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威脅

沈棠從茅屋中醒來, 他睜開眼, 一眼便看見斑駁頹敗的屋頂。沈棠眨了眨眼睛, 用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這是何處。

莫桑在旁邊叫他:“少主, 你終于醒了。”

沈棠直起身看他, 神情又有片刻恍惚。

那麽一瞬間, 他以為自己回到了瓊靈谷,與謝景離重逢只不過是他的幻覺。不過身體尚未褪去的些許異樣很快讓他回了神,沈棠停頓片刻,稍稍整理思緒,問:“我怎麽在這裏?”

莫桑答:“是謝宗主送少主回來的。”

沈棠又問:“他自己去昭玄山莊了?”

“是。”

“這小子……”

沈棠無奈地嘆了一聲,卻什麽也沒說。他現在這個狀态,帶上他也只是拖後腿罷了。沈棠擡手按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試圖緩解大腦不斷傳來的刺痛。

他這一擡手, 卻正好看見了腕間的異樣。

原本被他胡亂纏起來的繃帶不僅換了新的,并且還精細的包紮起來。沈棠眉頭一挑:“這是你弄的?”

莫桑吞吞吐吐道:“是……是啊。”

沈棠好整以暇地斜睨着他,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莫桑不敢與沈棠的對視, 只覺得這場面與當時謝景離在時極為相似,不由在心裏叫苦不疊。不論是沈棠和謝景離都不是好打發的主,這下可該如何是好。

沈棠冷靜地瞧着他,後者卻一言不發, 打定主意裝傻。須臾, 沈棠輕嘆一聲,開口問:“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莫桑一驚:“少主你……你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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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目光落在自己腕間, 眼神也跟着柔和起來:“是啊,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忘記呢。”

莫桑垂頭喪氣:“對不起少主,我……”

“算了,不怪你。”沈棠道:“景離那脾氣,真要倔起來,你怎麽可能對付得了。”

莫桑沉默不語,沈棠又問:“他走了多久了?”

“兩個多時辰。”

沈棠眉頭微皺:“怎麽會去這麽久還沒回來?”

“會不會出了什麽事情?”

沈棠似是想到了什麽,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們——”

他話音未落,卻突然察覺有一道寒芒朝他襲來。沈棠退後兩步,躲開這正面一擊,凝神看去,卻是蘇聆。蘇聆不知為何突然發作,竟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就朝沈棠刺來。

沈棠冷笑一聲:“醒得可真是時候。”

蘇聆恍若未聞,短劍一擊落空,嵌入房梁中。劍鋒在房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她用力拔出武器,繼續朝沈棠襲來。

“阿聆!”莫桑從旁側出手,一手牢牢攥住了蘇聆的胳膊,阻止她繼續行動。莫桑道:“阿聆你清醒一點,是我們。”

短劍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蘇聆被莫桑鉗制,動彈不得。沈棠趁機上前,輕聲念咒,柔和的光芒彙入她體內,蘇聆逐漸冷靜下來。

“蘇聆。”沈棠輕聲喚道:“還認識我麽?”

蘇聆的眼神逐漸從空洞變為迷惘,最終化為清明,她緩緩道:“……少主?”

沈棠笑了笑:“是我。”

“阿聆,你醒了!”

蘇聆轉頭看過去,淚水瞬間湧上了眼眶:“莫桑哥哥?你們……我沒有想到,竟然還能再見到你們……”

莫桑如釋重負,道:“我好擔心你,你總算是醒了,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這廂莫桑圍着蘇聆關切詢問,沈棠卻是斂下笑意,轉頭回到桌邊坐下。他悠悠問:“魔教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蘇聆臉上神情一滞,眼中又泛起痛苦之色:“魔教……”

“将你擄走的是楚零落,他究竟在做什麽?和落霞城又有什麽關系?還有,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昭玄山莊,他們的目的是什麽?”沈棠一連串問出了自己的疑問,眼神斂下,低聲道:“你可以慢慢回答,我還有時間。”

蘇聆眉頭微皺,她沒有立即回答,卻好像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她臉色變得極度蒼白,雙手抱着腦袋,控制不住的顫抖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莫桑見她這痛苦萬分的模樣,忍不住朝沈棠求情:“少主,阿聆剛剛醒過來,您就別逼她了。”

沈棠道:“她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不逼她說出來,難道你能給我提供線索?”

莫桑欲言又止:“可是——”

“不,莫桑哥哥……”蘇聆扶着莫桑的手臂,虛弱的開口,“我、我可以的……”

沈棠眉頭稍揚,他走到蘇聆身邊,柔聲道:“想起來多少?”

