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信任
卻有一雙白潤的手伸過來,将她從湖裏撈起。
那雙手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發別到耳後,袖子拭淨了她臉上的水,他輕聲說了一句“傻瓜”。
分不清今夕何夕,鳳離枝醒來時,三年雪在身邊侯着她。
“醒了?”
她不說話。
“我去的有些晚了,好在趕得上。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還真打算把自己凍死在裏面?愛這東西玩兒夠了麽?”
“夠了。”她說,沒有哭沒有鬧,像是所有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再也,不要愛了。
“玩兒夠了就好好做你的公子銀面,記住你要做什麽,阿錦。”
她不說話,只是冷冷看向三年雪,而後沖他微微一笑:“記住了。”
“我這兩天一直在忙調查你身份的事,知情後怕你會大開殺戒,沒想到你卻被他傷成這樣,竟放着一身武功不用自尋死路……”
“我想通了。”
“你竟為了他斷了與七殺的聯系,啧啧……”
“聽你的意思,是在吃醋?”
“這個先不讨論,你是怎麽做到的,變成那樣一個與你截然相反的鳳離枝來。”
“是阿爹訓練出來的,還特意把我扔到農家裏去學鄉野姑娘的作風,你知道,我善于模仿,學得很快。我有時候,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是鳳離枝呢,還是公子銀面呢?現在想明白了,鳳離枝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大夢,犯錯過,天真過,哭過笑過,嘗盡了苦頭甜頭,夢醒了,便想明白了。”
三年雪的手撫上她的額:“有沒有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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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那咱們讨論一下我吃醋的問題。”
“……”
“我想,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公子銀面跟着巫國靖王,很不錯的組合……”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想跟我一起麽?”
她笑笑:“我的意思是公子銀面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了,巫國的靖王也算小有名氣,這怎麽聽都有些強強聯手通敵賣國的意思,我豈不是要被滿天下追殺?”
“什麽叫小有名氣?我在巫國可是神出鬼沒,很神秘的,多少女子都想見着我呢!”
“是麽?”
“哎停,你是怎麽知道我是靖王的?”
“我聽說,靖王一把玉骨扇從不離手,扇面是出自巫君鈴铎之手,既然是巫君的手筆,畫的東西自然不同尋常。又想到你是巫國人,卻敢扮公子銀面出現在千晟的地盤,武功計謀膽識一定了得,巫國能擔此重任的,只有那個行蹤不定巫術高強深得巫國國君賞識的靖王了。完全是猜的。”
“我還以為你我心有靈犀呢!說真的,我沒找到你時心裏慌得很,就覺得你出了事,果不然出了事。”
“……”
“我說,你又要睡麽!”
“去熬藥去,我有些燒。”
“你等着,我這就去熬。”
這個覺睡了很久,醒來時,三年雪正抱着她。
“你說冷,我給你暖了暖。”
“藥呢?”
“我喂你喝了。”
“我身子從沒這麽不經凍過,小時候還被阿爹放在冰窖裏不吃不喝呆了三天,出來時一樣見人就殺。”
“我記得,還差點連我一塊捅了。”
“你這麽記仇?”
“沒有,只是想記住關于你的所有。”
“我想見他一面。”
“你不要沖動。”
“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的意思……七殺與你聯系了?”
“對,就在前天,要我趕緊除掉他。趁着他失憶,還有個人,私仇該清算清算。”
她先去見了棠棣,一襲公子銀面的打扮。
“公子銀面?你來此處做什麽?”棠棣第一眼見到她時,正被被翠暖幽禁,慌亂中這樣說。
她不說話,只是将雀翎箭對準了棠棣。
“你要殺我?我也是七殺的人。”她笑着,勝券在握。
“是麽?”面具下朱唇輕啓,冷冷抛出這兩個字來,而後她緩緩拿下面具,露出一張淡漠而孤傲的臉,面色平靜地看棠棣的反應。
“你!是你!你怎麽會是公子銀面!你不是她!那個傻乎乎的女人……!怎麽會!”
