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面對諸多閑言碎語, 周琳玥依然能吃能睡, 有時還會遵從醫囑在樓道裏走一走, 幫助身體恢複。

她住的地方,在走廊盡頭,走廊另一頭是電梯, 電梯的旁邊是樓梯間,公用衛生間也隐藏在樓梯間角落裏。

周琳玥每天午飯後都會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重複幾遍。

這天,她剛剛走到電梯那邊, 忽然樓梯間的門開了, 她覺得奇怪, 走過去探頭看了看, 沒有什麽異常, 轉身要離開, 想了想, 覺得廁所的異味會影響附近幾個病房,于是又走回去想把門關好, 她的手剛放上門把手,忽然從門後蹿出一人,猛力将她拉進樓梯間,下一秒,門也被鎖上了。

周琳玥下意識要叫,立馬被捂住嘴。

那人拖着她進了衛生間,這裏面昏昏暗暗的, 病房裏有獨立衛生間,這個地方是留給工作人員使用的,使用率極低,燈都壞了好幾天,也沒人來修。意識到了孤立無援的危險境況,周琳玥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恐懼地連連搖頭。

“裝什麽純情,你不就是收錢的那種嗎?”男人獰笑着,說,“住院這幾天可憋死老子了,你讓我舒服舒服,錢不會少給你。”

他一把将周琳玥身上寬松的病號服褲子褪下來,肥膩的手在她的長腿上摸了幾把,發出滿足的喟嘆:“這腿還真是跟照片裏一樣,又白又嫩啊。”

他見周琳玥不太掙紮了,便松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掌,兩手并用地摸摸弄弄。

周琳玥一得了自由,立即大聲呼喊:“救命啊!救——”

男人沒想到她會忽然大叫,惱羞成怒地“啪”的一聲,給了她一個巴掌,惡狠狠地說:“本來還想讓你也舒服點,既然你不想舒服,就別怪我粗魯了!”

他随意抓了一塊髒污的抹布,塞到周琳玥嘴裏,又抽出她的褲子上的腰帶繩把她雙手綁住,她反抗、掙紮,她使盡全力發出“嗚嗚”的聲音,她看着男人露出某種醜陋的部位,她絕望地閉上眼。

“當啷——咣——砰!”一連串的巨響之後,男人倒在地上,周琳玥驚訝地睜眼,看着忽然出現的人。

“怎麽樣?沒事吧?”梁敏行趕忙沖上來,幫她解開束縛,把她嘴裏的破布拿出來,擔心地觀察着她的每個表情變化。

周琳玥把脆弱和害怕都小心藏好,雙手得到自由,“呸呸”兩聲吐了吐嘴裏的髒東西,拿起褲子,默默套上。

“謝謝。”她語氣還是淡淡的,邁過地上的人,踢了踢四散的蘋果,搖搖頭,“可惜了這麽好的蘋果。”

她出去,擰了半天才打開鎖住的樓梯間門,門一開,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她這才發現已經三點多了,午睡的病人們陸續醒來,忙碌的護士又開始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跑,只是在外面,他們什麽都聽不見,這扇門的隔音效果太好。

她走過去,敲敲值班護士的桌子,說:“那邊公用廁所,好像有人摔倒了。”

“是嗎?”護士站起來,過去查看,周琳玥交代完畢便走回自己病房裏。

梁敏行跟進來,她點了點頭,說:“坐。”

“不好意思,過了這麽多天才來看你。”梁敏行解釋,“因為月月說我身體狀況不好,需要觀察一下,所以被關了幾天禁閉。”

周琳玥坐在床上,想了想,說:“剛剛謝謝你救我,但是以後別這樣了。我自己的事,我能處理。”

“你怎麽處理?讓我看着朋友被人糟蹋?”梁敏行想也不想,拒絕,“我做不到。”

“梁敏行,你別随便把人當朋友行不行?你拿我當朋友,我卻一直在害你,且不說六年前你救了我,我反而恩将仇報,就說剛剛,如果剛那個人死了傷了,你就有牢獄之災。”

“不就是坐牢嘛,又不是沒坐過。”梁敏行不以為然,“而且我家那種情況,狼早已經入室了,再加上本來就有很多內部問題,有沒有你,都不會影響事情的結果,兇手想殺人,沒了刀槍,拿個皮帶也能殺人,你說對不對?”

周琳玥不知道對不對,她只知道上次梁敏行傻得讓她更加愧疚:“你這個人是不是腦子缺根弦?都被我害成這樣了,怎麽還能這麽聖母?”