蘇聆神色又一次變得迷離,似是陷入回憶之中。她緩緩道:“我被楚零落帶回魔教據點,他将我關起來,這些年一直在利用我替他做事,我極少有意識清醒、能夠自如活動的時候。”

随着她的講述,她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七年過去,她已經不似先前那樣舉止嬌蠻,反倒多了幾分沉靜。

“魔教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但也不算少。”蘇聆道,“七年前,楚零落從瓊靈谷離開,便将我帶到了落霞城。先前出現在昭玄山莊內那位帶着面具之人,是楚零落的師兄,白蓼風。我不知他與落霞城有何關系,我只知道,祁城主十分信任他,也從不忤逆他的意思。”

沈棠眼眸微斂:“姓白……”他想了想,又問,“所以,你會出現在昭玄山莊,應該也是那白蓼風的意思了?”

“是。”蘇聆回答,“昭玄山莊此次宴請仙門,看似是為了給莊主賀壽,實際上乃是廟堂授意,為了齊聚各家仙門,趁此機會選出最适合成為仙門之首的門派,趁機促成仙門聯盟。白蓼風想利用這個機會,推舉落霞城成為仙門之首,這樣一來,中原仙門就會盡在掌握。”

“倒真是打了個好算盤。”沈棠想了想,眉頭微皺,道:“不過,那秦昭莊主看似并非修真之人,他為何會甘願幫助魔教?莫非魔教的勢力已經滲透入了廟堂?”

“不,此事應當只是秦昭莊主的決定。”蘇聆道,“秦昭此人并無修真根骨,卻始終不肯放棄尋仙問道。他與魔教合作,是為了能夠得到白蓼風的力量,讓他能夠運用仙門道術。”

“原來如此。”沈棠點點頭,又道,“可他們的想法應該沒有這麽簡單吧?”

蘇聆停頓片刻,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在壽宴上刺殺秦昭莊主,不論得手與否,都要當場自盡。”

莫桑駭然,道:“這……若是少主沒有及時趕到,那阿聆不就——”

“不,”沈棠打斷道,“是他們早就料到我會來,才安排了這一出。他們知道,我絕不會放任她死在我面前。這一切,恐怕都是計劃好了的。”

沈棠将在山洞中遭遇祁承軒之事告知二人,蘇聆若有所思:“少主,他們是沖你來的?”

“是啊。多半還是我先前屠殺魔教之徒的舉動,讓他們着急了吧。”沈棠道,“不過這也好,我正要找他們呢。蘇聆,你知道他們如今在何處麽?”

蘇聆眼神閃動一下,點點頭:“我帶你們去。”

莫桑忍不住問:“不等謝宗主回來麽?”

沈棠目光飄向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目之所及處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他道:“不等了,走吧。”

鋪天蓋地的積雪席卷大地,蘇聆與莫桑走在前方帶路,沈棠緩緩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眉宇間帶上越來越明顯的懷疑。蘇聆将他們引向的,分明是與落霞城全然相反的方向。

直到步入一片樹林,沈棠停下腳步,意味不明道:“都走到這裏了,還不現身麽?”

四下寂靜無聲,蘇聆回頭:“少主在說什麽?”

沈棠靜靜地凝視她片刻,悠悠道:“故意将我引到此處,總不會指望你一人對付我吧。”

“少主,你——”

莫桑的話還未說完,突然感覺頸間一涼,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轉頭看去,蘇聆面色漠然,目光中透露些許寒意。在這一瞬間,她周身氣質已變,眸中更是顯露一絲暗紅血色。

“阿聆?!”

“別動。”蘇聆擡手點了他的穴道,莫桑張了張口,再也發不出聲音。她的目光看向沈棠,冷冷道:“少主明知這裏是個陷阱,還是願意跟着蘇聆前來,蘇聆萬分感激。”

對于蘇聆的轉變,沈棠并未有絲毫驚訝,而是擡頭對莫桑道:“你看到了,我早說過,她一旦踏上了這條路,便注定無法回頭。”

莫桑面露黯色,卻無法說出任何話。

忽然,另一個人的聲音從樹林中響起:“哪條路才是正道,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沈棠神色稍暗,便聽見三人身旁的樹林中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楚零落從中步出,他悠悠走到蘇聆身邊,道:“阿聆,做得不錯。”

蘇聆的匕首還橫在莫桑脖子上,卻朝楚零落露出一抹嬌俏笑意。楚零落熟練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轉頭對沈棠道:“沒想到,我們還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沈棠冷聲道:“是啊,當真是好久不見。我也沒想到,你竟能活到現在。”

楚零落笑了笑:“這句話應該由我送給你才是。能從連心蠱中活下來,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廢話少說,”沈棠俨然道,“你想要什麽?”

