面有藥膏,還有創可貼。
他把藥膏打開,湊近了車內的後視鏡,照着鏡子,往手臂上、脖頸上、臉上的傷口上塗抹。
梁圓舒開着車,覺得他有些礙手礙腳,随口說道:“幹嘛湊到中間來,你那邊沒有化妝鏡嗎?”
遲陽邊對着鏡子往額頭上貼創可貼邊說:“臨時查到你要來庫峰市,時間緊迫,我能弄來一輛車就不錯了,還想要化妝鏡?”
說到這個,梁圓舒想起來了:“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遲陽從鏡子裏移開視線,看她一眼,拿過被她扔在一邊的藍屏手機,扔到她懷裏。
“什麽意思?”她不解。
“說你傻,還老不承認。”遲陽搖搖頭,恨鐵不成鋼,“現在不比以前了,誰還玩跟蹤反跟蹤那套啊?都用智能手機了,植個木馬輕而易舉,一切事情全能搞定。不僅能随時獲取你的定位,連通話記錄短信記錄都能看到,甚至還能對你進行通話監聽。”
“你是說……他們一直都知道我的計劃?”梁圓舒背後一陣涼氣襲來。
“那倒未必,這個程序應該才植入不久,我找人黑進去,發現他們并沒有獲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這次你的地理定位信息,也被我們攔截了。”
遲陽的話,讓她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所以你就知道我在這裏?”梁圓舒好像明白了。
“對,不過很奇怪的是,在他們并沒有得到你的位置信息的情況下,雇的那些打手卻還是找到了你。”遲陽留了個思考題給她,“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兒?”
“你是說?有人透露了我的行蹤?”梁圓舒眼睛徒然瞪大,驚恐地說出來這個猜測。
遲陽點點頭,欣慰道:“還不算太蠢。”
“可是這件事沒有幾個人知道。不是我,不是雲寒……”梁圓舒眼珠轉了轉,訝然,“難道是周琳玥?”
“你對你那個挂名男友還真放心,就這麽毫無理由地排除了,不過他也确實沒有必要出賣你。”遲陽吃完了飛醋,回歸正題,“周琳玥雖然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但還不至于這麽壞。”
“那還能有誰?”
遲陽繼續試着引導她,“除了你們,其實還有別人知道的,你好好想想。”
“別人?那就是你咯……”梁圓舒胡亂說道。
遲陽真想給她一個白眼。
“啊!難道你說的是——”梁圓舒頓悟道,“蘇董?”
遲陽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神。
梁圓舒猜測得到證實,仍然難以想象,眼睛瞪得鬥大:“怎麽會是他?”
“我以為他不知道你走哪條路過來,你只要不去找他,他就無法知道你在哪,也就沒法傷害你。”遲陽目光陰鸷,“沒想到還是被他找到了,看來水陸空幾個地方他都布了人。”
“等等,”梁圓舒有點奇怪,“蘇董是我們的人呀,我大哥對他有恩。”
雖然這些年她都沒有出面與蘇董直接接觸過,不過以往幾次行動蘇董都多少有配合,這才被梁圓舒信任,打算去見他,當面共謀這次大計。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遲陽冷哼道,“商場上,有幾個人跟你講情義?都是為了名利罷了。”
梁圓舒笑笑,說道:“也有不為名也不為利的呀,比如你。”
“我?我是為女色。”遲陽瞥她一眼,想笑,卻扯動了嘴邊的傷口,瞬間倒吸一口涼氣,他摸了摸傷口,自嘲,“所以說色字頭上一把刀。”
“那你還往刀底下鑽?”梁圓舒揶揄他。
“上了賊船。”
“誰稀罕你,要下船趕緊下。”
“不下。”遲陽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賊船也是船,湊合用吧。”遲陽最喜歡和她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擡杠,每次一見她氣成河豚的樣子,就覺得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精心策劃好幾年,竟然還是暴露了。”梁圓舒想想就發愁,“看來這次不得不正面對抗了。”
遲陽略一沉吟,問:“你原來的計劃是怎麽樣的,說來聽聽。”
“嗯……水北莊園的那個項目,你知道嗎?”
遲陽點頭:“聽說過。”
“瑞福計劃和盛泰共同開發這個項目,盛泰二子奪嫡的事情是人盡皆知的,前陣子媒體一直在賭,到底是哪個陣營會拿到這次合作項目。”
“嗯,”這些報道,遲陽也看過,“所以呢?”
梁圓舒繼續給他講道:“表面上看起來,雲寒在這次争奪中敗下陣來,讓他弟弟先下一城,其實他是故意請君入甕。”
“這話怎麽講?”
“我們查到,水北莊園那塊地重金屬含量嚴重超标,孫志高早就知道,但他和炒地的人勾結,隐瞞不報,一心放話出去說政府要在那片規劃高級商業區,把價錢炒高後,再用公司的錢買進,簽的合同寫着市面價,而實際上是以廢地的低價買進的,中間的差價就進了姓孫的腰包。”梁圓舒解釋道,“共同開發什麽的,只是個幌子,到時候土地質量不達标,工程審批不下來,這地就得變成廢地一塊,誰跟着摻和,誰就得血本無歸。”
遲陽明白了,他點點頭,低聲自語:“假之以便,唆之使前,斷其援應,陷之死地。”
“什麽東西?”梁圓舒不明所以。
遲陽正垂着眼若有所思,于是随口答道:“三十六計之一。”
“哦,雲寒還懂這個呢。”梁圓舒覺得稀奇。
“那你呢?”他又問。
“我已經找好了媒體,孫志高不是想在董事會時給他外甥索要股權、借機扶正嗎?我就在大會時把地的事曝光,私吞公款可是重罪,這回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梁圓舒越說越激動,熬了五年,憋屈了五年,終于有機會公開一決勝負,心中的期待簡直抑制不住,不過她也有顧慮,“可是如今少了蘇董的支持,成功的幾率一下子就小了不少,憑我一人之力,怕是壓不住那些董事。”
遲陽低着頭,不知在思考什麽。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梁圓舒推推他:“喂,睡着啦?”
遲陽擡頭,看她,說:“就照你的計劃來。”
“能成嗎?”
“聽我的,還有——”遲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說,“相信我。”
梁圓舒也沒有絲毫猶豫,爽快地應下:“好,聽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藍屏手機是防定位防竊聽的神器,剛知道這事的時候也想來一個,然而想想好像并沒有人要竊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