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歡
“……你又占我便宜!”
“沒有,本公子覺得冷,拉你取取暖。”
“大夏天的你還嫌冷?!你找個可信點兒的借口行不行?”
“是真的冷,你試試我的手。”翠暖說着将手塞進鳳離枝手中。
那只手很涼,鳳離枝握着很舒服,笑道:“你這手以後就歸我了,等哪天我手熱了拿來涼涼手……”
“好啊。”翠暖笑答。
“翠暖,你是不是喜歡我呢?”
“不喜歡。”
“……你用得着說得這麽直白麽?好歹推推讓讓扭捏不安幾百回合再說吧……”
“你當我是黃花大閨女麽?”
盛夏的清風吹來,将河吹出了條條小魚,将寂靜的小廟深林吹出了聲聲鳥啼。
鳳離枝彼時正在河邊洗腳,翠暖從後面輕輕一推,鳳離枝聲勢浩蕩地掉了進去。好在河水并不深,只剛剛沒到膝上。鳳離枝從水裏掙紮起身,捧了水往翠暖身上潑去:“讓你推讓你推!”她佯怒道,還不忘一直潑翠暖。
翠暖躲避之間下了河,也捧起水潑向鳳離枝。
一時間,小河笑聲連連。
“有種你別跑!你個臭翠暖!”
“哈哈——”翠暖笑着看了眼落湯雞一般的鳳離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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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麽?”
“你這樣子……很好笑啊。”
“你也不照照自己,你的樣子好看?!”
“我照過了,挺好,更俊了。”
鳳離枝滿臉黑線。誠然,此時的翠暖濕了半邊發,衣裳也緊貼着身子顯露出輪廓,确實有股翩翩然的君子之風,可內心卻是無賴中的無賴。
“哼!”鳳離枝将頭發別到耳後,白了翠暖一眼坐到岸上去。
“怎麽,生氣了?”翠暖見狀湊過去問她。
“誰和無賴生氣,那是小人之心!”鳳離枝扭過頭不理會他。
翠暖亦坐下來:“下午吃魚好不好?”
“不好!”
“那吃什麽?”
“餓着!”
“哦。原來你吃飽了——”翠暖笑意盈盈地看着鳳離枝說。鳳離枝頗為納悶地回過頭來,打量了翠暖,惑然道:“我吃什麽了?!”
“你不是一肚子氣麽?自然就飽了。”
“……哎呀,姑娘我飽極了,還有一些殘羹剩氣,公子你要不要嘗嘗?真是好吃得很……”鳳離枝咬牙切齒道。
“在下沒有口福,享不了姑娘的盛宴。”
“哼!油嘴滑舌!”鳳離枝且将腳從水中抽出,起身去了林子深處。
“你去哪兒?”
“找木棍捉魚——”鳳離枝遠遠地答道,聲音懶散又不經心。
翠暖看着她的身影,很有意味地笑了聲。
盛夏将盡,夜風涼涼吹入衣襟,鳳離枝攏了攏衣袖。她轉頭看向四周,草地在風中窸窸窣窣,有些詭異,她心中頗為疑惑。這個無賴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可他将自己帶至此處就不見了影兒。
“翠暖——”她小聲地喊,可是沒有人回答她,只有風聲響着,像一首安靜的催眠曲。
“翠暖——”她又喊一聲,仍然沒有人。她有些害怕,是不是翠暖又在戲弄自己,故意把自己扔在這裏然後躲在角落裏看自己的笑話。她覺得這個很有可能,便壯足了膽子,站在那裏中細細聽着風聲。
風聲還好,不算大,吹來有一層淡淡的霧氣和花草的清香,她擡頭看看夜空,繁星如海一個個從夜幕中長出來,她看着,有些眩暈。
她覺得那些星星離自己很遠,天幕裏略微單薄的星光就像是小小的針刺在心頭,她有些想哭,卻不知道為什麽想哭,她覺得翠暖就像星星,她站在這裏,而星星一直在天上,她夠不着他,他也不會落下來。
她還覺得,她的家人一定在燭火之中樂意融融,誰也記不得有個她。她存在或不存在,似乎無傷于世界。
她又想,要是有天她死了,大抵沒有人會在意,更不要說有人會為她哭泣。她多麽想有個人疼她,那樣,她就不用整天去捉野雞野兔吃,也不用低聲下氣地借住在別人家裏,看人眼色行事,不用擔心明天的飯菜和去處……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漫天的螢火飛過來,她的側臉在微弱的光中明滅,眼角有淚滑落。那些螢火環繞着她,她有些開心,她覺得星星就在這裏了。
一旁的翠暖看着她,眼神迷離。
“小枝,好看麽?”