“所以,不要低估傻女人,她們其實都是頭獅子,會吃人的……”她笑意積聚在眉梢眼角,“你想怎麽死?你該知道我的武功是你的多少倍。”
“你一定要殺我?殺了我,你就不知道真相了。”
“真相?呵!翠暖失憶的真相?他要殺我的真相?你覺得,我還是鳳離枝麽?還在乎所謂的真相麽?”她說完一箭刺穿正愣在那裏的她的頭顱,聽見棠棣一聲悶哼後轉身要走。
“小枝……”聲音傳來,她站住。“公子白衣有何事?要與在下比試麽?”轉過身,她笑着看向翠暖。
面前的這個人,是她最愛的人,是她曾經可以不惜一切丢掉性命也要哄他開心的人,正是因為要殺了他,阿爹才讓他變成了鳳離枝,他的武功比自己稍稍低了些,但是殺不了的,所以,阿爹說,要施個美人計。可惜,這個美人計逼她重新做回了阿錦。
“你,你是公子銀面?”他面色有些白,恹恹的,竟不像那幾日要殺她時的樣子,有些痛苦地看着她,眼神裏五味陳雜,不像他那冷漠的作風。
“哦,我忘了,我們兩個,應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她話一出,腰間一把劍淩空而起,直直向翠暖刺去,這一劍刺得決絕,仿佛想将一切都斬斷,沖着翠暖的咽喉過去,他只是雙指将劍夾住,一把折扇抵在她的喉間:“小枝,你聽我說,我記起來了,是我傷害了你。你冷靜下來。”
“冷靜?哼,翠暖,你害得我險些命喪黃泉還要我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我現在的眼睛能看見多少你可知道?你還有臉說讓我冷靜?你明明将一切記得清清楚楚卻故意裝作不記得想置我于死地!你想解釋什麽?說你真的不記得這一切都是棠棣挑撥?那你怎會記得我的名字,記得我們之間有過的事?!我的聲音你聽不出嗎?我的容貌你記不得麽?你不要裝無辜了行嗎?你以為我還信嗎?”
翠暖聽着她的诘問,心知她此刻已鐵了心不會信他了,多說也是無益,棠棣已死,再也不會有人跟她講清楚了。
“我們……你其實不是七殺的人對麽?為什麽一定要殺我呢?”
“不是七殺的人?那我告訴你我到底是誰,我是千晟國丞相之女,姓重名錦,重華是我的哥哥,當今巫國靖王是我幼時的玩伴三年雪,我自幼生活在暗處不被世人知曉,日日習武殺人,說白了就是從小被練出來的殺人工具。我處處與七殺有關,處處與巫國有關,你覺得,這些還不夠我殺你嗎?”
一字一語都是刀,狠狠刻在他心上。
她是離枝的鳳凰,怎肯屈身在他一棵槐樹身上?!
他終究是低估了她,初遇時她便說她是丞相之女,她不信。總是想聽別人說實話,卻不知道,別人說了實話也要看自己信不信的。她确實很會模仿,曾經,她給了他一個幻影讓他無法自拔,如今,又親自把它打碎讓他再不能解脫。他其實從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的居心從頭到尾都只是要殺了他而已,她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只是為了讓他喜歡她,信任她,再在他不提防的時候一刀結果了他。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真正要取他性命的她。他有些絕望,眼前這個人,他連她喜歡什麽樣的簪子紋飾都知道,卻唯獨不曾了解她的居心。
不是居心,誰敢粘着他公子白衣不放?不是居心,誰敢打着玉雪門的名號張揚?不是居心,誰又敢舍棄性命也要做戲一場!
“如此,你我之間的恩怨,還真需要好好理清楚。”他說着收回折扇,重錦也收回劍。
此事就以重錦眼睛失明暈倒作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