楚零落道:“都走到了這裏,我想要什麽,你心裏還不清楚麽?”

他的目光往樹林深處看去,此處一直往裏,便是祁承桓被埋葬的墳墓。他們從一開始,就想将沈棠引去那裏。

沈棠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楚零落道:“你覺得現在這情形,還能由得你選麽?”

“這可不一定,”沈棠眼眸一轉,道,“只有你一個人來?”

楚零落眉頭一挑,似是為了回應沈棠的話,稍暗的叢林中突然顯露隐隐殺氣,雖然并未看見一人,但已經可以感覺出來者不少。

沈棠默然:“……以多欺少,你這是耍賴。”

“對付昔日的武聖大人,在下可不敢大意。”楚零落微微一笑,又道,“不過現在看來,我的準備似乎有些多餘。聽說謝景離身上的魔性全消,恐怕你已經将其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吧。你的确對壓制魔性很有造詣,但是,你現在要用修為壓制體內兩股力量沖撞之苦已經很不容易,根本就無力反抗,我說得對麽?”

沈棠被戳破了實情,也不詫異,平淡道:“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他能将謝景離的魔性吸入自己體內,是因為他當初替祁承軒封印魔性之時,也曾險些受到魔氣所侵。因此,他修習過能夠壓制魔氣的術法。但那術法需要運用強大的修為,才能抵禦魔性侵蝕,因此他的身體雖然看似無恙,但實則已經難以分出力量禦敵。

楚零落道:“既然如此,那便請吧。”

沈棠沉默片刻,楚零落已經示意蘇聆帶着莫桑接着朝樹林中走。沈棠有意無意地朝來時的方向瞥了一眼,楚零落了然道:“放心,我已經确保掃清障礙,今日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沈棠道:“你準備得倒是很充分。”

楚零落回答:“應該的。”

沈棠不再多言,擡步朝樹林中走去。環繞在他們周圍的隐隐殺氣再次隐沒在樹林深處,幾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距離,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不遠處有一座孤墳,雖然是一夜大雪過去,但那墳墓上如今卻絲毫未落半分積雪,簡陋的青色石碑立在雪地中,格外顯眼。

幾人在墓碑前站定,楚零落道:“開始吧。”

沈棠轉頭,一臉無辜地看他:“開始什麽?”

楚零落冷冷道:“到了現在還裝傻,可就沒什麽意思了。打開你加在這墳墓上的禁锢。”

沈棠攤手:“辦不到。”

楚零落問:“你說什麽?”

“我不騙你,我是真的做不到。”沈棠真誠道,“我先前用聖巫秘術将這禁锢重新加固了,這次的術法沒有解法,就連我也打不開。不信,你問蘇聆。”

楚零落目不斜視,道:“你一定有辦法。”

沈棠道:“辦法當然有。徹底毀了這墳墓,将其夷為平地,咒術自然得解。”

“你——”楚零落臉色一變,抽出武器架在沈棠脖子上。楚零落喝道:“毀了這墓,裏面的解封之法同樣也會被毀。你把我當傻子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白皙的脖子上很快顯露血色,沈棠道:“你想殺我當然可以,但你要考慮清楚。畢竟,你們現在并非走投無路,殺了我,才是徹底斷了後路,你師兄和祁承軒都不會放過你的。”

楚零落狐疑道:“你又想耍什麽花樣?”

沈棠一派氣定神閑:“雖然這墓現在打不開,但你們要的不過是解開祁承軒體內封印,何必拘泥于此?”

楚零落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棠淡淡道:“現在這世上,只有我才懂解封之法。”

楚零落的眼眸不着痕跡地微動一下,手中握着的劍不由自主卸了幾分力道,他問:“你想怎麽樣?”

沈棠推開他的劍,從脖頸處流下的血隐沒在他暗紅的衣襟上,染出一片黯色。

他緩緩道:“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義,你把莫桑放了,我可以随你們處置。不過,你能不能從我口中撬出解封之法,就看你的本事了。”

楚零落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你在威脅我?”

沈棠輕笑道:“怎麽敢呢。”

楚零落凝視他許久,冷冷道:“你難道以為,我們不敢殺你,就真的對你毫無辦法?這世上,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可不少。”

沈棠笑道:“巧了,時至今日,除了死我什麽都不怕。”

楚零落不再多言,他轉頭對蘇聆道:“将你們少主請回落霞城。”

蘇聆問:“那莫桑他……”

楚零落瞥了一眼被點了穴道,失去反抗力量的莫桑,道:“把他留在這裏,不用管了。”

“是。”

蘇聆收了匕首,走到沈棠身邊:“少主,請吧。”

沈棠最後看了一眼祁承桓的墓碑,轉頭随着蘇聆和楚零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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