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休棄老夫人vs(2)
心裏一陣冷笑。看着淩琉玥,她臉上的孤高冷傲,仿若俯視着渺小的他們,一副施舍的表情。
他淩敬天要她施舍麽?
“既然談不攏,我也沒話可說。”說罷,淩敬天一甩衣袖,全部武裝好的護衛,舉着長矛對着淩琉玥,一副她不給,便直接搶的架勢。
淩琉玥眼皮都沒擡一下,她聽見陣陣鐵蹄踏來的奔騰聲。
淩敬天見淩琉玥不把他放進眼底,蔑視着他,好似在嘲笑着他不敢拿她怎麽着。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東西一夕間全都變成了活物,嘲笑他的懦弱。
“淩琉玥偷挪侯府財産,人贓俱獲,給本侯拿下!”淩敬天惱羞成怒,采取強硬的措施‘拿回’他的財産。
随着護衛的移動,‘嘭’的一聲,侯府大門給踩踏,頃刻間朱紅色鑲嵌着鉚釘的大門脫落,戰冀北騎在一匹汗血寶馬上,如神祗般降臨,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要捉拿他女人的淩敬天。
只需一個動作,身後的黑衣死士瞬間躍下馬,殺氣騰騰的闖入前廳。
衆人靜若寒蟬。
淩敬天瞬間回神,看着這尊大佛突然出現,深入骨髓的害怕使他眼底染上恐懼,渾身止不住的發顫。兀自強作鎮定,斂去臉上的驚愕,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迎了上去:“王爺……”這是誤會。
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被訓練有素的死士撞倒,直接踩踏過去,伸出手上裝配的鐵鈎,一人一手提着大木箱離開。
來去匆匆,頃刻間,将所有的木箱搬走,将淩敬天踩成了肉餅。
睨了眼緊貼着地板,渾身抽搐,吐着白沫的淩敬天。戰冀北不滿意屬下的成效,居然沒有踩成肉泥。
淩琉玥嘴角上揚,眼底笑意深深,戰冀北每次出場,都讓她意外。而他的屬下,自覺的收刮了侯府的財産,這一舉動,讓她非常滿意。
于是,不待戰冀北下馬,便自發的起身,走到他的身旁。
“謝謝。”淩琉玥愛極了他的狂妄霸道,若有人為難于她,直接給她殺出一條血路。
戰冀北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笑逐顏開,步步生蓮的走來,心有一瞬差點停止跳動,仿佛一個毛頭小子一般,有些無措,甚至臉紅心跳。
第一次,經過容岩的荼毒,他慶幸肌膚呈蜜色,很好的遮蔽他微紅的耳根。
謝謝——
兩個字從清脆如夜莺啼叫的嗓音吐出,美妙的使他眷念不已。心裏卻是暗爽不已,她終于看見他的好了?
這個造勢出現,他嫌棄太風騷了,冷月說很酷,便勉為其難的這樣過來,原來她還真的吃這一套?捏了捏攥緊缰繩的手,居然有些微的出汗,想說一句:何必委屈自己,一切有我!
可——
“笨!啰嗦什麽,直接殺出去。”戰冀北緊繃着臉,拉着她伸出來的手,将她抱上馬。
淩琉玥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斂去了嘴角的笑容,梳理着馬匹的鬃毛道:“皇上既然把東西賞賜給我了,哪有不用之理?我打算修葺郡主府,到時候搬出去。”
侯府終究不是她的地方,早就想過要搬出去,只不過礙于種種原因,便歇了心思。今日皇上的聖旨,打得她一個措手不及。
戰冀北見她微垂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項,眸子一暗,滾動着喉結說道:“為何不願意去戰王府?”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心底越發的焦急,大秦的婚期是再不能拖延,若不把她拐回府,回來她被叼走了怎麽辦?
淩琉玥靠近他結實的胸膛上,微眯着眼,享受清風拂面,昏昏欲睡的說道:“名不正言不順。”
“你要如何?”戰冀北心神一動,她是在等什麽?
