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國華笑嘻嘻地,把魚放在地上,說:“村裏分魚,今年是一口人七斤,都在這了。”他伸手抹了一把汗,把頭上的草帽拿下來,扇扇風。

周國斌眼底的嫌棄絲毫沒看見。

“七斤?去年不是八斤嗎?”周國斌掀開袋子看了一眼,這魚也比去年的小,是不是騙他的?他半信半疑地看着周國華。

“沒去年景氣,所以今年就少點,年底分魚的那個水庫,估計能多點。”周國華臉上挂着憨厚地笑,一五一十地對周國斌說。

周國斌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笑,“沒事,我就是問問,你們進來坐坐?”說最後一句時,能聽出他明顯地遲疑了,恐怕不是真心說出來的,就是假客套。

“不,不用。”周國華連忙擺擺手,側過頭,往裏面看了一眼,沒看見人,又問:“娘身體還好嗎?”

周國斌扭頭看了一眼,頓悟,“哦,好,他們都出去了,不在家,真是不巧。”他虛僞地說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緊盯着兩人看,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問兩人什麽時候回去,總不能一直站在門口吧!

“沒事,我有時間再來看看娘。”周國華是個愚孝的,此時聽說不在家,心裏有些失落。

三人在門口又站了一會,氣氛有些尴尬。周黎沉默許久,剛剛的一切看在眼裏,心中更是泛起一股涼意。

她在周國斌身上轉了轉,說:“爸,我們回去吧!”大伯嫌棄他們,恐怕心裏早就想讓他們走了,只是不好開口。

周國華側頭看她,點頭,“大哥,我們就先回去了。”說完朝他揮揮手。

兩人下了幾步樓梯,周黎突然轉身,笑着對周國斌說:“大伯,村長說以後不能代簽字,像村裏分魚這種事你就自己回來領吧,省得村長老是說閑話。”

話音剛落就看見周國斌臉色難看,讪讪地笑着,一聲不吭。

旁邊的周國華也是愣在那裏,一臉茫然地看着他,這個時候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眨了兩下眼睛,垂頭看向地面。

周黎似乎不在意這凝重的氣氛,繼續說着:“買老母雞鴨子這些的,你就自己回來買,我爸還要幹活,沒那麽多時間。”

“行行,讓你們幫個小忙就叫累,以後不麻煩了。”周國斌有些生氣和難看,大聲吼了一聲,瞪着周國華,眼中的嫌棄更加明顯,轉身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聽着這帶着怒意地聲音,周黎下樓梯的腳步一頓,冷着臉,轉身看了一眼,眉梢一挑,“爸,我們走。”何必受這委屈。

周國華緩過神來,嘆息一聲,走下樓梯,他偷偷打量一眼周黎,總覺得這個女兒變化很大,性子變得強勢了很多,是個不吃虧的主。

這樣也好,總比他好。

父女兩推着自行車走在街兩旁的榕樹底下,低頭往前走,兩人一路無話。終于,周國華撇了她一眼,無奈地說:“剛才你怎麽那麽說話,他畢竟是你大伯。”

周黎直視前方,面無表情,“我們自家的事都忙不過來,哪有空天天給別人跑腿,你看大伯買個雞蛋還要我們在鄉下買好,給他送去,怎麽,城裏沒雞蛋買?”她反問了周國華一句。

“鄉下是土雞蛋,營養好。”周國華解釋一句,他也知道這樣麻煩,那是他大哥,他也不好拒絕。

周黎癟嘴,搖搖頭,“爸,你以後可別當這老好人了,你沒看見大伯嫌棄我們嗎?看你腳上有泥,都不讓我們進屋,你還幫他幹嘛!”她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她又想起前世,周國斌一有什麽事就找周國華,幫他辦好了沒句謝謝,辦不好還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奶奶去世,全是她爸媽忙前忙後,他們倒好,一點忙不幫,還說葬禮沒辦好,丢了他們的面子,那時候她也是溫和,一句話也不敢在長輩面前說。

現在她可不想忍着。

“爸,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咱家窮,這些年過得什麽日子你是知道的,都敢踩我們一腳,誰愛搭理我們,有苦活累活倒是想起我們。”

“以後啊,咱家忙活自家的事,努力賺錢過日子才是真的。”她表情嚴肅,頭頭是道地說着,說完看了周國華一眼。

他半響沒吭聲,周黎收回目光,心中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再言語。

周國華垂着頭,一直往前走,眼中複雜,周黎說得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哎……每次拒絕的話總是開不了口。

