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房日兔 …

趙宅裏滿庭初冬的枯葉,冷冷清清,只有趙飛鴻一人在住。宅中東邊是兩間小房,西側則是柴房廚房,連個小厮也不請,看似十分節儉。

前院內有一石桌,游孟哲坐在石椅上,擡眼打量趙飛鴻。

趙飛鴻身長八尺,堂堂英偉男兒,眉如兵鋒,唇若折劍,雙目深邃看得出畢生深湛修為,隐約有股威勢。按理說這本該是個絕好的雙修對象,然而不知道為何,游孟哲光是看着他就竦了,完全提不起半點剝他衣裳,騎他腰間的念頭。

趙飛鴻穿一身天青武袍,沒帶任何武器,單薄袍子下男人健壯英偉身軀顯得十分安全,可靠。袍子滌洗得略有點褪色,看上去也十分好脫,怎麽游孟哲就沒這膽了呢?

這厮武功很高……非常高,游孟哲不敢亂來,生平見過的人裏,興許唯有父親游孤天能與其一較高下。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游孟哲剛轉身,趙飛鴻手指一彈,三道勁風飛來,分點中他太淵、章門、肺俞三大要穴,游孟哲動彈不得,連開口亦無法,直挺挺地站着。

隔空點穴!彈指神通!六脈神劍!游孟哲心裏不住咆哮,真太小看他了!

趙飛鴻道:“今天這頓請,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說畢轉身走開,入內去做飯。

水聲響,聽得見趙飛鴻在井邊打水,未幾,米飯的香氣傳來,游孟哲肚子餓得咕咕作響,心想宇文弘去哪了去哪了,怎麽還不來找自己,萬一宇文弘來了能打得過這厮把自己救走麽?

趙飛鴻對他似乎沒有明顯的敵意,是看在自己父親的面上不敢殺人,還是懶得和他計較?為什麽要請他吃飯?有這麽請客的?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鞭……虎子,游孟哲鎮定下來,想了一會,決定先看看情況。

聽游孤天說過點穴的原理是以自己內力,截住對方內力,令敵人氣勁不暢,無法動彈。等一段時間也能解開,武功高強的人還可自己運氣沖穴,自行解穴。

游孟哲體內已有宇文弘的柔勁外加孫斌的行雲真氣,雖不及趙飛鴻那身功夫剛猛,卻也有點根底,當即靜心運氣,丹田內氣團緩緩旋轉,一股灼熱氣勁升上腰肋,開始運勁沖穴。

我沖!

我再沖!

趙飛鴻拿了把笤帚,唰唰地清掃庭中落葉。

游孟哲憋着勁兒,以自身真氣反複猛沖,身體動了動,心內大喜,有進展!于是滿頭汗水涔涔,一臉憋尿的表情,大汗淋漓地沖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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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趙飛鴻點穴手法極其霸道,沖來沖去只見松動,卻未有解開的份兒。

唰一聲一顆石子破空飛來,打在游孟哲肩頭,全身要穴自解。

“吃飯了。”趙飛鴻放下笤帚,取來毛巾擦手,去竈臺端出飯菜。游孟哲朝前踉跄一步,險些摔在地上。

廳堂中點起昏黃油燈,兩菜一湯,菜是鹹肉爆冬筍,兩條煎魚,肉丸子白菜湯。游孟哲捧着個缺了邊的碗,拿着筷子,心想得怎麽尋個法子逃跑。

游孟哲:“你想對我做什麽。”

趙飛鴻:“不做什麽,把你留在這裏一年半載。”

游孟哲心驚:“你想拿我做人質?”

趙飛鴻漫不經心道:“沒這意思。”

游孟哲懷疑地看着趙飛鴻,少頃又道:“你要雙修就直說,這個……”

游孟哲心想,要跟他雙修麽?這不好辦吶,假設這厮與老爹功夫伯仲之間,萬一趙飛鴻得了自己功力,游孤天打輸了,還不把自己給揍死。

趙飛鴻道:“當年就告訴你娘,該把轉陽真經毀了,她不聽,如今惹出這許多事來……”

游孟哲:“!!!”

游孟哲:“你認識我娘!”

趙飛鴻道:“吃飯罷。”

趙飛鴻有意無意地看了游孟哲一眼,游孟哲說:“你怎麽認識她的?”

趙飛鴻沒有回答,看着游孟哲的眼神中帶着一抹同情之色,游孟哲馬上就敏銳察覺到了,微微眯起眼,心想這裏頭是不是有貓膩?