淩琉玥佩服他的毅力,三番兩次被拒絕,都沒有灰心,被他這次鄭重其事的說出來,她感覺到自己被他放在心上,用盡心思的呵護着。
“現在不是時候。”淩琉玥別了一下遮住眼睛的發絲,她最近晚上總是做着奇怪的夢,第二日醒來,便忘記了夢裏的內容。隐隐覺得和前身的記憶有關,牽動着她的情緒。
這夢境,自淩寒遠回府,才開始。難道與他的到來有關?熟悉感刺激到了她頭腦中的某一根神經?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願稀裏糊塗的将自己嫁了,想等到恢複記憶,成了一個完整的自己,再答應嫁給他。
她說不,他便不會繼續糾纏,讓她為難。
見她神色落寞,一抽馬屁,馬匹吃痛的疾馳,朝青峰山而去。
優美的景致,因疾速,而如快進的電影般,在眼前掠過,眼花缭亂。
淩琉玥興奮至極,雙手握成一個圈,圍住嘴巴,放聲吶喊:啊——啊——啊——
釋放着心底的壓抑,瞬時感覺渾身一陣輕松,心曠神怡。
淩琉玥回頭含笑的看了戰冀北一眼,雙腿夾緊馬肚,拉着缰繩俯身抽打着馬背,馬瞬間如離弦的箭,狂奔到了極致。
淩琉玥有一種放飛的感覺,風聲在耳邊呼嘯,風刃吹打在臉上,如刀割。她卻覺得酣暢淋漓,熱血沸騰,全身的細胞都活泛了。
再如何的快意,也有到點的時候。意猶未盡的跳下馬:“真痛快!”
兩人站在青峰山頂,廣袤的草地上,開滿了姹紫嫣紅的小花朵兒,星星點點,為大地披上了新裝。
“下次再來。”戰冀北握緊她的手指,帶着她去了桃花塢,十裏飄香,引人入境。一直走進桃花深處,适才看見裏面建造一棟三層高的藏書閣。
門前卻種着一顆參天大樹,抽出了新的枝葉。望着周遭的景致,淩琉玥油然而生一股熟悉感。
推開厚重的青色松門,濃濃的書卷氣息撲面而來,整面整面的書牆映入眼簾,淩琉玥腦海中竄出四歲的小女娃牽着五官英挺,身姿挺拔健碩的男人,在外面參天的香樹下拾着幾片香葉。奶聲奶氣的詢問着男子:“爹爹,樹葉為什麽要掉在地上呀?”
“每一片落葉,承載着一個願望,你把心裏想要達成的願望寫下來,藏起來,以後就會實現。”
“爹爹騙人!”
“爹爹不騙玥兒。”
随即,女孩信以為真,遮遮掩掩的把願望寫下,藏進了藏書閣。
淩琉玥下意識的松開戰冀北的手,走到左邊第三行書架上,第四層,拿出一本百家姓。完全不受她控制的翻到中間,拿出了夾在裏面的香葉。
年代久遠,已經成了幹褐色。上面彎彎扭扭的寫着一行字,淩琉玥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放在陽光下,清晰的倒映出上面的字跡。
——玥玥長大要做北北的新娘——
淩琉玥眼眶微濕,将香葉悟在跳動的心口,嘴角微微漾着恬靜的淺笑:淩琉玥,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一半。
收斂好情緒,淩琉玥轉身,便看到戰冀北站在背面的書架前,背脊僵直,如木樁子一般,伫立着一動不動。
淩琉玥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手中捏着兩片同樣的香葉,心口一滞,趁着他失神,搶了過來。
——北北不願意娶玥玥做新娘,爹爹是大騙子——
——再見了,北北——
看着相近的日期,淩琉玥結合着紅藻的話,大約是父親預料到結果,便見了戰冀北一面,那一面怕是将她托付給他,而後他卻拒絕,這話卻傳到了小小的淩琉玥耳中,便爬到了青峰山,寫下這一句話吧?
