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男人這個角度看過去,幕遲非常的不對勁。
白霧籠罩,氤氲的水汽柔和了幕遲的五官,往日的冷漠褪去之後,只留下了兩頰處的些許紅暈,他修長的手緊緊拽着男人黑色的衣角,眼梢通紅地看着他,胸腔也随着呼吸不斷起伏。
男人皺眉,這後生怎麽回事,盯得人頭皮都發緊。
“你咋了?剛剛不是還挺能耐?現在啞巴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粗魯地拽下幕遲扒拉他的手,然而幕遲此刻神智尚且不清,又沒有半分力氣,驟然失去了支撐,仰面就要往溫泉中摔去。
失重感傳來,幕遲下意識伸出手,沒能夠着對方衣角,卻一把薅住了他那及腰的長發。
男人:!!!
這突襲來得猝不及防,隔着易容都能看見他臉上的痛楚,伴随着吃痛的怒吼之聲,幕遲就着這頭發和他進行了好一番拉扯。
只可惜,終究還是栽進了溫泉裏。
連帶着某位無辜男性一起。
說來也巧,幕遲重塑的身體本就因為那道劍氣而千瘡百孔、重傷難愈,對外物的抵抗力甚至不如尋常凡人,原本迷幻作用有限的月霖砂在他這裏竟是效果翻了數倍。
而男人也是身受重傷,動彈一下都費勁,以至于兩位絕世大佬此刻有如凡人一般,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不甚雅觀的做了倆同命落湯雞。
偏偏這倆還都是一脈相承的臭脾氣,男人嘴賤,二話不說扭頭就噴,而幕遲被那溫泉水一嗆,神智也恢複了些許,他是個能動手就不會動嘴的主,當即就一拳揮了過去。
對方自是不甘示弱,二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卯着一股勁哼哧哼哧扭打成了一團,愣是将那月霖砂的效用都消耗了些許。
不過再怎麽說這也是個價值連城的寶物,不是區區一場肉搏就能輕易消耗掉的,也不知道他倆怎麽打的,在互揍了能有數百招之後,那人摸到了幕遲的腰。
幕遲當時就軟了。
月光下,兩個同樣姿容出色的人衣衫淩亂,兩相糾纏。
男人壓在幕遲身上正揍得起勁,一時沒收住,又砸了幾下,卻發現對方好像蔫吧了,半天都沒還手。
這種感覺其實很讓人難受,就像兩個從小一起中二的少年,突然其中一個人說:你太幼稚了,我不跟你玩了。
他現在只覺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忍不住看了幕遲一眼,這一看,當即警鈴大作,已然擡起的拳頭吓得猛一哆嗦。
只見幕遲面容紅潤,神色清冷間又帶着迷離,那雙狹長好看的眼睛閃着淚光,紅了眼眶。
“哎不是,不就揍你兩下,你別哭啊。”
他明顯是慌了神,舉起的拳頭擡也不是,放也不是,試探性地拍了拍幕遲的胳膊。
他不碰還好,一碰,原本還要掉不掉的淚花直直落了下來。
“閉嘴,別碰我。”
幕遲的語氣已經盡量冷厲了,然而聲音還是止不住的發顫,生理性淚水掩蓋了他的視線,眼前之人也與記憶中的身影逐漸重疊,幾乎要沖垮他壓抑了幾十年的防線。
藥性猛烈,他只覺全身上下的肌膚都敏感到了極點,碰一下就止不住的顫。
而誘使他發作的人此刻還滿臉糾結,一副你怎麽這麽脆弱的樣子,看得幕遲只恨手頭沒有武器,不能将這人捅個對穿。
不過饒是那男人再大條,此刻也察覺到了異常。
這兩個人打起架來一個比一個兇狠,從泉的這頭一直打到了另一邊,身上的衣物也都濕了個徹徹底底。
這一濕,某些反應便有些遮不住。
“你……被下藥了?”
幕遲沒有回答。
他好像傻了,就這麽直直地往男人臉上瞧,仿佛要看出一朵花。
他這人手忒黑,專挑人臉上揍,對方此刻連易容都被他給砸掉了一塊,露出的下巴線條優美到了極致。
幕遲伸手,迷戀地撫上他的臉頰,神情凄苦,滿眼哀恸。
“師兄……”
男人瞳孔驟縮,下一刻,幕遲勾住了他的脖子,直直吻了上來。
……
半刻鐘後,男人神色複雜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影。
他不過來搶一把劍,莫名其妙就跟人和地痞無賴似的打了一架,打就算了,還被人親了一把。
想到那個吻,他嘴角一抽,十分想撬開幕遲的頭蓋骨看看裏面裝着什麽品種的豆花。
當時他還沒來得及氣憤,幕遲就先反應過來,拔-吊無情地将他推開,然後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掌。
除了他那傻逼師弟,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瘋子。
那一掌也不知用了多少靈力,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幕遲被自己給拍死了,鮮血從他嘴裏噴湧而出,染紅了大片植被和泉水,而後幹脆利落地倒在了地上。
溫軟的觸感殘餘在唇上,揮之不去,男人回憶起剛才那一瞬間所感覺到的東西,眼眸幽深。
“我師弟可不像你。”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低聲開口,用了原音,清越好聽。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下,落在那男人的臉頰之上,黃白色的易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融化,露出的側顏俊朗無雙。
他垂眸,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臉色。
“他啊,是個很可憐的人。”
話音落下,男人深深地看了幕遲一眼,嘴角冰冷地揚起。
可憐……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