趙飛鴻說:“你的轉陽真經,我替你收着,以後不可再練這歪門邪道的功夫。”

游孟哲心裏說“媽的”,嘴上道:“好的。”

趙飛鴻似乎有點詫異游孟哲居然這麽配合,許久後道:“吃過就去歇下,房內有書,氣悶便自去取來看。”

游孟哲心想這麽個四壁漏風的小宅院,要逃跑還不容易?真把自己想得太好對付了,決定吃完這頓,晚上就趁夜黑風高跑路。

“你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游孟哲問。

趙飛鴻:“關到你爹不再管你的時候。”

游孟哲:“為什麽這麽做。”

趙飛鴻道:“因為你是晴兒的孩子,當年晴兒說過,若來日有兒子,便要讓你拜我為師。”

游孟哲:“……”

趙飛鴻道:“游孤天身為你父親,養不教,父之過,将你教成這副模樣,大違晴兒生前本意,不能再坐視你這樣下去。”

游孟哲道:“你怎麽知道我爹是游孤天……”

趙飛鴻眉毛動了動,說:“你的眉眼和你娘,似了個十足十。”

游孟哲這才明白過來,說:“要麽這樣,打個商量,你也不用費個幾十年心思教我了,咱們半個時辰就完事,你咬咬牙,打個顫……”

趙飛鴻怒道:“轉陽真經不可再練!”

游孟哲被這一吼,當即吓了一跳,趙飛鴻道:“都練的什麽自甘下流的功夫!現在是未曾找到法子,否則定會幫你散去全身功力。游孤天那厮簡直違背天地綱常,教你練這邪門功夫,你道他的居心是什麽?”

游孟哲傻乎乎問道:“哈?是什麽?”

趙飛鴻:“……”

“總之不可再練。”趙飛鴻道:“現在中原武林都在通緝你,玉衡山上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自江州至京城,十八州全張貼了重金緝拿你的布告,江湖傳言,誰與你雙修,武功便一日千裏……”

游孟哲狂喜道:“真的?!”

游孟哲是真心高興,這麽一來,大家不就對他趨之若鹜,游孟哲只要坐在家裏等人上門雙修,不定順便還能挑肥揀瘦……這門路一開,客似雲來啊!

趙飛鴻蹙眉看着游孟哲,游孟哲只得按下心內喜悅之情,心裏砰砰跳,這功夫千萬不能讓趙飛鴻給弄沒了。

游孟哲也餓了,比之魔教青華殿內錦衣玉食,江州城花錦樓中珍馐佳肴,趙飛鴻的粗茶淡飯仿佛別有一番滋味,匆匆扒了兩大碗飯,那魚煎得金黃美味,吃了還想再吃,筷子卻被趙飛鴻一敲,登時虎口酸麻,無法落箸,只得作罷,心想這人真小氣,菜也不讓人吃個夠的。

趙飛鴻道:“你在魔教中長大,學不到半分君子風範,全是一群藏頭露尾,心思龌龊的小人,如今既尋到你了,須得在此刻苦練武讀書,重新做人……”

游孟哲道:“世間豈有君子而以小人之心度人?”

趙飛鴻:“……”

游孟哲又以筷子小心指了指桌上的菜,說:“君子遠庖廚……”

趙飛鴻半晌竟是無言反駁,許久後道:“油嘴滑舌。”

游孟哲還在磨磨蹭蹭地吃菜,意猶未盡地拆那個魚頭,趙飛鴻卻已将殘羹收了,游孟哲只得百無聊賴,起身在宅子裏亂逛。

趙飛鴻在井邊洗碗,這個時候沖出去一定會被抓住。

游孟哲打算等他放松警惕後再行逃跑大計,遂照着趙飛鴻所言,先去看書。

趙飛鴻家境貧寒,書房內倒是滿滿的幾大架藏書,《揚州志》,《虞太祖傳》,《中原武林俠義紀事》,《成祖韬略》,西川武林要略,棍譜,內息功法,歷史,戲說,話本,居然還有東夷族的詩詞,數百年前的笛譜,《竹園詞話》,《江州劍俠》,線裝書俱是前朝風雅之士所撰。

