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田絲葵唉好騙
田絲葵以為自己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必定是白色的天花板,吸進鼻頭的必定是難聞的消毒水,卻不料真正掀開眼皮的時候,是方閱執那張放大了幾倍的臉,鼻尖是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辨不清出處,卻格外好聞。
“啊!”饒是再熟悉的人,離得這麽近也會吓一跳,田絲葵尖叫一聲,下意識地擡頭,嘴巴不偏不倚觸到了方閱執翹起的嘴角,只短短一瞬,卻足夠讓她臉紅一天。
“椒椒,你現在的身體不适合這麽激烈的運動。”方閱執顯然心情好到爆表,笑容也格外蕩漾,“等你痊愈了,哥哥陪你做全套,好不好?”還十分寵溺地摸了一下她腦袋上的傷口。
誰要跟你做全套!本來腦袋就疼,被他這麽一氣,更是疼得額角的勁突突跳。用手将他的臉推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椒椒,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裝了定位。”方閱執忽然變了表情,眼神變得十分認真。田絲葵一怔,咯咯地笑起來:“神經病,你以為在拍科幻片嗎?”
“左臂內側鎖骨上方的位置,有一個紅色的點,小指指甲大小,摸上去凸起,又癢又麻。”方閱執順手将桌上的鏡子遞給她,“芯片就裝在裏面。”
田絲葵将信将疑,撥開衣襟,果然有個小紅點,指腹摸上去凸起明顯,又癢又麻。她愕然,用手指摳了兩下,除了有點疼紋絲不動。
為了增加可信度,方閱執打開手機,屏幕上是炫目的黑色背景和發光的縱橫道路,中間一個閃爍的小紅點尤為醒目:“你的位置。”
“方閱執,你瘋了是不是!什麽時候裝的?”田絲葵驚惶地望向他。
而那邊的方閱執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椒椒,你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好騙。”田絲葵茫然無措。
方閱執伸手撓了一下她的紅點,“這是蚊子包。”拉過她的手背,“這兒也有,醫院蚊子多。”
唯恐她一擊不死,方閱執搖晃着手裏的電話:“這個是閱臨最新開發的三維地圖,紅點只是坐标而已。”
田絲葵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手指着方閱執半天吐出一句話:“除了捉弄我你他媽還有什麽本事?”
“還需要什麽本事?”方閱執頭一歪,手一攤,“我就喜歡你這樣單純善良,能給我增添多少樂趣。”
是可忍孰不可忍!田絲葵揪出枕頭朝方閱執丢過去,忘了左手還挂着水,方閱執當然輕松接住,不過她就悲劇了,吊針的針頭斷在了手背裏面。
田絲葵本來就最怕打針,如今眼淚汪汪地任由護士取針,含着一泡淚狠狠瞪方閱執的模樣也顯得楚楚可憐,方閱執忍不住掏出手帕替她揩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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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絲葵不配合地扭頭,方閱執笑着調侃:“椒椒,眼淚不揩,總要把鼻涕揩一揩。”田絲葵這才發現鼻涕真的流出來了,一時又尴尬又悲憤。
“護士小姐,我未婚妻怕疼,請盡量輕一點。”方閱執一和別人說話,首先表情就會變得很正經,語氣也是斯文敗類的典型,小護士臉一紅,拼命點頭,手一抖,新的針頭紮歪了。
田絲葵疼得嗷嗷叫,心裏已經對方閱執恨到極點,你這個時候□□小護士是不是太缺德了!
醫生表示田絲葵毫無大礙,只是受了點驚吓,用他的原話就是:“這姑娘是我見過腦袋最硬的,沒有之一。完全沒有腦震蕩,只蹭破了點皮,挂完鹽水就可以出院了。”
從前她要是有個小毛小病的,方閱執肯定逼着她住院治療七天以上,這也是她為什麽體魄這麽強健的關系,她是真不想住院!
可是今天,方閱執只是很配合地替她拿了消炎藥,就攙着她出院了,甚至還嫌棄她腳步慢,差點一把将她抱起來。反正那種急吼吼的樣子不得不叫她警鈴大作,這人肯定又要耍花招了,比如借機照顧傷病患把她弄回自己家之類的可怕舉止。
就在想着如何逃離魔掌的時候,電梯門開了,田絲葵還沒來得及轉身撒丫子跑,就被方閱執一把推了進去,田絲葵踉跄着踩了裏頭的乘客一腳,抱歉地擡頭,震驚得愣住了。
那位女士露出的驚訝也不比田絲葵少,甚至連忙轉過身想要背對着田絲葵以此掩耳盜鈴。
“謝阿姨?”田絲葵聲音有點抖,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謝阿姨,是你吧?”那位女士僵持片刻,還是轉過身,面上已經恢複了平淡的表情,眼神冷漠。
确定沒有認錯人,田絲葵越發激動:“謝阿姨,好…好久不見。”這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口氣,真讓人懷疑田絲葵是不是撞壞了腦子。
姓謝的女士抿着嘴唇,面皮微微顫動,看得出情緒也很激動,卻強作鎮定,目不斜視好像根本看不見田絲葵似的。
“您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緊?我有認識的醫生,您看需要我…”發現對方不打算理睬她,田絲葵态度反而更加殷勤,卻是被她打斷了:“田小姐,我們并沒有你想象得那麽熟悉。”
田絲葵有些尴尬,面上還是強笑:“都是應該的,長斐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謝女士蹙眉,面色倏地變得難看了,還是極力克制:“田小姐,不要亂認親戚,你的母親,我可當不起。”
田絲葵咬着嘴唇,腦袋垂得很低,踟蹰裏透着難得一見的挫敗,那種進退兩難的糾結讓她原本就微白的面孔越加透明。
電梯不知不覺到了一層,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謝女士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出去,田絲葵急忙追上去:“謝阿姨,如果您有什麽需要的話,随時都可以聯系我,我随叫随到的!”