鳳離枝轉過頭來,狠命擦着眼淚,可它還是在流,并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我不想哭的,是我的眼睛想哭……我一直覺得,你就是天上的星星,離我很遠很遠——”她說着,吸了口氣,又說下去,“可是,你給我捉了這麽多螢火蟲,我很高興,覺得,你并不是那麽遠的。我一直都想找個疼我的人,我不想再這麽一個人幕天席地,風餐露宿,可是我總是厭恨,天地之大竟沒有我的去處……”鳳離枝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只是哭着把想說的說出來。
“小枝,天地之大,我亦沒有去處,你可知道,我并不知道我是誰,我很小的時候被玉雪門前任門主收養,那時,我不記得我是誰,連名字都是門主給起的,我有時也常常想,我是誰,我活着是要做什麽,我唯一的事情,就是想找到爹娘,可是我不知怎麽找。我和小枝你,算得上是天涯淪落人。”
翠暖伸手理了理鳳離枝鬓邊的發,将它別到她耳後,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螢火的映照之下她的笑容有些撲朔,看不真切。
“翠暖,你喜不喜歡我?”
“怎麽聽着像是在逼我喜歡你一樣……”翠暖苦笑道。
“快說。”
“嗯……不知道。”
“你不要喜歡上我。”她突然說。
翠暖的笑意僵在臉上:“怎麽了?”
鳳離枝并不回答他,只是避開他的目光和手指,轉過身子朝天大喊:“翠暖永遠都不要喜歡小枝——”她用盡了力氣喊,眼淚從眼角如瀑地湧出。翠暖走過來從背後抱住她,手覆上她的唇讓她不要再喊。
“小枝,我永遠都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也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小枝你與他人不一樣,你不要再喊了,若果我喜歡你對你來說是一種折磨,我不會告訴你我是否喜歡你,死也不會。”
鳳離枝依在他懷裏,哭得厲害,再也不說話。
如果,你喜歡我于是一種折磨,我又何苦将你刻在心尖上?
“翠暖,我去附近村子裏要了些繩,編了個平安結和一對手繩,平安結贈與你,就挂在你腰間的玉佩上,保你一世平安,手繩你我一人一個,以後若是散了,再見時也算個信物。”
秋風瑟瑟,鳳離枝将東西遞給他,翠暖接過,平安結是淡淡的淺綠色,手繩是紅色。
“怎麽說得跟生離死別似的?”翠暖笑着說,将平安結和手繩戴好,擡眼看向鳳離枝,鳳離枝一直在看他。
“你幫我戴上吧。”她伸出手輕聲說。
皓腕系紅繩,所系的,又是誰和誰此生的淺緣?
玉雪門的人又來找翠暖,跪在地上請他回去,彼時翠暖正在樹下摘核桃,他看了眼遠處的小廟,想起那裏還有個急着吃核桃的小貓,嘴角勾起笑:“本座暫不回去,什麽事交給棠棣便可,若是有大事來通知本座,回吧。”仍是這幾句,從一開始玉雪門的人找到他,他就一直如此說來敷衍。
“是。”
“慢。”翠暖摘下核桃,目光移至黑衣人身上,“去拿些棉被和炊具來,還有銀兩。”
“是。”
鳳離枝吃着核桃,偷偷瞄了眼翠暖,他看着窗外,落葉緩緩滑過樹梢。
已是秋天了。不知不覺,她與翠暖呆了這麽長時間了。
“你不回去麽?”鳳離枝嘴裏塞滿了核桃肉,咬字不清地問。
翠暖手指發力将核桃掰成兩半,剔出核桃肉放進鳳離枝面前核桃肉推成小山的盤子裏,然後搖搖頭。
“為什麽?”