游孟哲将油燈放到書桌上,擡頭端詳壁上的畫,畫上是個女人。

女子富貴雍容滿臉發光,穿着武服,眉心一點朱砂,眼睛賊大——仕女圖,游孟哲在玉衡山自己老爹的書房也看到過,多半是同個人:他的娘,俞晴。

看來他娘生前和這武林盟主還挺熟。

游孟哲随手翻了本書,趙飛鴻還在院外忙碌,不知在做甚,入夜後四周安靜下來,唯有些許初冬的微風習習,院外的竹林沙沙作響,聲韻細密。

游孟哲撓了撓脖子,數天裏又落水又跑路的,一身汗浸得發癢,脖頸處簡直能搓下泥丸來,真想找個地方洗澡。

趙飛鴻在外頭道:“洗澡水給你燒好了。”

“啊。”游孟哲心想這人真是講究,到角房裏去,一大桶洗澡水冒着熱氣,游孟哲整個人浸進去,登時身心舒暢。

趙飛鴻推門進來,把游孟哲的衣服拿出去,游孟哲道:“那我穿什麽?”

趙飛鴻不答,片刻後又拿了套單衣裏褲進來,說:“你先穿着我的,大了些,明日你的衣服就幹了。”

武林盟主居然伺候他洗澡,還幫他洗衣服。游孟哲完全不敢相信這人是與游孤天同級,十餘年來分庭抗禮的中原武林正道之首。

夜裏聽見水聲,趙飛鴻另燒了熱水自己洗澡,洗完後趿着木屐進房裏來,在游孟哲房內擺上個火盆驅寒,回房去睡覺。

游孟哲有許多天沒睡得這麽安穩過了,先前不是胡亂睡客棧就是睡烏篷船裏,竟是一覺無夢到天明,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

衣服已晾幹,整整齊齊疊在房裏,先前又跑路又打架,破了些邊角,全給他補好了。游孟哲去穿上,尋不見自己包袱,料想被趙飛鴻收走,只得出房去。

趙飛鴻打着赤膊,一身肌肉瘦削勻稱,在前院習練棍法,掃,點,劈,挑,一道勁風激起滿地枯葉,蝴蝶般四下旋飛,游孟哲雖不懂招式,卻也覺這棍法漂亮至極。

趙飛鴻收棍,說:“你父教了你何招,演練幾式來看看。”

游孟哲道:“我不會。”

趙飛鴻道:“魔教少主,什麽功法也不會?”

游孟哲道:“真的不會。”說着想起兒時玩伴王大牛打的拳腳,糊弄比劃了幾招,看得趙飛鴻一臉慘不忍睹。

“吃飯罷。”趙飛鴻道:“你爹只把你當做一個練功的器具,可憐事到臨頭……”

游孟哲剎那就火了,叫嚷道:“喂!你別在背後說我爹,有本事當面說去。”

趙飛鴻面帶不悅,卻不與他争執,随口道:“罷了。”

吃過早飯,趙飛鴻道:“現去把柴劈了。”

游孟哲心想終于使喚我做事了,這厮武功高強,不劈也不成,只得乖乖去拿了個柴,取來斧頭,在前院幫趙飛鴻劈柴。

一個時辰後。

游孟哲:“還有多少,不想劈了。”

趙飛鴻道:“不劈不成,你運勁的勢頭是錯的。須得運腰力劈砍。”

游孟哲滿頭大汗,提着斧頭喘氣,趙飛鴻說:“我傳你一套口訣,只有四句,聽好了。”

“上不過膊,中不過肘,下三路手,以腳消腳。”

游孟哲大約能懂,這是招式遵守的姿勢,照着趙飛鴻所言調整動作,果然輕松了不少。

趙飛鴻又道:“力有九種,須得穩紮穩打,對不同的敵手,以不同的使力方式,一擊制敵方能競全功。”

游孟哲想了想,繼續劈柴。

一個半時辰後:

游孟哲:“全劈完了。”

“飛鴻吶。”隔壁鄰居老妪笑眯眯拄着拐杖過來。

趙飛鴻忙起身道:“婆婆起來了?我這就去。”

老妪笑着看游孟哲,游孟哲滿身大汗,站在冬日的陽光下,有點莫名其妙,老妪說:“這是你兒子?”

趙飛鴻道:“說笑了,是我小徒弟,從前在他家裏,這幾天才來練練武功。”

老妪點頭道:“挺好,挺好。”

趙飛鴻穿上袍子,說:“跟我來。”

趙飛鴻調轉長棍,搭在肩上,示意游孟哲把劈好的柴摞好,用繩子捆上,挑擔出門,送到鄰居家裏去,又從隔壁那老妪家裏擔回來柴火。

“繼續劈。”趙飛鴻坐回廊前的椅上,拿着本書,吩咐道:“這些弄完了吃午飯。”

游孟哲:“……”

游孟哲整個人都要炸了,只不敢罵他,拿着斧頭,心裏不住咒罵,既餓又累。

又過了半個時辰:

“飛鴻吶。”隔壁院子裏老頭兒道。

趙飛鴻放下書道:“哎!”

