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還望成全
美人可以名聲大噪, 但到了整個北元都有所耳聞的地步,就不單是美了。
除卻無可挑剔的容貌外,背後多多少少是有點背景的。
“臣女沒有需求。”
其中一名姑娘率先出聲, 禮數周全, 一看便是家境極好的。
她想了想,問道:“臣女宋連岐, 鬥膽問陛下, 若是什麽都不要,是否今日便能回家?”
“可以。”
千清有些意外,但這到是他樂見其成的,便随口多問了一句,“你父親是宋昀?”
“回陛下, 正是。”
宋連岐家境殷實, 一夫一妻條律推行前便早有婚約,沒有放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誼不要, 來求這探不清虛實的天家情的道理。
更何況還沒名沒分。
畢竟明面上, 就算是王也只能有一個女人。
有了宋連歧做領頭,剩下的美人見并無任何後果,也紛紛表示沒有需求, 只希望能早些回家。
但有人淡泊名利, 不代表誰都能對近在咫尺的權勢無動于衷。
即便千清提前表明了自己對小王後的偏愛,也不妨礙她們慕強, 以及對那個唯一位置的觊觎。
“民女李知雲。”
站在最末尾的女人動作生疏地照着方才那位宋連歧行禮,但是因為沒有經歷過特別的教導,并不知道百姓與臣子向王行禮時,動作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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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連歧看了一眼,微微皺着眉挪開了視線。
李知雲說完, 停頓了一下。
她容貌清麗,是典型的婉約美人,氣質出塵,與人沒有距離感,因而很容易博得好感。
尤其是當她輕輕蹙眉,就會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楚楚可憐感。
有那麽一瞬間,幾乎有了白澤鹿的影子。
“民女早已沒有家人,無可依靠。”她垂下眸子,咬了咬唇,接而說道:“民女不敢有要求,只望陛下允民女在宮中讨個差事,有個容身之處。”
宋連歧聽了個開頭就極為詫異地側過了頭,再到後半截時,她的詫異進化到了震驚的地步。
原來真有人為了權勢,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宋連岐着實沒見過這種世面,于是看過來的視線也尤為明顯,幾乎難以忽視。
但顯然李知雲心理素質是極好的,并沒有被她所影響到。
千清沒有說話,宮內一時安靜下來。
灼熱的風從殿外飄進來,但這也沒能緩和千清的臉色。
千清本以為沈斐越已經是厚顏無恥的個中翹楚,實在沒想到在他都明言宮內只會有他的小王後一個以後,還有人能說出這等話來。
雖然她說的是想要個差事。
但和想要分一杯羹沒有什麽區別。
千清也長了番見識。
殿外的一道通傳聲劃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隐約中,有人喊了一句,“王後小心臺階。”
而後衆人就看見,王座上原本還冷淡坐着的男人,臉色頓時一變,倉促地從座上下來。
幾乎是忽略了殿內的衆人,連自己的儀态也顧及不得,倉皇地往殿門口走去。
這樣的反應,衆人不免有些好奇起來。
就在這時,殿門外的人也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
“小澤鹿,你聽我解釋。”
千清下意識地拉住了白澤鹿的手,語氣裏有一絲明顯的惶急,“我真沒想過要找別人。”
他神色裏隐隐有些慌張,幾乎是一點也等不及地開口解釋。
在今天以前,白澤鹿是不會主動過問他的去處的,也更不會主動去“打擾”他。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小澤鹿有了變化第一次表現出了一點對他的“粘人”情緒,就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這樣的情景。
第一次主動向誰走近,便遇見這荒唐的一幕。
千清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面子和小澤鹿。
千清想也沒想就做出了選擇。
他毫不遲疑地開口:“我錯了,真的。”
“你想怎麽樣都行,小澤鹿,但我真沒想過要別人。”
他牽着她的手,說着說着情緒漸漸地平緩下來,他忽然改牽為揉,問道:“你從獵場那邊過來的?你先坐,手還這麽冷……”
他想了想,低着聲音哄她:“先把今天的藥喝了?喝完再找我算賬,你看行嗎?”
語氣像是在商量般。
千清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對方還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已經先立起白旗投降求和。
而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殿內衆人:“……”
這還有一點兒王的樣子嗎?
王的尊嚴是徹底被抛在腦後了。
衆人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千清。
片刻後,她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他身旁的女人。
她們倒要看看,什麽樣的紅顏禍水能把王迷成這幅窩囊樣。
千清身材修長,幾乎擋了個大半,衆人的視線膠在那兒卻沒能看見人影。
“那便先聽夫君的。”
女人溫柔的聲音透了過來。
衆人均是一頓,身子已然是酥了半邊了,心想,王會有這樣的反應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千清側過身帶着人往王座上引,壓根沒想起什麽規矩不規矩,就讓人坐了上去。
眼前視線一下開闊,被擋住的人也終于露出了身形。
衆人看過去。
那人正坐在王座上,身着一襲月白裙裳,眼眸微微垂下,望着面前的衆人。
她不說話時,那種安靜溫柔的氣質便尤為明顯。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成了陪襯,全都失了顏色。
不帶一絲凡塵氣。
也不該落人間。
這麽一個人。
即便是遠遠看着,都覺得好像在亵渎她。
衆人沉默片刻,看向王的目光漸漸多了譴責的意味。
這個不知廉恥的男人。
然而千清此刻并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
得到她的首肯,他轉身便讓人去把藥端來。
“夫君。”
白澤鹿輕聲喚他。
千清心裏還虛着,聞言,忙道:“怎麽了?”