最後那句再見,恐怕是滅門之後,留下的香葉。
原來,他們曾經那樣貼近過,從小他便紮進了小小淩琉玥的心裏。
卻在經過命運的動蕩後,她生生從心底拔出了戰冀北。
此後,相見不相識。
造就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殺氣蓬勃。
“淩兒。”戰冀北嗓音低沉沙啞,此刻,他的內心遭受着巨大的沖擊。小小的幾行字,讓他悔不當初。
命運便是如此神奇,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倘若他能預算到,有一日會愛她入骨,那麽當年便一眼相中她。
可,世事難料!
往昔的小小蘿蔔頭,出落的婷婷玉立,無法與記憶深處那一抹模糊的身影重疊。
淩琉玥波瀾不興的擡頭,直直的看着戰冀北,忽而覺得很心酸。她知道那是前身在作祟,可是控制不住的眼底凝結着晶瑩。
她恨透了這種感覺。
看着戰冀北眼底的濃情,淩琉玥內心複雜不已。突然,她想到了淩宗,在戰冀北伸出手的一瞬間,轉身跑了出去,來到隔壁的一棟矮小的竹樓裏。
“我為什麽沒有記憶?”淩琉玥雙手撐在書桌上,俯身目光銳利的逼視着手執書卷的淩宗。
她直覺她該是有記憶的,一定是有人對她做過什麽!
“你記起了什麽?”淩宗眼底閃耀着精光,灼灼的盯着淩琉玥。視線透過她,看向追過來的戰冀北,自動的回避,立在門口。
“不多,記起在侯府受的屈辱,四歲随父親來藏書閣。”淩琉玥口氣落寞,心裏極度的矛盾,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記憶,可,真正面臨,卻又有些退縮。
怕事情會超出她的意料!
淩宗看着眼底情緒複雜的淩琉玥,低低嘆息:“你該知曉我為何讓你不嫁戰冀北。”
淩琉玥渾身一震。
“是你自己的選擇。”淩宗手一揮,淩琉玥便退出了竹樓,門,自動的緊閉。
淩琉玥目光有一瞬虛無的望着眼前的竹樓,面色蒼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前身決絕的抹去所有的記憶?
夕陽下的殘輝灑在淩琉玥的身上,濃濃的孤寂包裹住了她,纖細的身姿,蒼白而無助。虛無缥缈的好似一陣風,便能吹散。
戰冀北心口一滞,從不曾見過這樣的脆弱的她。帶她到青峰山,難道是錯誤?
推開竹樓門扉,戰冀北進去,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便出來了。徑自抱着淩琉玥,下山回府。
——
聖旨一出,朝野震動,百官聯合勸谏,一一被皇上駁回。歷經三朝的元老,倚老賣老,讓皇上收回聖旨,将淩琉玥繩之以法,以安民心。
當日,皇上便欣慰元老為國為民,賞賜十名美人送去府中,生生氣死了三朝元老。
依舊有人不死心,跪在殿外乞求,皇上便命人搬出幾壇美酒,讓人勸着全部灌下去,禦史喝得爛醉,耍着酒瘋,頂罪了皇上,擱去官職,流放千裏。
此後,再無一人敢進谏。
雲翔殿
富麗堂皇的宮殿,死一般的靜寂,全都屏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啪!”太後滿臉陰霾,将手中的湯盅砸在地上,滾燙的湯水,濺到俯身趴跪在地上的宮婢臉上,白嫩的臉上,霎時殷紅,冒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泡。
宮婢咬緊牙關,不敢痛呼出聲,否則,便不是整張臉被毀,而是緊跟着喪命。
“反了反了!”太後烏雲遮面,山雨欲來,聽到安插在皇帝身邊的奴才回話,恨不得立即撤了北冥普的皇位,另立新帝。
可是,她怎麽敢?只不過恨極想一想罷了。
北冥霜虎視眈眈的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她主張廢帝,不是正好合了他們母子的心意麽?