老頭兒說:“給你小徒弟做了點糯米滋,過來拿。”

趙飛鴻起身過去,游孟哲注視趙飛鴻,趙飛鴻前腳出門,游孟哲果斷把斧頭一扔,轉身就跑。不跑還等什麽!

此刻功夫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游孟哲一提氣,撲向牆頭,身輕如燕!順利!

緊接着一枚石子從鄰家平地飛起,穿過整個宅院,打中游孟哲腳踝,游孟哲大叫一聲半身酸麻,直挺挺地摔了下去,掉在院子外頭。

沒過一會,趙飛鴻拿着個裝滿糯米滋的碗,繞過來提着游孟哲的衣領,抓小雞一般把他抓回院子裏,随手一拍,解了他的穴道。

游孟哲摔得灰頭土臉,繼續劈柴,趙飛鴻把吃的放好,沒事人一般坐在廊前看書。

把所有柴劈完,游孟哲累得快趴下了。趙飛鴻開午飯,一碟炒雞蛋,昨天沒吃完的肉蒸了個冬菜肉餅,游孟哲狼吞虎咽,又吃了兩大碗米飯。

飯後趙飛鴻把鄰居給的糯米滋擺出來讓游孟哲吃,糯米糍帶着竹葉的香氣,蘸上白糖,簡直是人間美味。

午睡時游孟哲不敢跑路,午後趙飛鴻讓游孟哲練寫字。

“我已經練得很好了。”游孟哲道:“我爹說我寫得比我娘好。”

趙飛鴻道:“是個人寫的字都比你娘好,好也得練。”

游孟哲:“……”

趙飛鴻道:“我再教你一套口訣,你運氣寫,照着這個帖子摹。”

游孟哲心想寫字也能練武?趙飛鴻授予他一套口訣,內裏俱是運氣提筆,寫字時真氣的法門,一勾一提,一撇一捺,俱有講究。

“這是什麽武學?”游孟哲心中一動,想到啞巴張遠山。

果然趙飛鴻道:“這是我朋友的家傳武學。”

練字到了黃昏,游孟哲隐約窺見了武學中的某個境界,卻又抓得不真切,趙飛鴻一直在前廊處看書曬太陽。傍晚時進來收走文房四寶,帶着游孟哲出門去買菜。

兩人穿過長街,集市上正熱鬧,趙飛鴻買了些鹵榄,鹹蛋,買菜買肉買河蝦,讨價還價,游孟哲指着一籠子雞說:“我想吃這個,我自己掏錢買,你給我做。”

趙飛鴻說:“不成,過幾天再讓你嘗鮮。”

游孟哲一臉苦大仇深,每天粗茶淡飯,連只雞也不讓吃,嘴巴裏淡出個大鳥來。

于是從這天起,游孟哲便跟着趙飛鴻,白日習武,三頓吃住,開始了他的苦命生涯。

游孟哲不是沒想過逃脫,這日子比在玉衡山上還要無聊,山上時日起碼還能東走西逛,在這處除了一方宅院,根本無處可去。

游孟哲試過三次逃跑,第一次是半夜三更在廳裏找包袱,結果在石磚地上絆了一跤,響聲甚大,料想已經把趙飛鴻驚醒了,索性也不逃了,灰溜溜回房去。

又一次也是半夜,游孟哲這次學乖了,包袱也不要,偷偷摸摸爬出去,落地就跑,沿路狂奔,到城門外那時,城門口外橫裏伸來一棍,把他絆了個五體投地,繼而被趙飛鴻提着回家去。

最後一次則是白天,游孟哲光着膀子在院裏砍柴,外頭有人前來通知趙飛鴻,讓他前去衙門有事相商,游孟哲買菜時放出消息,讓本教中人幫忙,料想是知縣來刁難趙飛鴻了。

游孟哲耐心等候,直到趙飛鴻走了快半個時辰,這才開始跑路,前去本教産業內要了點銀兩,吩咐幫衆打掩護,自己上了河邊烏篷船,一路到揚州換馬,快馬加鞭地上了官道。

兩城界碑前,正站着漫不經心的趙飛鴻——又被抓了回來。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游孟哲快要哭了,一面着幫衆前去通知玉衡山總舵,讓游孤天來救他,一面乖乖跟着趙飛鴻回家去。

他甚至懷疑自己通知魔教中人的事也瞞不過趙飛鴻的眼睛,算了,宇文弘不知去了何處,等游孤天來救罷。

數日後的半夜:

“少主。”宇文弘道。

游孟哲睜着腫眼,朝宇文弘左看右看,說:“你可算回來了。孫斌呢?”