梁敏行聳聳肩,開解她:“我這樣是我自己作的,怪不得別人。大哥說得對,任何人的挑唆、拉攏、處心積慮,都是外因,之所以會中招,更大的問題在于內因,連他都在反省自己,我更應該反省了。”

“對不起。”周琳玥不知該說什麽,這一句,是由衷的。

梁敏行看了她一會兒,說:“你要真覺得對我有虧欠,那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轉院。”他說,“我已經跟安康醫院打過招呼了,那邊是私立醫院,你去送錢,他們把你當衣食父母,嘴巴都很嚴,不會胡亂說話,而且環境也比較獨立私密,離和泉賓館也近,我們去看爸爸的時候順便就能探望你。”

“是梁圓舒找你來當說客的?”周琳玥問。

“是……也不是。”梁敏行支支吾吾的,“主要是我大哥的主意。”

“哈哈。”周琳玥幹笑了一聲,搖搖頭,吐槽道“梁謹言不愧是梁謹言,員工都這樣了,還想着怎麽壓榨呢。”

“額……其實……主要還是為了你養病,我爸那邊……你順帶着留意一下,也不是特意讓你盯着。”梁敏行也不知道大哥為什麽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他,周琳玥是多聰明的人,他這種水平的,有什麽把握說服她?

豈料周琳玥稍微思考了一下,便一口答應下來:“好。”

這簡直是意外驚喜,梁敏行撓了撓頭發,想,這麽容易?

周琳玥玩味地笑了:“反正閑着沒事做,讓我也來給那姓孫的找點不痛快。讓他知道知道,我也不是這麽好欺負的。”

“什麽意思?”梁敏行不解,“他欺負你?”

“我的小少爺,不然你以為我這個——”她指了指自己的肋骨,又把那本不光彩的雜志扔在他面前,“還有這個,都是誰幹的?”

梁敏行默默地低着頭,想了很久,才明白過來:“我以為你只是為了錢才給他做事,原來是他拿這些來威脅你嗎?”

周琳玥看着他恍然表情,沉默着點了點頭。

“那這些照片……”他欲言又止。

“照片是真的。”周琳玥的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着別人的事情,看到梁敏行張大嘴驚訝不已的樣子,她接着說,“怎麽?很失望吧?”繼而自嘲地笑笑,“我就是這樣的人。”

“是被人陷害?有人逼你?被下藥?”梁敏行幫她想盡了借口。

“沒有。”她表情淡漠,“那段時間家裏人來找我,說我媽生病了,家裏債臺高築。我到處打工,認識了一個社會青年,對我還算不錯,有求必應的,還幫我還了錢,我挺依賴他的,還以為能成為一輩子的歸宿,就跟他睡了,沒想到被他拍了照片,要挾我,讓我去做‘那一行’,給孫志高撞見了,就給了那個社會青年一些錢,就當是買了我,連同我的那些照片。”

梁敏行聽呆了:“所以我遇到你的時候你被追債……”

周琳玥搖頭:“不是跟你說了嘛,沒有追債的事,都是孫志高雇的人,讓我在你面前演戲,他知道你心軟,一定會幫我,這樣我就能趁機接近你。”

他聽懂了,原來他一直被人當做傻子,玩弄于鼓掌間。

周琳玥還不怕死地問了一句:“聽完了是不是很生氣?”

“是很生氣。”梁敏行點點頭,說,“氣你一直沒有把我當朋友。月月說得一點也沒錯,你有什麽事都想自己扛,你扛得住嗎?你看你現在,把生活過得千瘡百孔的,還改不了逞強的毛病,要朋友是幹什麽用的?”

“你……”

“以後有什麽事,跟我說。”

周琳玥笑了:“你這麽笨,跟你說有用嗎?”

“我是不如你們聰明,但我……我會玩啊,科學都證明了,這娛樂可以減壓,足球籃球羽毛球,滑冰滑雪滑滑板,你随便挑,沒有我不會的。”

“我都這樣了,你讓我去‘減壓’?減壽吧!”

周琳玥邊說着,邊從櫃子裏把衣服都拿了出來,不小心扭到傷處,輕聲“哎呦”了一下。

“你幹什麽?”梁敏行一驚。

“不是說好轉院嗎?”周琳玥白了他一眼,“收拾東西呀。”

梁敏行恍然,樂颠颠的扶着她:“你坐下,你坐下,我來收拾。”

周琳玥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又笨拙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忽然說了一句:“謝謝。”

梁敏行轉過身來看她,目光清澈得好像多年前他們剛剛見面時那樣,傻傻地咧嘴笑:“笨蛋,收拾個東西有什麽好謝的。”

周琳玥低着頭,摳着衣服上的扣子,在心底默默地說:謝謝你原諒我,謝謝你還把我當朋友。

梁圓舒曾經說過,她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為了彌補過去因幼稚所犯下的錯誤,她想盡力把一切縫補、還原,讓它們變回被破壞之前完好的樣子,她說她是在贖罪。

這種心情,周琳玥明白。因為她又何嘗不是,想讓以前美好單純的東西一一歸還原位,是支撐她走到今天的信念,她曾經利用并摧毀了梁敏行的單純善良,如今看着他從執迷不悟中迷途知返,她心裏的罪惡感總算減輕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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