父女倆一聲不吭的并排走着,前方越來越熱鬧,街邊擺攤的人很多,周黎掩不住的興奮,直盯着那些擺攤的。

吃得,用得,擺攤的人挺多的,整整一條街都是,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沒有賣燒烤的,他們縣城應該是還沒有。

她記得前世九幾年的時候燒烤就有了,只是忘了具體是哪一年,要是現在還沒有的話,那……

周黎心中樂開了花,她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要是做起來了,能賺不少錢,只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她的父親會同意嗎?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國華,說:“爸,你看,好多擺攤的,生意都挺好。”

周國華看着人擠人的街道,笑着點頭,“是啊,你看看?”他摸了摸口袋裏的幾塊錢,也不知道能買什麽。

“我不買。”她連忙搖頭,心裏有數得很,她爸身上沒幾塊錢。

“去買根冰棍吃。”周國華拿出一塊錢給她,難得進城,總不能空手而歸。

周裏看着那皺巴巴地一塊錢,笑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麽冰棍,我們看看就回去。”

“不去書店?”

對啊,找得借口給忘了,周黎連忙說:“哦,不去也行。”

說完尴尬地轉過頭去,差點露餡了。

兩人又在街道和廣場上轉了一圈,在太陽落山前回了鄉下。

回來時剛好趕上了吃晚飯,一家人坐在飯桌上,安靜地吃着。

村裏剛分得魚,趁着新鮮劉秀琴做了一條,其它的魚放點鹽,腌好再曬,再醺醺,弄成煙熏魚,可以放好久,也就不會壞了。

“等會,和你二姐一起吃。”周子豪夾起整個魚肚子放碗裏,周黎拍了一下他的手,挑着眉看他。

“二姐不是不喜歡吃嗎?”周子豪困惑地問她,以前吃魚周婷都是不吃的,他可記得。

周黎心一跳,哪是不吃啊,是輪不到她吃,再加上周婷內向她也不敢說,每次吃點好的她都看着,久而久之家裏人也就認為她不喜歡吃了。

“誰不喜歡吃,分着吃,快點。”她嚴厲地說了一句。

周子豪看了一眼周婷,随後把碗裏的魚分了一半給周婷。劉秀琴和周國華停下手中的動作互看一眼,随後劉秀琴努努嘴,示意繼續吃飯。

周國華嘴裏嚼着今天撈得小魚,笑笑,低頭扒着碗裏的飯,心裏欣慰,三個小孩都懂事。

“快吃。”

周婷看着碗裏的魚,心中顫動了一下,“大姐你不吃嗎?”

“不吃,沒小魚好吃,一口一個,多香。”她夾起一條小魚放進嘴裏,吃得美滋滋。

“行了,快吃飯。”劉秀琴看着幾人催促一句。

周婷點頭,吃着碗裏的飯,比任何時候都開心,好像在這個家,她不是多餘的了。

“媽,我今天去城裏看見好多人擺攤,生意真好。”

她試探性的說了一句,撇了一眼劉秀琴的反應。

其實情況周黎也摸得差不多了,現在的關鍵是怎麽說服她爸媽,讓他們同意做點小生意。

“是呀。”劉秀琴點頭,繼續說:“隔壁村的好幾個人在城裏擺攤,賺到了錢。”

“媽。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去。”情急之下,周黎脫口而出,對于擺攤這件事,她是很急切的,不能被人搶先了。

劉秀琴無奈搖頭,“咱家哪有本錢,再說又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要是賠錢了,咱家傷不起。”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折騰不起。

“哦。”意料之中,她一點也不意外,她爸媽就是想守着眼前過日子,那些事估計是不想折騰。

要說服她爸媽靠她不行,她現在是十五歲,說了他們也不信,還是找個能說服他們的人才行。

周黎腦海裏想了一圈,能說服他們的人只有她外婆和她小姨了,這周沒時間了,下周再找個時間去吧。

“大姐,你去城裏的時候江洋帶着他媽和哥來過,說你打他了。”周子豪吃完飯,坐在那裏悠閑的說着,臉上挂着得意地笑。

“啊,來了,你怎麽說?。”

周子豪模仿當時的語氣,說:“他欠打,以後再欺負我,我叫我姐把他腿打斷。”

“噗……”周黎好笑地看着他,真能吹,真當她那麽厲害。

“收碗了。”劉秀琴看了他們一眼,溫柔地說了一句。

周黎下意識的幫忙收碗去廚房,随後回房看看書,看了十幾分鐘後,她知道,她完了,看不懂啊!

學得那點東西全忘了,就語文能看懂,其他的就……

哎,她的難事又加了一項。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比較慢熱,顧原下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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