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膏盲

又是一年秋去冬來,待到雪融之時,孫策的兒子出生了,周瑜給他選了個名,叫孫紹。周瑜也喜獲麟兒,孫策為周瑜之子起了個名,喚作周循。

“吳縣那邊送了信來。”小喬說,“孫郎今日出外打獵,要來看看咱們。”

周瑜說:“怎麽又去打獵,都當爹的人了,也不在家裏歇着。”

小喬:“預備他來住幾天?”

周瑜說:“我來安排吧,你還在坐月子,多歇會兒,別操勞了。”

這是上次孫策與周瑜分別後,過了半年後的彼此再見面。周瑜心中忐忑,不知有話該如何說起,一面咳嗽,一面吩咐人去設宴,打掃廂房,等待孫策。

一下午,周瑜心神不定,不知孫策此次來有何用意,也許是孩子出生了,上次鬧得甚僵,頗有重歸于好之意。也許只是單純過來看看……

也許是想起他了。

周瑜在廳內撫琴,心裏說不出地煩躁。未幾,琴弦崩斷一根,他也不想勞神去接,咳了幾聲,便靠在榻前睡了。臨過午時做了個噩夢,猛然驚醒,卻一時想不起夢裏所見,如此昏昏沉沉地,從上午坐到黃昏。

手下已排開酒席,孫策卻遲遲未到,周瑜讓小喬先吃了,自己坐着等他。

天氣甚冷,空中飄着細雪,直到掌燈時分,酒已暖過三次,菜肴也早已涼透。看來孫策是不會來了,周瑜心情甚抑郁,也不想吃飯。

直到初更時分,外面馬蹄聲傳來,周瑜便整理了長袍,起身去迎。長街燈火璀璨,進府內的卻不是孫策,而是信使。

“報—”

“不來了嗎?”周瑜随口道,“罷了,不用說了。”

周瑜轉身,要返回廳內,信使急促喘息,答道:“将軍今日離城打獵,在往丹陽途中,受刺客襲擊……”

周瑜驀然一震,剛要轉身,一柄利刃已到了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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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心神大震,險些着了刺客的偷襲,倏然轉身,只見刺客目露兇光。周瑜大吼一聲:“來人!”

周瑜沖進了廳堂內,一盞茶杯飛去,緊接着“唰”一聲掀翻了案幾,杯壺射出。争得那瞬間喘息後,他抽出赤軍劍,揮手一掠,刺客退後,門外守衛沖來。

廳內一片混亂,刺客已被制服,周瑜道:“別殺他!”

刺客發出充滿恨意的笑聲,周瑜說:“捆起來。”

刺客緩緩低下頭,沒了聲息,周瑜一驚,上前檢視,只見刺客牙關間藏着毒藥,咬破毒囊後頃刻就死,已搶救不及。

這到底是什麽人?周瑜未曾想過有人如此痛恨自己,回過神時再看那人的兵器,上面帶着劇毒的藍光,一時只覺後怕,若是被這兵器劃破皮膚,只怕是見血封喉。

“報—”又一名信使前來。

夤夜間,周瑜的心髒猛烈跳了起來。

“太守大人,”那信使道,“孫将軍出城打獵遇刺,已撤回吳縣。”

信使交上一個匣子,左右打開,裏面是一杆帶着血的斷箭。

“何處中箭?”周瑜顫聲道,感覺那聲音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面部中箭。”信使道。

周瑜說:“情況如何?”

信使道:“傷及兩頰,未中要害。”

周瑜稍稍定神,虛脫一般地靠在廊前,小喬從一側現身,臉色蒼白,顯是受到了驚吓。

深夜裏,周瑜打發那信使回去,回房開始收拾東西。

“太危險了,”小喬說,“周郎。”

周瑜一邊準備包裹,一邊說:“得過去看看,否則不放心。”

小喬一手按在周瑜的包袱上,兩人對視良久,最後小喬沒他辦法,說:“路上小心。”

周瑜點了點頭。離開丹陽時,他帶了兩百名士兵,連夜趕路,取官道前往吳縣,跑得戰馬疲憊。抵達吳縣時,周瑜險些雙膝軟倒。

太守府內,孫權正與一群謀臣坐着,外頭回報周瑜來了,所有人停了交談。

“怎麽樣?”周瑜問,“大夫呢?”

孫權眼眶通紅,周瑜見整個廳裏肅穆,頓時心如死灰。

“不是說射中面部嗎?”周瑜聲音發着抖說,“這麽嚴重?”

