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認定一個人,不是因為……
“白澤鹿, ”顧讓忽地收手,語氣涼薄,“你以為我不敢?”
脖頸間的力道驟然撤去, 她不受控制地往後墜, 跌在冰冷的石板上。
“澤鹿并無此意。”
她的嗓音有些啞,但調子卻還是平和, 甚至堪稱溫柔。
“只是, 澤鹿想起方才顧丞相說,澤鹿不想複仇了。”
白澤鹿慢慢直起身,看向他,“澤鹿現下思索過後發覺,或許顧丞相說得對, 畢竟澤鹿已經當了這麽多年的公主, 畜·牲也該養出感情來了,何況是澤鹿。”
說到此處, 她停了停, 柔聲細語道,“不過,澤鹿能退, 顧相能嗎?”
“你在威脅我。”
顧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眼底有了一層微薄的怒意。
聞言,白澤鹿一笑, 語氣更輕,“澤鹿怎麽敢。”
“記住自己的身份。”顧讓微眯着眼,“白澤鹿,我能讓你從泥濘裏爬起來,也能讓你重回深淵。”
“那澤鹿便恭候顧相。”
白澤鹿說。
這句話以後, 顧讓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和她說話,轉而對外面說道:“帶進來。”
而後,有兩個侍衛走進來,手裏拖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那人垂着頭,滿身血污,看上去奄奄一息。
白澤鹿瞳孔輕輕收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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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為你送信,還多次瞞報漏報消息。”顧讓冷聲道:“白澤鹿,你真是好手段。”
聞言,白澤鹿垂下眼睫,看了那人一眼,而後收回視線,輕聲說:“不知顧相這是何意,用她來吓唬澤鹿?”
似是覺得好笑,她低下頭,眉眼彎了一下,“若當真如此,那便勞煩顧相殺了吧,澤鹿也用倦了。”
話音一落,便響起了一道突兀的聲響。
接踵而至的一聲壓抑的悶哼。
“白澤鹿,不要妄圖挑戰我的底線。”
顧讓猛地抽出長劍,血液飛濺,而後,是大量液體不斷落地的聲音。
“我可以殺了她,”顧讓将刀送回侍衛的刀鞘裏,“也可以殺了北元皇帝。”
“你試試。”
白澤鹿眉眼的笑意瞬收,而後,這張溫婉的臉上,染上了從未有過的狠戾。
“顧讓,”白澤鹿走近了些,看着他,聲音極低,“我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用,我也不介意讓你覺得,我是受着你的庇護才活到現在。”
“但如果你動了他,”她擡起眼,輕輕撫摸着他的脖頸,“展西就沒有顧家了。”
而後,似是覺得手下所觸是什麽髒污,她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一點一點擦拭着。
“白澤鹿。”顧讓一字一頓。
白澤鹿沒應,不再看他,轉過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時,步伐一頓。
“顧讓,把我從泥濘裏拉出來的人,不是你。”
她說。
-
宮殿內。
雲起抱着要洗的衣裳出去,剛交給別人,轉頭進來,就看見千清站在案幾前,似是因為無所事事,随手翻着什麽。
雲起一個箭步沖過來,從千清手裏奪回來,“陛下,這是王後的東西,請您不要随便亂碰。”
“……”
千清是一直知道這些狗奴才偏心小王後的,但他依舊沒有想到,會偏心到這地步。
“我就看看。”
千清說。
雲起仿佛沒聽到一般,低着頭仔細地給王後重新歸位。
整理完後,見他還沒走,雲起克制着語氣說:“陛下,想必您也不喜歡別人亂動您的東西。”
千清:“我喜歡,我最喜歡小澤鹿亂動我的東西。”
就是可惜,小澤鹿不會這樣。
雲起:“……”
忍了忍,雲起說:“陛下,雖然您娶了王後,但是您也不是高枕無憂了。”
千清:“?”
“就是,君上最好還是,”雲起頓了頓,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适的措辭,“不要惹王後不高興。”
“……”
“不然,陛下您可能就失寵了。”雲起委婉提醒。
“……”
千清揮開她,語氣疲憊,“滾吧,往遠了滾,馬上。”
雲起規規矩矩地行禮,退到一半的時候,又停住,猶豫了一下,說:“陛下,王後的東西都很貴。”
“……聽見了,”千清指了指殿門,“往那邊滾,別讓我看見你。”
雲起滾了。
殿內安靜下來。
千清伸出手去摸方才被收好的畫紙,才一碰到邊緣,他便注意到一些似有若無的視線在盯着他看。
他頓了頓,手貼着邊緣,掀開了一個角。
而後,無數無聲譴責的目光看向他。
“……”
他只好松開手,把提起來的紙又放了回去。
行。
不看就不看。
千清直起身,走到殿外去,正看見一個奴才在搬長椅,便說:“哎,等等,放着,我躺會兒。”
那奴才頓住,轉頭看向他,面露為難,“陛下,這是王後的。”
“……”
自己宮裏的狗奴才們接二連三如此真情實感地偏心,千清有些憋屈:“那怎麽了,我不能坐了?”