打死她都沒有想過,從她肚子裏跑出來的種,會忤逆她的命令,吃裏扒外的幫戰冀北!
他到底有沒有想過,是誰讓他如今安穩的坐在龍椅上?是誰蓄勢待發,要将他拉下皇位?
氣死她了!簡直氣死她了!
那個病秧子費了她多少心裏,珍貴的藥材養着,結果還是個短命鬼!死在這節骨眼上,打亂了她全盤的計劃。
“娘娘息怒,別氣壞了身子。”瞿水月柔柔的安撫太後,替她捏着肩膀,拍着後背順順氣。
她怎麽能不怒?
她損失慘重,動不了淩琉玥和戰冀北,難不成不許她動寧舒那死丫頭?
不過受了點皮肉之苦,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殺了太子!
真是……真是向天借膽了!
“都是你,上次安排好的游湖,讓你把那東西拿去,你怎麽取消了?”太後看着瞿水月委曲求全的模樣,心裏來氣,将滿腹的怒火對準了她。
若不是臨時瞿水月改變了計劃,那賤人怎麽有機會殺了太子!
心裏不禁冷哼,和她娘一樣有本事,勾的男人神魂颠倒,所有人圍着她團團轉。
一想到皇帝幾乎将國庫掏空了,全部賞賜給了淩琉玥,又是一陣心肝絞痛。心裏恨毒了缪淵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一個女人都解決不了!
瞿水月垂着眼簾,瞥了眼太後猙獰扭曲的面容,寬慰道:“太後那日身體中有餘毒,那抓傷你的毒物,自小便是用毒養大,若不是京兆尹大人獻藥,您到現在都鳳體欠安,水兒怎敢離開?”頓了頓,柔聲道:“日後有的是機會。”
一句話安撫下來,太後怒火平息,神色出奇的柔和。
“是啊,日後還有機會。”太後放松身體,畫着精致妝容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吩咐瞿水月下去,招傅青燕進宮。
——
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淩琉玥,并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被戰冀北送回侯府,便吩咐衆人不許打擾,呆在破敗的小院裏,閉門幾日不出。
淩敬天被踩得只剩下半條命,躺在床上修養,迷糊的時候居多,清醒的時候少有。一恢複清明,便怒罵淩琉玥,污穢的話語,難以入耳。
可,詭異的是,第二日,淩敬天便口不能言。
府中再無一人敢罵淩琉玥,甚至都像是受驚的老鼠,一見到小院裏的人,便躲得遠遠的,生怕下一個踩死的是自己。
衆人避如蛇蠍的院落裏,一改往日輕松的氛圍,沉悶而壓抑。
紅藻和李嬷嬷憂心忡忡,在門口徘徊,想到淩琉玥回來時的樣子,不敢敲門。
“嬷嬷,主子不吃不喝,可怎麽是好?要是餓壞了該怎麽辦?”紅藻努了努嘴,指着外面站着挺拔如蒼松的身影。
心裏猜測着是不是主子和戰王吵嘴了?不然怎麽一個閉門不出,一個守在外面不走?