她看向還站在殿內的五位美人,“站這般久……終歸受累,便讓妹妹們先坐下再說?”
聽到這一句“妹妹”,千清心裏咯噔了一下,知道小澤鹿還是生氣了。
然而得知這一點時,除卻惶急緊張以外,他不知為何,不受控制地有種受寵若驚的欣喜。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有這種不合時宜的情緒。
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至少她對他不是完全沒有情感。
“都聽小澤鹿的。”千清說。
想了想,他補了句:“小澤鹿想讓她們站着也行。”
他一點兒也不心疼別人,他只在意她。
他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白澤鹿擡起眼皮,不瘟不火地看他一眼,很快便收回去,沒有說什麽。
坐到一半的美人們:“……?”
待衆人坐下後沒多久,雲起便呈了藥來。
千清剛接過碗,就聽見小王後輕聲說:“夫君,澤鹿自己來吧。”
他試藥溫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把藥碗遞過去,“小心燙,別喝急了。”
“嗯。”
她小口地喝着藥,沒一會兒便喝完了。
像是一點兒也不知道苦似的。
千清忽然有點兒惆悵。
他想起了之前小澤鹿和他撒嬌嫌藥苦的時候。
但現在這樣又怪得了誰呢,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喝完藥,她把碗遞給一旁的奴才,慢條斯理地接過手帕拭嘴。
而後,像是才想起來一般,她側過身,詢問:“夫君,妹妹們可是安置妥當了?”
“……”
千清撓了撓鼻梁,說:“小澤鹿,別那麽喊,她們不會住進宮裏,沒人會,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主子。”
白澤鹿看他。
他又說:“你也是我的主子。”
白澤鹿收回視線,沒應這句話,“那她們……”
“一會兒就送她們回家。”千清立刻說,“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白澤鹿輕輕皺眉說:“這一來一回總歸是耽誤了她們……”
千清忙接道:“彌補她們,只要不過分就都行。”
聞言,白澤鹿頓了頓,轉而問道:“那她們都想要什麽?”
“……”
千清有一瞬的空白,而後狀似鎮定道:“銀票吧,她們覺得這個使起來方便,也不好意思要別的。”
美人們:“……”
所以我們就好意思要這個了嗎?
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總之幾個美人愣是沒有開口說什麽。
像是配合着千清把這個莫須有的謊言給圓了。
唯獨其中有一個人,沉默許久後,忽然在此刻往前走了幾步。
這一動作突然,衆人的視線下意識地挪了過去。
就見李知雲跪在了王後面前,頭低着,不卑不亢道:“王後,民女有一請求,還望王後成全。”
白澤鹿垂下眼,看着那人恭敬地跪着。
她沒出聲。
李知雲也只得跪着。
半晌,白澤鹿溫聲細語道:“怎麽跪着,起來說話便是。”
李知雲沒動,“民女李知雲,被送入宮前,家人已經都不在了,民女……沒有家了,還望王後允民女在宮中讨個差事,民女只求有一個容身之處,還望王後成全。”
她頭埋得更低。
白澤鹿聽完靜了片刻,忽而緩和了臉色,道:“原是這樣……此番送你出宮确是不妥了些。”
像是因為她的遭遇而起了憐憫心,王後的語氣也比方才柔軟了。
千清側過頭,張了張嘴,想告訴他的小王後,女人遠沒有她想得那般單純。
然而他剛要開口,白澤鹿道:“終究是個可憐人,澤鹿瞧着你很是投緣……不若大家留我們一個清淨地,也好說些體恤話。”
“……”
千清嘆了口氣。
他的小王後總是把人想得過于善良了。
他得找個機會好生和她說說,不然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給欺負了……不行,一會兒就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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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後這般說了,衆人都很配合地前往偏殿等候。
千清也正好可以用這點時間把其他人安置妥當。
原本就住京城的今日便可送回去,離得遠的則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送回去。
什麽要求他都答應,只要趕緊把這些人都給送走。
“陛下,臣女改變主意了。”宋連歧說,“臣女想做王後的貼身婢女。”
“……”
千清:“?”
他也改變主意了,什麽要求他都答應,除了當小王後的貼身婢女。
“民女想問……”一位豔絕北元的花魁小聲說,“王後是不是身子不太好,民女曾聽說過一些按穴的法子,對體寒這一症狀療效明顯,民女願留下來為王後醫治。”
“……”
為王後按穴也不行。
一個江湖裝束的女子忽然道:“王後還缺侍衛麽?我武功還不錯。”
“……”
千清臉木了。
想當王後的侍衛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