一名大夫說:“射中将軍的箭帶着淬血鏽毒,傷口腐化嚴重,只能用藥止住,并無解藥。”

另一名大夫說:“眼下是冬季,腐血能止住,并未有性命之虞,都督請安心。”

周瑜問明情況,先去後堂拜了自己母親與孫夫人,又見了大喬一面。大喬哭得喘不上氣,說:“你勸勸他,我看他……連死的心思都有了。”

周瑜說:“只是傷及臉,不會有事的,想開了就好了。”

大喬哽咽道:“房間裏的鏡子都撤了,就怕他一時想不開。”

“我看看,”周瑜低聲道,“都別作聲。”

大喬帶着周瑜來到孫策房外,周瑜透過窗格,朝裏望去,只見昏暗的室內,榻上一動不動地躺着個人,包了滿臉繃帶。

“我知道了。”周瑜回來以後朝大喬說。

“他不讓人看他的樣子,”大喬說,“我給他換藥他也不願意……”

“我來負責照顧他。”周瑜說。

周瑜出外去,吩咐人拿了黑布條來,在廊前站了一會兒,将黑布條蒙在自己的眼睛上,走到孫策房外,推門進去。

“滾出去!”孫策喝道。

“我。”

周瑜摸索着關上了房門,發出生澀的吱呀響聲。

周瑜臉色蒼白,站在同樣蒼白的天光下,朝孫策笑了笑,蒙着眼睛。

“你……”

“我。”

周瑜想了想,說:“肝氣受阻,雙目發赤,大夫給我敷了些藥,讓我休養幾月。”

“伯符?”周瑜聽不到聲音,又問。

孫策沒有答話,周瑜摸着房內擺設,緩緩過去,摸到了坐在榻上的孫策的手。周瑜的手掌冰涼,孫策的手指發熱,慢慢地蜷了起來。

周瑜跪在地上,直立着身子,摸到孫策的脈門,給孫策把脈,眉前的黑布條濕了一塊。

“發燒不?”周瑜說。

孫策依舊沒有回答,就像個死人一般,周瑜摸着他的膝蓋起來,坐在他身邊,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孫策長嘆一聲,最後倚在周瑜的肩頭,周瑜便伸出手,将他攬着,彼此靜默。

“痛嗎?”周瑜問。

孫策靜了許久,說:“我對不起你,公瑾。”

周瑜答道:“這誰包紮的,沒包好。”

孫策答道:“我讓他們包的。”

孫策頭上、臉上都是繃帶,面部傷勢還未愈合,現在用繃帶捂着,只會流膿腐爛。最好的方式是以清水洗後上藥,再敞開,冬季愈合得快,不易腐爛。

“解開吧。”周瑜說,“解開好得快點。”

周瑜伸手去揭孫策的繃帶,繃帶和肉黏在一起,他不敢用力,孫策只握着周瑜的手,握得甚緊。

周瑜什麽都看不見,自然也使不上力,咳了幾聲,全身發抖,問:“痛?”

“麻。”孫策說,“這箭帶毒。”

周瑜說:“把傷口洗一洗,外傷包紮,須得加倍小心,消毒後方可安心。”

孫策什麽也沒說,周瑜漸漸地把繃帶揭了下來,摸到他的肌膚時,又覺滾燙,顯然炎症未消,傷口感染,還在發燒。周瑜出外吩咐人用炭火燙過的銅盆打一盆燒開的水進來,待涼後親自小心地給孫策洗滌傷口。

接着又以穿心蓮等藥物,配合活血生肌的藥材,給孫策消炎止痛。周瑜做得很慢,仿佛他和孫策就沒有別的事做了,唯一的重要事項,就是為孫策仔細地擦拭,并且洗去傷口膿血。

這項工作,足足花了他們一天的時間,雖是寒冬,周瑜卻渾身大汗。

“好了。”周瑜說。

“把繃帶包上吧。”孫策說。

“敞着,好得快點。”周瑜說。

孫策便不再堅持,周瑜又讓人上粥,吹涼了給孫策吃。孫策的傷在頰側,吃飯喝水,都會牽動傷口,周瑜便讓人找了根蘆管兒過來,一頭插在米糊裏,讓孫策慢慢地喝。

“我去吃晚飯。”周瑜說。

他端着水盆出來,到廳內時,解開蒙眼布看了一眼,血與膿混在污水裏,倒映出他的容貌,連着刺鼻的藥味,熏得他雙眼通紅,止不住的眼淚掉下來。

周瑜回到廳堂時,吳氏、周母、孫權、大喬一桌,等着周瑜。周瑜三兩口扒完飯,說:“會好起來的。”

衆人都松了口氣。周瑜吃過後便準備回孫策房中,大喬追在身後,說:“公瑾。”

周瑜嘆了口氣,回頭說:“不管日後如何,總之過了眼下這關再說。”

孫策躺在榻上,周瑜回來時先寬衣解帶,接着去摸孫策的額頭。

周瑜一襲白衣,湊上前去,以嘴唇試了孫策的額溫。

“吃飽了?”孫策問。

“不要說話,”周瑜說,“牽動傷口,你睡裏頭吧。”

