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方閱執要離開?
病區悄寂,田絲葵的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發出急促而響亮的聲音。方閱執跟在她身後,兩人保持着三米的距離,不遠不近。
走到門口,田絲葵透過窗戶看清了病床上的人,蒼白的面孔,平躺的身體,唯有一雙眼睛是不一樣的,不再緊閉,一下一下地眨着眼,證明他真的醒了。
田絲葵突然就膽怯了,不敢推門進去,手握着門把內心掙紮,方閱執也很有耐心,在幾步外停下,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其實表面上的平淡都是裝的,內心的焦躁絲毫不顯。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小護士的聲音:“田小姐,門壞了嗎?打不開?”說着轉了一下門把,門到底開了。
病房裏的人紛紛回頭,意外的,不快的五花八門,而床鋪上的人,眸子一點一點睜大,最後顫抖的喊她:“椒椒?”輕而虛弱,但田絲葵聽得清清楚楚。
“是我。”田絲葵笑了一下,眼裏啪地砸在地上,悄無聲息地暈開,她再也忍不住,拔腿朝他走去,越來越快的速度證明了此刻的心焦。
直到握住了謝長斐的手,她才覺得真的安了心,才敢真正地放聲大哭,那種彷如控訴的哭泣讓謝長斐心疼不已。
“椒椒,我醒了你不是該笑嗎?”他有些失措,幾次努力擡手,卻都失敗了,他覺得自己有力氣,卻根本使不出來。
“你…怎麽了?”田絲葵見他無力的樣子,也吓了一跳。“沒事。”他搖頭,倒是謝女士咬着牙,一臉的隐忍。
“椒椒,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麽多年。”他滿臉抱歉,田絲葵一愣,莫名的心虛,她也是剛剛才知道他還活着的消息,說起等待…還真的說不上來。
她垂眸的樣子跑進莊許眼裏,譏诮地笑道:“謝哥,你可不要把每一個人都想得那麽有良心。有些人不過是做做表面文章,其實狼心狗肺得很。”
田絲葵飛快地瞪了他一樣,繼而垂下頭揩眼淚,故作不知,謝長斐更是不知道情況,在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一直端着水站在門邊上的小護士解圍。
“那個…病人要按摩擦身了,請各位回避一下。”正是上次和田絲葵讨論過的那位小護士。任聰聰自然要回避,跟着莊許一起出了門,剩下的小護士和田絲葵兩人面面相觑。
“別碰我。”謝長斐想要掙紮,可是四肢不受控制,一點也使不出力氣,任由小護士解開衣領,“椒椒!椒椒!”急切地喊叫田絲葵。而田絲葵原本是下意識地朝門口走,被他喊了名字,又無奈地停下,尴尬地看着他。
“我不想讓陌生人碰我。”謝長斐吃力地喘着氣,目光楚楚地望着田絲葵。“我…”田絲葵目光躲閃,“我不懂怎麽按摩,他們都是專業的,對你更有好處。”咬着嘴唇,心裏異常地排斥,甚至比謝長斐昏迷的時候更加排斥。
“椒椒,你…是不是嫌棄我?”謝長斐的聲音有些落寞,加之本就疲憊,更顯得凄涼,叫她沒有辦法不心軟。
Advertisement
她輕輕嘆了口氣,結果小護士手裏的臉盆,豁出去似的擰幹了毛巾。溫柔的毛巾落在謝長斐的頸間,有些癢,他只是盯着田絲葵的表情,看得無比仔細,害怕錯過任何一點點。
田絲葵的手抖得不行,不僅僅是害羞,還有莫名的不願,從脖頸滑到肩上,咬着嘴唇逼着自己繼續,可終于還是停在了胸口。
“還…還是你來吧。”一下吧手裏的毛巾塞給了小護士,“我真的做不來。”別開頭不去看謝長斐失望的眼神,垂着頭朝外走。
反手關上門,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靠在門上,渾身都松軟了,無意瞥見方閱執竟然還立在原處,幾步外,手兜在口袋裏,身姿挺拔,他一貫是能靠到哪兒就靠到哪兒,這樣背脊筆直的站立是很少的,甚至有些僵硬。
“你怎麽…還在?”她聲音有點抖,一時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我想等你一起回家。”他笑了笑,“不過大概等不到了。”
田絲葵忽然覺得眼眶又酸了,一下子湧出來的眼淚讓她狼狽不堪,她只能一下子撇開頭,調整了許久的呼吸才平穩下來:“嗯,你先回去吧。”
方閱執不再糾纏:“好,我在家裏等你。”然後便是轉身,擡腳,離開。田絲葵從模糊的視線裏看到他依舊筆挺的背脊,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直到腿腳酸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前忽然出現一雙腳,紅色尖細的鞋頭,白大褂的下擺敞開。
“椒椒,你這是喜極而泣嗎?”頭頂飄來鄒琴的聲音,溫柔卻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還是因為謝長斐的手不能再用了感到難過?”
