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任性

孟存汝腳才跨出去,就被拽住胳膊往裏拉,門外的阿晖反應更快,也一把扯住了孟存汝胳膊。

孟存汝吓了一跳,驚呼了一聲,阿晖一震,連忙放手——方轶楷卻仍舊在用力,兩人一齊摔回門內。

大約是被孟存汝撞到了傷口,方轶楷悶哼了一聲。凱莉和阿晖都沖過來拉孟存汝,方轶楷雙手都箍在她胳膊上,用力得紗布裏都滲出血來。

孟存汝被他腰腹上瞬間湧出的大量鮮血吓到,沒敢再掙紮,凱莉和阿晖也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有些尴尬地松開了手。

方轶楷自己顯然也不好受,臉色白得像張紙,也不看孟存汝,就那麽死拽着她不放。

愛麗急得直跳腳,沖去護士站喊人。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趕到時,方孟兩人還坐在地上,孟存汝的聲音都帶了點哭腔:“我不走,你先放開。”

方轶楷跟沒聽到一樣,手臂上青筋突起,指節發白,眼睛死盯着地面。

醫生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病人,還以為是小情侶吵架,一邊把阿晖當家屬指揮,讓他到一邊扶人,一邊蹲下來勸孟存汝:“年輕人氣盛,人都住院了你就讓着點,來幫我搭把手。”

孟存汝當然願意搭把手,可惜方轶楷的手指就跟鐵爪似的扣在她胳膊上,別說搭把手,不失血壞死都算好得。

她這一擡頭,醫生可認出來了,“嗬”了一聲,靠着職業道德才把沖到舌頭尖的話給壓了下去。

怪不得覺得眼熟!

方轶楷不肯回床上,醫生只能蹲地上給他檢查,紗布什麽一揭開,醫生也吓到了:“這樣不行,再不躺好得重新縫線了!”

愛麗勸他:“Alex,先處理傷口啊,不要這樣子,孟總不會走的——是不是,孟小姐?”

孟存汝有些難堪地點了點頭。

方轶楷這才擡眼盯住她:“我不信,除非你把證件和手機交給愛麗。”又看了一眼凱莉和阿晖,“再讓他們出去。”

凱莉被他的無恥驚到:“你要挾誰啊,無賴!”伸手抓住孟存汝手腕,“Miriam,我們走。”

阿晖也十分配合的上來就要拉開他箍在孟存汝胳膊上的手——抓着不放就行?也太小看人了吧!

孟存汝卻先一步縮回了被凱莉攥住的手腕:“你們去外面等我吧。”

凱莉瞪大眼睛:“Miriam!”

醫生有些佩服地看了一眼方轶楷,他慘白的臉上一點兒笑意都沒有,所有的精神氣似乎都集中到了眼睛裏,亮得驚人。

一直等到凱莉和阿晖都出去,掩上了門,方轶楷才将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從她胳膊上挪開,另一只手往下,攥住她有些過于消瘦的手腕。

“還有證件和手機。”

孟存汝幹脆把整只包都遞給了愛麗。

愛麗肯定是不敢收着的,有些歉意地看了孟存汝一眼,四下打量了一圈,放進床頭櫃裏。

方轶楷拽着孟存汝一起走回到病床前,在醫生的幫助下躺回了床上,又道:“櫃子能鎖嗎?”醫生都要被他的毅力征服了:“有密碼鎖的,在抽屜裏。”

愛麗連忙翻出來,方轶楷又掙紮着要自己設密碼,孟存汝無奈地跟着他一起蹲下,側頭看着白色的牆壁發呆。

鎖上齒輪轉動的聲音細微到可以忽略,身側人越來越粗重的呼吸反倒越來越清晰。方轶楷又不肯松手,單手弄了半天才把櫃子鎖好,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醫生已經完全看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了,要是往常他早就開罵了,可方轶楷這種不要命的執着方式看着就不大正常。

他處理完傷口,悄悄叮囑愛麗:“你最好給他再挂個精神科看看。”

愛麗微笑着把人送了出去,外面凱莉和阿晖嚴陣以待,四只眼睛直戳過來。愛麗無奈地解釋:“感情這種事情,我們外人也不好插手啊。”

凱莉冷笑:“Miriam是我老板,我是不好插手,你不是Alex經紀人?你不管他誰管?”

愛麗攤手:“他看着像是我管得了的人嗎?他接到電話時候正在拍夜戲,撂下一攤子人直接跑出來,我能怎麽辦?帶到這麽一個定時炸彈,我都想抱着導演的大腿哭了!”

阿晖對她的抱怨毫無興趣,他把另一個同伴留在原地,四下轉了一圈,将車上備着的一套監控設備弄上來。

愛麗和凱莉争論了一番,突然見他蹲下來往門縫裏塞東西,都有些發愣:“你在幹嘛?”