李嬷嬷焦心的捶着手心,心一橫,咬牙說道:“老奴進去瞧瞧,懲罰老奴,也好過餓壞了主子。”說完,伸手推門。
忽而,緊閉了三日的門被打開,淩琉玥面色有些微蒼白,精神卻還不錯,看到守在門口的兩個人,笑道:“我說過不必擔心,只是有一些事情沒有想通罷了。”
她前世小時候,便有這樣的一個習慣,遇到難題,想不通的時候,便會關在房間裏不出來,何時想通了,便何時出來。
前身不管因為什麽原因而抹去記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來,收錄什麽記憶。
紅藻松了口氣,是她們小題大做了。“主子,你吓死屬下了,戰王天天守在你門外,一站就是一天,昨夜站了一夜,現在還沒有離開。”伸手指着外面戰冀北所站的位置,空蕩蕩的,并沒有人影:“咦,剛剛還在呢。”
淩琉玥臉色一變,淡淡的說道:“備早膳。”揉着饑餓的肚子,轉身從桌子上抱出一個盒子,拿着小鐵丘,走到葡萄架下,挖坑把東西給埋了。
紅藻好奇極了,看到主子心情不佳,不敢多問。
淩琉玥拍了拍手心,突然咦了一聲:“容岩呢?”好像這幾日他都不在,難怪耳根子清靜了。
紅藻端水給淩琉玥淨手,拿過帕子遞給她:“昨夜裏回來的,與戰王鬥了一陣嘴,被戰王揍了一頓,如今躺在床上睡覺。”成天嘴巴子惡毒的把不上門,見到戰王一次奚落一次,不揍死算他上輩子燒好高香了。
淩琉玥‘嗯’了一聲,将前兩日在床底下的盒子裏翻出來的一本野史,遞給紅藻:“去,送給戰王。”
紅藻心裏歡喜,主子這不是在和王爺冷戰,看來是鬧點小別扭。
轉身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主子,隔壁院子裏搬進來兩個人。”紅藻悶悶不樂,真是一刻也不讓人消停。幹脆早點把郡主府修葺好,主子便也不用看着她們礙眼了!
“誰?”淩琉玥一怔,清冷的臉上,興趣缺缺。尖細的手指,撫弄着三片香葉,神色微微恍惚,她對戰冀北的感情,到底是她自己的,還是因為受前身的影響,才會喜歡他?
微微嘆息,她感情上有潔癖,她不希望有朝一日,恢複了記憶,突然發現她自己不愛戰冀北,那真是糟糕。
“還有誰?不就是那個惹人厭的!”紅藻紛紛不平,幽怨的說道:“聽說鎖在佛堂的那位病倒了,瞿水芹喚她一聲姨母,便過來扮孝子伺候。”
嘁!誰不知道她們的黑心腸?不就是感染一個風寒,就要人貼身照顧?阮箐又不是沒有兒子,她的乳母也在身邊伺候着。定是不安好心!
“我都懷疑她是故意裝病,好讓瞿水芹弄個由頭住進府。”紅藻不無擔憂的說道:“主子,你可要留意一些,瞿水芹住進來,倒有些理由,可傅青燕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太傅府與侯府八輩子打不着的關系,不覺得可疑麽?”
她總是看到傅青燕深藏恨意的眸子盯着主子,主子最近不是與王爺在一起,便是在府中不出去,尋不到機會報複,才會腆着臉住進侯府。
“主子,不如我們暫且去将軍府住着?”紅藻其實想要主子和戰王說一聲,不要郡主府,直接将将軍府賜給主子。
“他不會!”淩琉玥忽而出聲。
啊?
“戰冀北不會同意。”
紅藻臉色一紅,她的心思這樣明顯麽?“為什麽?”
“郡主府與戰王府僅一牆之隔。”淩琉玥神色淡淡,那家夥時刻想要将她拐進戰王府,她不願意去,退而求其次,郡主府也不錯。
“可是将軍府與戰王府也相近啊。”一左一右罷了。
淩琉玥翻了翻白眼,那能一樣麽?戰冀北的居住的院子與郡主府一牆之隔,而她正好中意與他院落相鄰的閣樓。
“王爺不會把牆拆了,建成月亮門吧?”紅藻瞪圓了眼。
淩琉玥一愣,水光潋滟的鳳眸裏,閃過一絲笑容,這樣的事,确實是他的作風。
——
戰冀北見淩琉玥從屋子裏出來,提着的心,瞬間落了下來。想到那日與師傅打賭的日期到了,便将他從青峰山接了下來,親自送回了侯府。
只要有師父在,多少能震懾那些沒有徹底死心的人。也好讓他離開的時候,安心一些。
淩宗在侯府下了馬車,深深的看了眼徒弟,嘆了口氣道:“緣分,強求不得。”
戰冀北颔首,如鷹般銳利的眼眸,望着她居住的地方,想要看看她在做什麽,可一想到他以前做的混賬事,暫且讓她冷靜一段時日。
淩宗搖了搖頭,讓戰冀北離開,适才敲門入府。淩宗的到來,無疑類似一顆石子,砸進了本就不平靜的湖面,激蕩着洶湧的暗潮。
老夫人右腿打着石膏,坐在藤椅上,讓奴才擡着出來,親自迎接公公。
淩宗向來不管內宅之事,可這些年來,老夫人的做派,讓他看不過眼,點了下頭,被請上主位。
“阿公這次下山,打算常住?”老夫人面色恭敬,心底卻頗為不平,離府多少年了,從來都沒有回來看一眼,如今下山,難道是知道那賤人得到一筆不菲的賞賜,不想過山上清貧的日子,回來享福?