孫策答道:“我這張臉,是一輩子好不了了,像個怪物一般,你要是看了,多半現在就要走。”

“縱然是個怪物,”周瑜說,“我也是樂意陪着你的,只要你不嫌棄。”

孫策嘴角一牽,發出似笑非笑的聲音。

周瑜靠在床上,穿一身白衣白褲,眼前還蒙着黑布條,像個英俊的瞎子,又說:“你若是好了,結了疤,生怕我嫌棄,我把這對招子刺了也無妨。”

孫策沒有說話。片刻後,他把手伸過來,覆在周瑜的手背上。

“你知道對面牆上有什麽嗎?”孫策的聲音止不住地哽咽。

“別哭。”周瑜忙道,“眼淚一下來,今天功夫又廢了,忍着……你哭什麽?”

孫策嗳了口氣,周瑜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又說:“對面牆上有什麽?”

“風筝。”孫策答道。

“嗯,風筝。”周瑜說。

“待我傷好了,”孫策說,“我也不想折騰了,回巢湖去依舊放放風筝,喝喝酒吧。”

周瑜說:“風筝是什麽樣子的?”

“還是咱們小時候買的那個。”孫策說,“十來年裏破了兩回,我親手糊過,糊好了。”

周瑜“嗯”了聲,說:“我倒是記不得了。”

“灰蒙蒙的,”孫策緩慢地說,“藍色的翅膀,黑色的眼睛……羽毛是綠色的,不過褪了。”

“尾巴呢?”周瑜說。

“五顏六色的,”孫策說,“快掉了,被孫權弄掉的。”

周瑜想起,故鄉的孩童放風筝都是放得夠高夠遠後,将線絞斷,任它自由自在飛走的,只有他倆的風筝,放出去以後還會收回來。就像孫策的意思一樣,周瑜自己,就是那個風筝,而線始終握在孫策的手裏,只要扯一扯線,他就會回到他的身邊來。

“有酒嗎?”孫策問。

“不能喝酒。”周瑜說,“傷好了我陪你喝,睡吧。”

周瑜放下帳子,躺在孫策身邊,兩人都沒有說話。後半夜時,孫策睡着了,全身卻劇烈地動彈、顫抖,仿佛在做夢。

“公瑾……公瑾……”孫策滿頭大汗,手腳抽搐,做了噩夢。

“我在。”周瑜道,“伯符?醒醒!伯符!”

周瑜以手去試孫策額頭,孫策發起了高燒,接着一聲慘叫,從床上摔下地去。

“我不!”孫策大喊道,“我不怕你!”

“伯符!孫策!”周瑜一聲暴喝。

孫策靠在桌前,大聲嘔吐,吐了一地發酸的稀粥,周瑜顧不得叫人,上前抱着他,大聲道:“伯符!”

孫策驚魂猶定,不住喘息,幹嘔幾聲,被周瑜抱回床上。

孫策燒得全身發燙,隔着單衣,周瑜幾乎能感覺到他燒得像塊炭一般,炎症未消,傷口感染,又不住出虛汗,令他虛弱無比。

“伯符。”周瑜說,“醒醒。”

外面有人推門進來,孫策馬上吼道:“不許進來!誰也不許進來!否則我殺了他!”

周瑜馬上放下帳子,擋着孫策。孫策雙目圓睜,嘴唇發抖地看着周瑜喘氣,周瑜低頭,冰涼的嘴唇印在孫策的唇上。

小時候,每當周瑜做了噩夢,周母總會這麽安撫他,果然,孫策的驚擾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夢見于吉了……”孫策說,“還夢見了許貢。”

周瑜猜測,這次行刺的多半就是許貢的門人,但這話他不敢說,只是安撫道:“鬼神一事,純屬虛無,不可自尋煩惱。”

“我夢見……我夢見有人找我索命。”孫策顫聲道,“是于吉救了我,他讓我回頭,回頭……別再殺人了。”

周瑜笑了笑,說:“別怕,伯符。”

孫策終于安靜下來,卻依舊緊緊握着周瑜的手。

周瑜剛下床,孫策卻警惕地問:“去哪兒?”