阿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繼續小心翼翼地将小紐扣一樣的東西塞好,然後才小聲道:“竊聽器。”

凱莉:“……”

愛麗:“……我能聽聽看嗎?”

阿晖和凱莉一齊扭頭看向她,愛麗讪讪的笑了一下:“裝了不就是用來聽的?”

阿晖将接收設備收起來塞進褲兜,只留一個小小的耳麥挂在耳麥,用行動向她闡釋了使用權的歸屬問題。

方轶楷閉着眼睛躺在那,既不說話也不肯松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存汝以為他睡着了,剛想挪動一下手臂,他就又把眼睛睜開了。

“去哪?”

眼神清明,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孟存汝張了張嘴巴:“我口渴,想喝點水。”

方轶楷往床頭櫃看了一眼,櫃子上放着半杯水,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孟存汝欠身,将礦泉水拿了過來,“一只手沒辦法擰開。”方轶楷馬上擡起了剛裹好傷口的手臂要幫忙,孟存汝迅速想起剛才血流滿地的場景,吓得連忙把瓶子放回去。

“我又不渴了,不用了。”

方轶楷的眼神裏明明白白寫着:“果然在騙我。”

孟存汝坐回到椅子上,方轶楷幹脆撐着手斜依在枕頭上,還把電視也打開了。

這個點的電視劇無非也就是一些狗血時裝劇,不是愛來愛去的三角戀就是倫理大戰,方轶楷認認真真地看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孟存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方轶楷扭頭看了她一眼,往邊上躺了躺,手仍舊攥在她手腕上。

孟存汝哭笑不得地看着空出來的半張床:“你是小孩子嗎?這樣有什麽意思?”方轶楷不答,重新轉過頭去盯着屏幕裏哭得梨花帶雨的女角色。

他讓出半邊床雖然是好意,孟存汝卻連像剛才那樣好好坐着都辦不到了——要麽一起到床上來,要麽彎腰站着。

她也是典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語氣生硬地說:“既然你不用休息,那我先回去了。”一邊說一邊又要抽回手。

“我休息你就不走了?”

“……”

孟存汝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他已經摁下電源鍵,将電視關掉了。哭得直打嗝的女演員的臉閃了一下,徹底消失在眼前。

“你也早點休息吧。”方轶楷說了這麽一句,擡手将房間的燈也關了,有些吃力地躺進了被子裏。

孟存汝孤零零在黑暗裏站了片刻,覺得手腕被輕捏了兩下,然後身體也被拉着往前傾倒了一點。

“我不動你,真的,就陪我躺一躺,好不好。”

黑暗裏看不清他表情,姿态又放得這樣低……

孟存汝心裏知道不好了,人卻順勢慢慢躺了下去。

天上有流雲星辰,地上有森林河流……如同流水與土壤交界處的河岸、河床一樣,一旦存在了,一旦留下痕跡了,漸漸地就會與周圍契合共存,直至難以分離。

她睜着眼睛平躺在他身側,聽着他逐漸綿長的呼吸,手腕仍然被緊緊地攥着,身體卻再無其他接觸的部分。

她失眠了一整夜,天亮時,卻發現一直“睡”得很好的方轶楷也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孟存汝有些驚訝他的演技,有些嘲諷地問:“打一晚上呼嚕不累嗎?”

方轶楷沒好氣地反駁她:“你是金魚,睜着眼睛睡覺?”

孟存汝動了動手指:“現在可以松開了嗎?”

方轶楷看她:“松開好讓你去訂婚?”

孟存汝皺眉,半晌才開口:“……我去洗手間。”

方轶楷這才松手,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青紫色勒痕。他只瞥了一眼,就把目光挪開了。

孟存汝累得完全顧不上這些,有些疲憊地活動了下胳膊,跳下床走進衛生間。

其實不止手腕,手臂上也留下了好幾道痕跡,青中透紫,紫裏又浮着點暗紅色,像是烙印一樣。

她把手放在水龍頭底下沖了沖,手腕上的勒痕更加明顯,像是一道醜陋的傷疤。

方轶楷久等不見她出來,直接将門推開,她回頭看他,撞上他銳利眼神下的那兩個黑眼圈後,再沒能壓抑住心底的話:“方小滿,你難道有雛鳥情節?”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當年的事情,方轶楷也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恢複如常:“随便你怎麽想,反正你得留下來,哪兒也別想去。”

他這話說得簡直就像鬧脾氣的孩子一樣,眼神卻又冷得吓人,孟存汝猜不透他,下意識就想起了醫生的那句話。

帶他去精神科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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