随即,冷冷一笑,淩琉玥的良心被喂了狗,她撫養了好些年,一丁點好處沒得到,反而被她縱馬行兇,輾斷了腿,湯藥錢都沒有一文。
何況是她這個要作古的公公,一點恩惠都未曾施給那小賤人,能高看他才有鬼!
卻不曾想,得到消息的淩琉玥,已經梳洗整裝出來。
“嗯。”淩宗淡淡的應了聲,淺啜着手中的粗茶,眉頭一蹙,當年傲天的財産,足以讓侯府過上優渥富足的生活,如今,看來與傳言不假,氣候已過了。
“阿公要住以前的院子?媳婦吩咐丫頭去打掃。你回來又沒有知會一聲,現在有些匆忙。”老夫人給丫鬟使了眼色,她這個公公是個厲害的,只要哭窮一下,讓他從淩琉玥手中倒騰些銀子來。
不一會兒,丫鬟便端上來四碟菜。一碟涼拌黃瓜,一碟清炒白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生炒蘿蔔,沒有一丁點的葷腥。
淩宗眉頭也不挑一下,面不改色的執筷用膳。
老夫人等着淩宗發怒,見他一聲不吭的吃起來,臉上的笑容一僵,難道這些年的山野生活,磨平了他的氣勢?
“阿公別介懷,府中養着一大家子人,開銷就一筆不少的銀子,而敬天的官路一直不順暢,俸祿都不夠養家糊口,手頭便有些拮據,府中便縮衣減食。”老夫人忍下心底的不甘,她就不信這老不死的不眼饞淩琉玥的銀子。否則,他下山作甚?
淩宗眼底閃過一道暗芒,點了點頭。
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齒:“玥兒護駕有功,聖上賞賜了好些東西,正好可以填補府中的空缺,可玥兒與我們有隔閡,阿公,你與玥兒商量一下,叫她先騰出來給我們接濟接濟。”
“老夫人是想要打秋風麽?”淩琉玥一襲白衣,冷漠孤傲的走來,臉上挂着冷笑,她竟然還不死心!
老夫人眼底閃過怨毒,這賤人牙尖嘴利,她分不清身份,忘記自己借住在誰的府中?打秋風?惡狠狠的呸了一口!你才是打秋風的賤人!
“哦?難道我聽錯了?”淩琉玥見老夫人一臉扭曲,臉上的笑容越深,讓人撤下桌子上的菜,紅藻立即将小廚房做好的葷素搭配的膳點端上桌。
“我說的有錯?你住在侯府,難道不該出份子錢?”老夫人也懶得裝,一臉尖酸刻薄,惡聲惡氣的說道:“你若舍不得銀子,那今日起,你便搬出侯府。”
淩琉玥淺淺的一笑,好似老夫人說了極大的笑話,并不理會她,轉頭看向淩宗說道:“老祖宗,你以為呢?”
他是戰冀北請下來,若不是偏幫她,她能立即将盤子蓋他臉上。
這才叫做——吃裏爬外!