宇文弘道:“我讓他把藥全吃了,沒讓他尋短見,他也回山去了,誰打的你?”

游孟哲:“我自己摔的。”

宇文弘四處看了看,說:“怎麽到趙飛鴻家裏來了?”

游孟哲:“被他抓來的。”

宇文弘點頭,兩人相對無語,游孟哲縮在被窩裏,說:“能帶我走不。”

宇文弘想了想,表情有點為難,說:“趙飛鴻不是壞人,你不在這裏多住會?”

游孟哲說:“我娘當年說了,讓我拜他當師父麽?”

宇文弘點頭,游孟哲一下就沒轍了。

游孟哲道:“這不是個事啊,哪有硬來的……帶我走罷。”

宇文弘點頭道:“成,你發話,這就走。”

宇文弘帶着游孟哲一陣風出來,游孟哲包裹也不要了,兩人正想走,卻見趙飛鴻站在院裏,長身而立,道:“宇文弘,經年不見了。”

游孟哲心裏咯噔一響,還沒出門呢,趙飛鴻竟然這就知道了!

算了,反正跑出大老遠的也得被追上,遲早得打一場,不如就在這裏打了。宇文弘小舅,宇文弘爹,你可千萬別輸啊……

“經年不見了,趙兄。”宇文弘站在月光下,一輪滿月挂在天邊,照着他俊秀的臉。

宇文弘的眉目極為幹淨,雙眼澄澈,臉龐帶着幾分稚氣,渾然看不出是三十來歲的人,與游孟哲有種兄弟般的氣質。

趙飛鴻道:“你沒照顧好你的小主人。”

宇文弘道:“晴姐去世的時候,只讓我保護他,遂着他的心意。”

趙飛鴻說:“所以你在玉衡山上一過就是十六年,只放任他不管?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游孟哲心想你奶奶個叉,提防地退了半步,說:“我……不想拜你當師父,咱倆沒緣分。”

趙飛鴻不管游孟哲,又朝宇文弘道:“不能讓他回山去跟着游孤天。你願留下來照看他,趙某家中打掃間房出來,給你住下就是。住什麽地方不是住?”

游孟哲暗道不妙,撺掇道:“小舅!上!”

宇文弘想了想,說:“我只聽孟哲的。他想去哪就去哪,不能勉強他。”

趙飛鴻冷笑道:“當年這般愚忠,如今還是一般的愚忠,這就動手罷。”說着反手将棍一掄,遙遙指向宇文弘,說:“勝得過趙某,人你帶走,絕不再阻攔。”

游孟哲心裏砰砰跳,宇文弘側頭小聲道:“我盡力,不行的話回去讓你爹來。”

游孟哲點了點頭,站到一邊觀戰,心想待會兩人要動起手,自己說不定能從旁夾擊,給趙飛鴻一下狠的,這就贏了。運氣好的話還能點了他穴道,把他點倒綁起來,順便雙個修再走……

正思忖間,宇文弘卻不動手,俊朗身材于月下靜靜站着,片刻後探手入懷,摸出一副銀色的手套,雙手交互戴上。

那是兵器?游孟哲還是頭一次見到宇文弘戴手套,心想這多半是兵器罷。

手套泛着冷月清輝,猶如一團五彩光華在他的手掌上旋轉。

那手套乃是滄海閣的七大鎮派異寶之一,名喚“摘星”,乃是滄海閣中萬年蠶母吐絲織就,那蠶母與天地同壽,每百年一次吐絲織繭,蠶絲不盈一尺,積三千年蠶絲方織出這一雙手套。

宇文弘雙手不懼雷火蠱毒,更不懼寶劍鋒芒,十八般兵器中之一便是“抓”,十八般武藝中最後一項乃是“白打”,論起武學造詣精妙,實不在趙飛鴻之下。

然而趙飛鴻少年時曾有奇遇,功力深湛,這些年裏又勤學苦練,宇文弘則在山上陪着游孟哲十六年,這場比鬥誰勝誰負,尚且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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