“打掃。”周瑜說,“再給你開點安神的湯藥。”

孫策不住地出虛汗,周瑜将冷水布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寫了藥方,讓魯肅趕緊去抓藥。孫策連日來飲食不進,氣虛失調,血熱風寒,又帶傷在身。更麻煩的是,方才那一驚之後,傷口迸裂,血沫堵住了鼻腔,斷斷續續,喉嚨內全是血與膿。

周瑜不敢讓下人進來打掃,他目不能視,跌跌撞撞地掃去孫策嘔出之物。

“公瑾,我冷……”孫策哆嗦着說。

周瑜便上床去,抱着孫策,孫策抱緊了他,說:“冷、冷……”

周瑜的蒙眼巾濕了一大片,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說:“待會兒喝點藥,喝了就好了。”

孫策籲了口氣,平靜下來。

外頭不知不覺又敲了晨鐘,積雪滿院,吳氏、周母、大喬、魯肅與張昭等人要進來探視,孫策卻敏感異常,誰也不讓進來。周瑜再次請了大夫過來,落下帳簾,牽出孫策的手讓人把脈。

大夫們神色凝重,沒敢當着面說,周瑜一路跟着出來,問道:“昨夜受了噩夢驚擾,我已經給他開了些安魂湯藥喝下了。”

“心病難治。”大夫說,“須得先平心,理了氣,若不願直視自己,只怕後續傷勢要惡化。據你所見,化膿化成什麽樣了?”

“我看不見。”周瑜答道,“他不願上藥,須得哄着才上了去。要麽換點別的藥。”

大夫攤手道:“我無能為力,将軍自己心裏有個死結,才好不了。”

“公瑾。”大喬從廊下過來,說,“伯符在叫你,怎麽辦?”

周瑜馬上轉身,到孫策房前去,聽到裏頭孫策的喉嚨梗着,依舊斷斷續續地叫“公瑾”“公瑾”……

周瑜全身發抖,一時間提不起力氣來推那扇門,轉身跑過長廊,沖進了雪裏,摘掉布巾,跪在雪地上,忍不住大哭起來。

周瑜那哭聲甚是絕望,兩手抓着雪,伏在地上,不住嗚咽,片刻後又用雪擦拭眉眼,擦得滿臉通紅,額上,鬓發,眉毛上全是雪沫。

過午後,周瑜回到房中。

“公瑾。”孫策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他。

周瑜先是扶着桌子,挪到榻前,又扶着床榻,摸到榻上,“嗯”了聲。

“大夫怎麽說?”孫策問。

“說讓你喝藥,”周瑜的聲音沉重而嚴肅,說,“自當好起來。你若不換藥,我這就走了。”

孫策的聲音很虛弱,說:“我喉嚨堵着,血痰下不去。”

周瑜把孫策抱起來。孫策身長八尺有餘近九尺,連着四天未曾進食,昨天好不容易吃下的一點又吐了出來,滿身酸臭的虛汗,竟是瘦了将近二十斤,身體輕得周瑜難受。

“先吃藥。”周瑜說,并且讓孫策靠在床頭。

孫策還在發燒,慢慢地用蘆管吃了藥,沒多久,又“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不住咳嗽,嘴巴裏全是血。

“我夢見呂布了。”孫策說,“他提着頭,來找我索命……”

“他找你索什麽命。”周瑜啼笑皆非道,“又不是咱倆害的他。”

孫策答道:“早該聽你之言,許貢也來找我索命了。”

周瑜答道:“有我在呢,別怕。”

周瑜一身都是孫策吐出來的藥湯,知道現在也不能讓他再喝了,方才喝過一碗,得再歇會兒,然而還得給他上藥。

周瑜以清水給孫策洗過臉,用羽毛小心地把藥抹上去,孫策仰着臉,躺在枕上。

“公瑾,我有時候既喜歡你,又恨你。”

“怎麽?”

“恨你總不聽我的話。”

“我有時候也恨你。”

“什麽時候?”

“譬如現在。”周瑜嘆了口氣,放下藥碗,說,“我也恨你不聽我的話。”

黃昏的陽光從窗格外投入,孫策艱難地咳了幾聲,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周瑜把一塊布放在孫策的嘴邊,吸走他唇角流出的,混着唾液的血。

“我覺得咱倆認識這麽久,吵來吵去,吵的不過就是誰聽……誰的。”孫策咳了幾下,周瑜忙給他撫背。

“只要你能好,”周瑜說,“往後我都聽你的,別咳,待會兒傷口又壞了。”

孫策無力地躺在榻上。

周瑜說:“只要你能好,要我做什麽都成,你要是因為這張臉連命也不要了,我也……”

太陽下山,房間暗了下去,一滴水落在銅盆裏,發出輕響。

不知道何處在吹着笛子。西山遲暮,周瑜眼前卻是一陣黑暗,耳朵動了動,聽到外面的笛聲忽地拔高,婉轉缭繞,繼而蕩氣回腸。

“你也什麽?”孫策問。

“我也不活了。”周瑜低聲答道,繼而牽起孫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前。

“什麽時辰了?”孫策問。

“掌燈了,你睡會兒。”

周瑜和孫策肩并肩躺着,孫策沒有睡,周瑜又說:“睡吧,今晚不會再做夢的。”

“我冷。”孫策說。

周瑜把手伸進孫策的單衣內摸了摸,摸到他的肋骨。這是中箭後的第五天,孫策起初燒得有點吓人,現在漸漸地退了,周瑜稍放心了點,抱着他,以自己的體溫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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