淩宗似乎窺出了淩琉玥的小心思,暗自搖頭,暗罵了一聲:臭丫頭!
“先帝駕崩時,将侯府地契給了我,我并沒有分家,而是讓你們住着。既然你提起分家的事,那今兒個趁着我還在,就好好分分。”淩宗擦拭着嘴角油漬,喝了幾口茶水,繼續說道:“傲天不在了,可是留下一兒一女。玥兒她可以不分,但是少不得晟兒那一份。”
聞言,老夫人眼皮子一跳,瞬間怒火中燒:“我不同意!”眼底的厲色,恨不得将淩琉玥給撕碎了,想要搜刮她的,一個子兒沒拿到,如今,還要從她手裏倒騰出去,還不如幹脆殺了她。
淩宗是什麽人?
世人景仰的青峰山山主,根本不将老夫人放進眼底。“你若不肯,可以帶着敬天一房搬出府去。”
這是要斷他們活路啊!
老夫人恨不得咬了淩宗的肉吃,他怎麽就不死在山裏?
“阿公,敬天是侯爺,這裏是侯府,自然要住在這裏!”老夫人再多的恨,再多的不甘和埋怨,都不敢宣洩出來。她怕惹惱了淩宗,真的将敬天一房給趕出去。
“傲天也是你的孩子,晟兒也是你的孫子。”淩宗陳述着事實,心肝偏的太歪了。
老夫人沉吟了半晌,冷冷的盯着淩琉玥,張開一個手掌說道:“她要分府可以,拿出五成銀子。”
否則,休想她松口!
淩宗無奈的嘆息,擺了擺手,就在老夫人以為淩宗妥協的時候,淩宗開口道:“玥兒,備筆墨紙硯,老夫要替乾兒休妻。”
“啪嗒——”
老夫人的拐杖落在地上,難以置信的看向淩宗,太過于震驚,而導致一時回不過神來。
大廳中,寂靜無聲。
明媚的陽光,悄悄的滲透未合攏的窗棂,灑進一室的金光,卻化不去老夫人心底升騰的寒氣。
休妻?
這兩個字不斷的在她腦海中回蕩,想她一大把年紀,将近八旬,卻要面臨着被休,多麽的可笑!
她怕是大越第一人!
可,那又怎樣?誰叫她還有一個公公?
“我不明白,為何要休我?阿公若是不給個妥當的理由。”冷笑三聲,拍着桌子說道:“我便要去告禦狀!”
不說還好,一說,淩宗二話不說,将休書寫好,扔在老夫人身上,冷厲道:“告禦狀?這次要告死誰?你有失婦德,攪得家宅不寧。早該休了!”
“你離府多年,別人早當你死了,你不過是來府中鬧事的村野山夫。”老夫人色厲內荏,滿頭華發,布滿溝壑的面容,看上去比淩宗還要老上幾十歲。“來人,把這鬧事的山夫打出去!”
大廳安靜的連呼吸深淺,都清晰可聽。
見他們無動于衷,老夫人知道大勢已去。緊緊的攥着身上的休書,眼底迸發出濃烈的恨意,推開攙扶着她的嬷嬷,有些癫狂的說道:“好!好!好!你們是要逼死我!”陰冷如毒蛇的目光射向淩琉玥,似乎要撲上去,咬斷她的咽喉:“淩琉玥,你逼死祖母,我要你這輩子背上弑親的罪名!”
老夫人一瘸一拐的朝門口走去,她要鬧起來,讓他們看看她有個人心險惡的公公,有個喪盡天良的孫女,生生逼死她。
她死也要讓淩琉玥墊背,被人人一口唾沫淹死!
“紅藻,碰死了将她扔去亂葬崗喂狗。既然背上了弑親的罪名,那還不如将淩敬天也弄死,好霸占了整座侯府。”淩琉玥紅兒瑩潤的唇瓣,如沾染露水,綻放的火玫瑰,妖豔而帶刺。
老夫人腳步一頓,她本來就不打算死,只是威脅淩琉玥,順便搞臭她的名聲。她去外面哭喊一頓,要碰死的時候,圍觀的人,肯定會拉住她。
人言可畏,淩琉玥還不乖乖的老實服輸?