謝女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田小姐,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經回答過你了,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丢下這話,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筆直的背脊、铿锵的腳步,都顯示出這個女人的決絕。
田絲葵許久也回不過神,她站在原地,身側的小手一張一合,釋放着心頭不斷湧出的苦楚。
正失意間,身體忽然騰空,田絲葵忍不住輕叫了一聲,手不由自主就勾住了方閱執的脖子,才反應過來這厮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把她給公主抱了!
“椒椒,如果走不動了,和我撒個嬌就好了,光傻站着我怎麽知道。”方閱執前一刻還是面無表情的臉,這一瞬已經挂了笑。
田絲葵的小腿彈了兩下,見掙紮不開,小手掐住了方閱執的脖子:“誰要你抱了,趕緊放我下來!”還威脅似的用指甲腦了兩下以示告誡。
方閱執漫不經心,甚至還故意把田絲葵往上抛了抛,一副随時可能松手的架勢:“椒椒,我怕癢,你怕疼,咱兩配合點。”
竟然恐吓她,田絲葵咬咬牙,瞥一眼大理石地面,聽話地收回了手,老實而狠狠地勾住他的脖子,指望用自己的重量挂斷他的脖子!
方閱執低頭瞥一眼在懷裏垂着眼念念碎的小姑娘,顯然是在咒罵他,即使他聽不清內容,不得不說,他對田絲葵實在太了解了。
小姑娘方才陰郁的情緒已然一掃而空,鼓着臉頰的模樣叫他會心一笑,她垂下的腦袋上翹起着一縷細碎的頭發,他忍不住低頭用下巴在她發心蹭了蹭。
“啊!你幹嘛!”田絲葵觸電般仰頭,不明原因地氣憤,正巧對上方閱執含笑的眸子:“調戲你呗。” 坦蕩蕩的模樣讓田絲葵都咋舌了,這人怎麽就能這麽不要臉!
眼看着已經走到大廳,田絲葵方芳能預見到自己被她塞進車裏的悲慘結局。眼睛瞥見角落裏的廁所,忽然有了主意:“方閱執,我尿急!”用力扭了扭身體,田絲葵忽然開口。
方閱執果然停下腳步,低頭看了她一眼,田絲葵悲催地發現方閱執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卻十分配合地将她抱到廁所門口,小心翼翼地放下:“椒椒,一樓的洗手間都裝了防盜窗。”
“關我什麽事兒。”田絲葵不要臉地切了一聲,轉身正要進去,被方閱執拉住,塞了她一包紙巾,還調侃道:“至少把道具帶齊了。”田絲葵臉一紅,狠狠地槍下紙巾,滋溜一下鑽了進去。
方閱執一直膠黏在她身上的視線許久才收回,雙手兜進口袋,姿态随意,轉過身正好與大門口走進來的男人四目相接。
明明是人來人往的住院部大廳,可是莊許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女廁所門口的那位男士,面上是極淺的笑,漫不經心的,似乎也在看他。
莊許覺得這個男人有些眼熟,極力回憶是否與這位先生有交集,卻一時想不起來。那邊的倒是率先邁開步子走過來。
“十分感謝莊先生将田絲葵送來醫院。”男人開口,莊許蹙眉,一來覺得他的舉止突兀,二來他并不認識這位男士,方閱執簡單介紹,“敝姓方,是田絲葵的未婚夫。”
“應該的。”莊許眼底很明顯的驚詫。“不過我很想知道,莊先生為什麽沒有把椒椒送到最近的市三醫院,卻選了這裏。”方閱執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是語調變得不怎麽友善。
“田絲葵撞了頭,而中心醫院有最好的腦科。”莊許顯得很平靜。
“鑒于田絲葵可能需要在貴公司再玩鬧一段時間,麻煩莊先生好好照顧她,生病受傷最好沒有,而中心醫院是絕對不能來的。”方閱執動了動眉頭,“這不算警告,只是善意的提醒。”
莊許避開他鋒利的視線,大步離開。目送莊許上樓,方閱嘴唇一翹,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眉角,如果此時田絲葵在身邊,一眼就知道他幹了什麽壞事情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