“也不是,”奴才猶豫着,好一會兒,才一咬牙,把椅子放了下來,“陛下坐。”
看着不像是放下椅子。
看着像是放下了自己半條命。
“……”
千清擺了擺手,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擡走吧,我站着等她。”
“好嘞,陛下。”奴才頓時喜笑顏開,麻利地擡起長椅,往殿內搬。
“……”
千清于是只能站在殿外,孤零零地等着小王後。
白澤鹿回來時,便看見殿門口立着個人,也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
似是也注意到她了,他連忙迎了過來,眼睛也跟着一亮,“回來了,小澤鹿。”
“嗯。”
白澤鹿看着他,視線定格片刻,才輕聲應了一句。
千清牽起她,問:“怎麽穿了這件,熱不熱?”
“澤鹿不熱。”
她像是聽見了,又像是什麽也沒聽進去,只是望着他。
“脖子也不熱?這個領子起這麽高。”千清說,“小澤鹿,你手怎麽在抖,冷了?”
“沒有,澤鹿不冷。”
她輕聲說,視線卻半分沒有挪動。
千清頓了頓,似察覺到什麽,擡起眼,對上她的目光。
與往常無二。
但他心底卻近乎直覺地湧上一股不安。
一定發生了什麽。
“有人欺負你了?”千清忽然問。
白澤鹿輕輕搖頭,看着他,柔聲道:“夫君不必擔心澤鹿,沒有人會欺負澤鹿。”
千清擰了下眉,說:“小澤鹿,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別自己一個人受,行嗎?”
“好。”白澤鹿彎了彎眼。
“夫君。”
她忽然喚他。
“嗯?”
千清看向她。
“可以答應澤鹿一件事麽?”她問。
千清微愣,有些訝異,而後,他想也沒想便說:“小澤鹿的所有事,夫君都答應。”
“只這一件,”白澤鹿說,“夫君不能向任何人妥協。”
她頓了頓,輕聲道:“無論他用什麽來威脅你,夫君都不能妥協。”
這話突兀,且沒頭沒回。
千清眉心攏了一下,說:“若是他用你來威脅……”
話還沒說完,白澤鹿就打斷了他:“不可以。”
“不能妥協,”她擡起頭,看着他,“答應澤鹿,可以嗎?”
千清沉默了一下。
好一會兒,他才說:“小澤鹿,夫君做不到。”
而後,他感覺到手裏的力道慢慢松開。
小澤鹿放手了。
他本能地抓了一下,卻只摸到了一個空。
白澤鹿安靜地看着他,面上沒有任何情緒。
一直以來的虛與委蛇也退了下去。
她神色平淡,一刻之前的溫存消失不見,仿佛不曾出現過。
“夫君,請答應澤鹿。”她說。
千清沒有說話。
所有的都可以遷就。
“小澤鹿,”他忽然說,“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忽然要我答應你這件事,但我不想對你食言,因為這件事我做不到,就算我現在答應你,但如果真遇到了,我不可能沒有影響,小澤鹿,可能你還不明白我喜歡你這件事是認真的,可能你覺得我們只是因為兩個國家才綁在了一起。”
“可能你只是因為某些事,打算試着喜歡我。”
“但我不是,小澤鹿,我認定一個人,不是因為那些事。”
千清看着她,聲音低了下來,“小澤鹿,什麽都行,別讓我做放棄你的決定。”
他忽然伸出手,把人拉進懷裏。
懷裏的人很順從,毫不抵抗。
殿內也一片安靜。
半晌。
“能不能,”他低下頭,閉了閉眼,喃喃:“多看看我。”
他嗓音莫名有些啞,“喜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是一下就能決定的,小澤鹿,再多看看我,行嗎?”
白澤鹿無聲地攥了攥指節,唇動了一下。
而後,她聽見他低聲說:“小澤鹿,你都肯告訴我你以前的事了,這說明,你也有點兒喜歡我,是不是?”
“所以,你再等等,別急着做決定,也別讓我做這樣的決定,小澤鹿。”
她很輕地眨了下眼,鼻尖莫名澀了一下。
“說不準,”他啞聲道,“你很快就喜歡我了。”
“好。”
她說。
“澤鹿不要夫君做決定了。”
澤鹿來做決定。
澤鹿不要過去了。
澤鹿……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