他聞言,沖鳳離枝淡淡而又無力地一笑,并不說話。
因為,我想留在這裏,留在這個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小枝,重華要與我一戰,我無心迎戰。只是,昨夜我潛入七殺之時,看到了公子銀面,此恨不能不報,你且在廟裏等候,三天後我來接你。翠暖。”
鳳離枝只是去河邊洗把臉的空,回來時翠暖已不見人影,只剩這封信,看了信,鳳離枝小心将它收起,擡起頭,落葉緩緩掃過視線。
昨夜,翠暖安置好了熟睡的鳳離枝便夜入七殺,他本想去七殺尋些公子銀面的消息,卻不料在屋頂上遠遠地看見了重華與公子銀面在交談,貌似談得很歡,但具體說了什麽翠暖也聽不見,七殺到處都是埋伏,也處處布置了高手,翠暖能站在這已屬不易。
交談間,重華還時不時敲敲公子銀面的頭,簡直就像公子銀面是他的弟弟或妹妹一樣。然而令翠暖寒心的是,公子銀面在交談間向自己這裏看了一眼,稍作停留,又與重華交談。
他自認武功不是第一,但是重華的實力絕對與自己是平分秋色,重華尚且發現不了他,這公子銀面的武功又是怎樣的造詣?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翠暖很快便回到了玉雪門,在玉雪門呆了一會兒才回到了廟內。
而在他走後,重華吃了一口綠豆糕,笑道:“客人走了?”
公子銀面點點頭。方才看到了遠處屋頂上的人時便轉頭對重華說“有客人在屋頂上看戲呢!”,如今見那人一走,便拿了塊綠豆糕閃身離去。
決戰之時。
重華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翠暖笑了笑,真真是找不出第二個了。重華與翠暖似乎商量過一般都戴着面具。
“翠門主為何戴着面具?”
“重公子為什麽戴,在下就為什麽戴。”翠暖微微一笑,他今日穿了一襲白衣,正适合他公子白衣的名號。
“那就比一場,看看結果是不是我們心中所想。”重華拱手道。
劍走偏鋒,電光石火之間,翠暖的劍與重華的劍交錯碰撞,擦出星星之火。幾個回合下來,重華的身體顯然有些不撐。
“你得了什麽病?”翠暖問。
“小病而已,無礙。”重華站穩了身子,那邊幾米處,玉雪門人和七殺的人看着。
“那便不戰了,君子不趁人之危。”
“哈哈,說得好,公子銀面也是我的人,你不想為你自己和你的門人報仇麽?”
“想。但并非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與你一戰可以,但我不會殺你。”
“那便接招!”重華長劍刺過來,淩厲的劍氣呼嘯着。
翠暖站在那裏不動,手指輕彈便将劍鋒彈開了,手中的劍也飛速向重華刺去。重華閃不及,尚為翠暖那一彈指所驚,翠暖的劍已停在了心口處,而他的劍亦在翠暖的心口處。
兩人同時發力劃開了對方的面具。
面具一分為二隕落的瞬間,翠暖只覺得自己的劍突然被什麽頂住了,順着劍看過去,重華自己向前一步,心口被生生刺穿。
“重華……”
“主上!”是七殺的人。他們一個個不可思議的看着重華,不明白他為什要自尋短見,明明來時還說要好好打一場……
重華手中的劍哐的落地,翠暖的手松開,看他倒下去趕緊跑過去接住,“找郎中!誰有止血藥?!”他大喊,懷裏的人卻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