可,她終究是低估了她的心腸有多硬!
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她如今休書在手,若是沒有讓淩宗收回去,她立即要被掃地出門!
她走了,淩敬天怎麽鬥得過淩琉玥這小妖婦?
不!
她不能走,她走了不就成全了淩琉玥麽?正着急着想要昏死過去,聞訊趕來的瞿水芹和傅青燕,立即扶住搖搖欲墜的老夫人,輕聲安撫道:“老夫人,您怎麽了?”随即,溫柔的目光略帶譴責的看向淩琉玥,滿是不贊同。可,在觸及到淩宗時,瞿水芹一愣,連忙說道:“瞿水芹拜見山主。”
山主?
老夫人疑惑,轉念一想,瞿水芹丞相府的小姐,夜王的側妃,都恭敬的行禮,肯定有問題。
“山主,今年參與四國文武會的人選,已經有了初步的甄選麽?”瞿水芹內心激動不已,沒料到今兒個在侯府會碰見青峰山山主,曾經她沒有淪落為棄子時,名動一時,是否有機會名揚天下?
目光撇向淩琉玥,在宮宴上,她大放光彩,山主來侯府,難道是請淩琉玥代表大越出戰?
她始終不相信那是淩琉玥的創作,定是戰王為了不讓她有失顏面,而徇私舞弊,不認為淩琉玥能擔任選手。
“還沒有着手,這件事不是老夫一人能做主。”淩宗話裏的拒絕很明顯。
瞿水芹臉上有些挂不住,睨了眼淩琉玥,看着那淡淡的淺笑,無比的刺眼。尖利的手指緊緊的掐進掌心,眼底閃過怨恨。有什麽好嘲笑她?總有一日,你會連我都不如!
老夫人聽出了貓膩,文武會,山主?幾個關鍵詞聯合起來,不正是青峰山山主?
可能麽?
忽然,老夫人有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若她知道阿公是青峰山的山主,而不是避世不出的窮山惡水的山村。早就八擡大轎,擡也要将他擡進侯府,還要費盡心思的算計淩琉玥?
随便倒騰一副文人的作品,或是買個名額給富商無才的子弟去參觀青峰山,銀子也會滾滾而來。
她居然犯渾的要把財神爺給打出去!
“啪!”老夫人一巴掌抽在臉上,痛哭流涕,一臉懊悔的跪在淩宗腳下,右腳鑽心的疼,也沒能撤銷她澄清表白的決心:“阿公,我、我、媳婦剛才老糊塗了,才會做糊塗事,你要怎麽分府就怎麽分,整個侯府都是你的,我們都聽你的意見。”
你快點把休書收回去吧!
否則,她被趕出去,被成為全帝京的笑柄。
她,丢不起這個人!
瞿水芹有些回不過神來,侯府要分府?那她來侯府,不是白來一趟?
“姑祖母,您老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家和萬事興,有什麽不愉快,和山主好好說說,天下間,還有什麽解不開的誤會麽?”瞿水芹心裏飛快的計算着,要勸止老夫人動分府的心思。
老夫人掙脫了瞿水芹的手,六神無主的哀求着淩琉玥:“玥兒,祖母知道錯了,以前犯糊塗,往後一定會對你們姐弟好的。”她心底隐隐有種可笑的念頭,淩宗突然出現在侯府,并不是巧合意外,而是淩琉玥請下來的。
只要能安逸富足的生活,就算有個老不死的壓着她,她也忍了,只要活過淩宗,到時候侯府還不是她說了算?
忽而,計上心來。老夫人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道算計。
淩宗見她如此,只覺得失望,休她不過是敲打警告罷了,都一把年紀休了趕出去,不是平白讓世人恥笑侯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