這話叫田絲葵一怔,仰起頭,淚流滿面的樣子其實最不該讓鄒琴看到,因為唯有在這個女人面前,她必須是最堅強最完美的。
“你說…什麽?”田絲葵反問,猛地站起身卻是一個踉跄,幸好靠着牆壁,若是摔倒了該說如何的狼狽。
“因為藥物的關系,謝長斐的四肢不能像正常人一樣運用自如了。”鄒琴說着,不知是算不算幸災樂禍,“我記得他是個畫家?真是可惜了。”
田絲葵心一沉:“你不要胡說八道。”“她沒有胡說八道,哥哥的手的确不受控制了,還有腳,醫生說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任聰聰适時出現,像是為鄒琴證明,眼眶含淚,“有那麽多治療的藥物,可是為什麽偏偏要選這種副作用強烈的?”
任聰聰這話幾乎是立刻讓她想到了方閱執,又立刻否認了這個猜測,方閱執若是救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弄傷他?
“是不是方先生動的手腳?”任聰聰直白地道出疑問,田絲葵眸子一撐,渾圓地瞪着任聰聰:“不要胡說八道,任聰聰,你這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可那麽多比這種更好更便宜的藥,所有的醫生也都是權威,為什麽偏偏就選了這種藥?”任聰聰依舊咄咄逼人,這一刻嬌小的身形竟然将田絲葵逼到了角落。
田絲葵面色發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幸好身後的門忽然打開,小護士端着臉盆和毛巾出來,田絲葵才松了一口氣,側身躲進屋子裏。
“椒椒,”謝長斐急切地喊了她一聲,“椒椒,你過來。”田絲葵快步走到他面前,他就這樣睜着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我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絲絲欣慰又是絲絲心酸,答應是沒能見證田絲葵的成長,讓他的心裏空蕩蕩的。
“但是你一點兒都沒有變化。”田絲葵努力擠出笑容,小手撫過他的臉龐,白淨的皮膚因為常年曬不到太陽顯得很不健康。
他努力地伸手,田絲葵連忙握住他,十指相扣讓田絲葵覺得有些別扭,好像即使是從前,兩人也只是羞澀地勾一勾食指。
“椒椒,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他問她,她應該瘋狂點頭,高興得哭泣的,可是心裏空白一片,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動了動,扯到了她的掌心:“椒椒?”雖然輕,可是意外地急躁。田絲葵抿着嘴唇,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用力地點頭,努力地微笑,讓他明白她是願意的。
“幸好你還在。”他輕笑,因為精力的過度消耗而閉上了眼睛。田絲葵抽出了自己的手,上頭還有謝長斐的,讓她很茫然。
她一直在床邊坐了很久,盯着謝長斐安睡的臉,他微翹的嘴角讓她有些錯覺,因為她的到來而讓他無比的愉悅。
手指磨砺着手機的邊緣,來來回回,昭示着她此刻的心神不寧,手指在屏幕上轉了又轉,通訊錄裏頭只有可憐兮兮的幾個電話,方閱執很榮幸的拍在了最開頭。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給方閱執打電話,是質問他謝長斐的事情,亦或是只是想給他打個電話,她有些沒法确定自己的心情。
猶豫間電話已經通了。那頭是平靜的聲音,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椒椒?”他一貫這樣叫她,是她最熟悉的叫法。只是這頭微微有些失落的田絲葵并不知道那頭的方閱執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着瘋狂吶喊的情緒,故作平靜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到家了?”有那麽瞬間,田絲葵無話可說,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無聊。“哦,到了。”他也平淡地回複她,越加讓她難過。
“椒椒…”他突然喊她名字,田絲葵一喜,接着卻是更大的失落,因為他說,“我要去歐洲,大概一個月。”
田絲葵不語,此刻的失落情緒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只閉了閉眼,倔強地不肯說話。“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很高興?”方閱執半開玩笑地調侃,将另一半真實的難過掩藏起來。
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那頭的人已經挂了,方閱執依舊舉着電話,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忍不住自怨自艾地說出了那句話。
“不準走!”大喊着沖進來的自然是方母,一腳将方閱執的行李箱踢翻在地上,“瘋了是不是?現在什麽時候啊關鍵時刻,你挑這個時候去歐洲幹什麽?”
“媽。”他有點無奈,彎腰将地上撒出來的東西撿起,一件一件疊好,被方母搶了過去,“不準去!你這是等着喝喜酒啊?!”
方閱執坐在床沿上,任由母親蹂躏自己的衣服。方母見他不說話更加着急了:“椒椒罵你了?”方閱執不吭聲,只擡眼瞟了她一下,繼而繼續沉默。
“老大啊,你從小臉皮就不薄,在椒椒面前尤其厚,怎麽還經不住他罵幾句?打是親罵是愛嘛!”方母以為他真的挨罵了,連忙開導他。
方母喝光了一壺玫瑰花茶,都沒能說動這個臭脾氣的兒子,氣得踢他:“反正我不準你去!”倒是方閱執笑了:“我只是給椒椒一點時間,讓她看清楚真心。”
“看你個頭,看着看着就成別人媳婦了!”方母抓狂,方閱執一笑:“其實…”欲言又止,沒再說下去,簡直要急死他媽!
直到上飛機方母還在苦苦哀求:“老大,到底其實什麽呀?”方閱執笑而不語,心道:其實我們已經領證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