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四人晚餐

一天下來,邱少何疲憊不堪,計劃好的行程卻無法改變,還是得去許教授那裏。

事情有了個大致方案,能否順利完成卻是未知數,明天怎麽面對孩子的家長也是一大難題。

下班之後直接從醫院駕車至D市醫科大學的教師宿舍樓,安逸按響門鈴,邱少何站在他身後,臉色淡漠,心中卻還是有些焦慮和忐忑。

“來早了,飯還沒做好。”應門的竟是個女人,聲音又脆又甜,笑容燦爛。

安逸很明顯的一愣,下意識的就擡頭去看門牌號,确認無誤後這才有些遲疑的開口:“您是?”

“師母。”許教授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音量不大,卻足以讓門外的三個人都聽得清楚。

“讓你們見笑了,準确的說是未來師母。”姜宜啓齒一笑,大方的伸出手來,“對兩位早有耳聞,邱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她的目光越過前面的安逸,直接落到了後面摸不清楚狀況的邱少何身上。

見對方已經把手伸在了自己面前,他只得輕輕握住,一剎的默然後小聲道:“恭喜。”

“你們好好聊,我繼續做飯。”姜宜落落大方,把他們二人引至客廳,又倒好了茶,把許教授肩膀一捏,“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四十多歲的許教授嘴上正叼着根煙,手裏捧着本厚厚的硬殼書,看得入迷,連兩個學生走到面前也懶得擡頭,堪稱敷衍的只說了一個字:“坐。”

跟在安逸身後,邱少何不着痕跡的打量了眼前已現衰老痕跡的學者一眼,眼角是細密的魚尾紋,帶着老式的眼鏡,頭發都有些花白。

不可能是光盤裏的那個男人,那人應該很年輕,聲音質感也相差很遠。

放下心來,他臉上表情便松了一截。正當此時,前面的男人忽然閃開,自顧自的落座。許教授本來只看到了安逸,誰知年輕男人一閃,身後的邱少何便暴露了。他眼睛餘光掃到,竟扔下了書,認真看了大弟子好幾眼這才開口:“今年怎麽一起過來了,就說你怎麽沒打電話過來,原來是要給我個意外驚喜。”

許教授全名許宜昱,四十多歲尚未結婚,平時脾氣古怪,逢年過節也只跟惟二的兩個學生走動。奈何,大徒弟跟他一樣,性格不招人喜歡,師兄弟之間關系淡漠,這倒成了他的一塊心病。這次看見兩人一起出現,竟是心情大好,當下書也不看了,走到酒櫃前,親手挑了瓶攢了好幾年的茅特供臺。

邱少何正不知道該怎麽答話,卻見許教授自己接了話頭,跟安逸交談甚歡,于是心情稍安。好在他以前就不愛說話,這時默默在一邊聽着,那師徒二人也不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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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閑話了幾句近況,話題一轉就落到了剛才看到的準師母身上。

“怎麽說,緣分吧。”許教授也不隐瞞,爽快的說起自己的戀情,“一開始是請教學術問題,我不是新寫本書麽,你們兩個都忙,虧了小姜幫我整理排版,就這麽走到一起的。”

聽到這裏,邱少何不由看了眼在廚房和客廳之間忙碌的姜宜。

前女友有了新戀人,其實他的心裏是很高興的。他們年紀都不年輕了,當初交往的時候就是以結婚為前提。後來無疾而終,不好說責任誰更大,兩人志趣不相投,平時一起聊的話題除了工作竟還是工作,根本沒有那種談戀愛的感覺。

許宜昱年紀稍嫌大了些,但是在學術上頗有建樹,很受尊重,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思及此,他望向姜宜的眼神便不自覺的柔和了些。安逸跟老師交談的空隙,偷看一眼師兄,後者竟在看着未來師母出神,不由有些奇怪,那目光裏也就多了些好奇跟探尋。

“你呢,還在那種地方混?”許教授眼內精光一閃,笑臉也很收了起來,瞪着安逸問。

“什麽啊,老師。”安逸忙把放在師兄身上的目光收回來,企圖混淆視聽,蒙蔽過關。

“什麽,你自己知道,每個星期都去攬私活,虧得是你師兄大度。”許教授嗓門不由大了些,話頭一轉,扔給了兀自靜靜坐在一邊的中年男人,“少何,你幫我看着他,不要成天惹是生非。”

他這麽生氣是有道理的。協會那幫子人,最會沒事找事,安逸年紀輕,為人又有些張揚,有時候得罪了人都不自覺。

邱少何抿着唇點頭:“知道了。”

看來這許教授還是比較喜歡關門弟子,話裏的回護之意非常明顯。

“少何,不是我當老師的偏心,誰讓你是師兄呢。”許教授性格非常直,也很通透,當然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直接自己說了出來。

“怎麽會,老師言重了。”邱少何忙撇清,連聲說不敢。

姜宜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手裏端着兩個盤子走出來。女人天生是敏感的,她注意到了師兄弟二人都在偷眼打量自己,卻仍舊表現自然坦率,擦了擦手便招呼這邊的三個大男人過去吃飯。

飯桌上是簡單的家常菜,讓人感覺很溫馨,貼心。許宜昱單身了四十多年,生活裏終于出現一個溫柔懂事的女性,自覺一切完美到了極點,倒酒時硬是把三位男士的杯子都滿上,姜宜則象征性的倒了一點點。

“那先祝老師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美人在懷,高徒滿堂。”安逸說着俏皮話,先舉起了杯子。

“臭小子,就你還高徒,吹牛也先打個草稿。”許教授舉起了杯子,一口下去了一半。

如果不是姜宜按着他的手,估計會一飲而盡。

“祝老師身體健康,家庭和睦。”邱少何不會油嘴滑舌,只能用最簡單的祝福語表達此刻的心情。

端着杯子的手一擡,他仰脖,一口飲盡濃稠的酒液。

大概是被他難得豪邁的表現驚住,桌上剩下的三人呆滞了片刻這才叫好。特別是安逸,還搶過他的杯子檢查,确定一滴不剩後竟把杯子捏在手上不肯歸還了。

“不行不行,師兄明天還有手術,不能喝了。”他把邱少何的杯子放在自己面前,拿起酒瓶加了點酒進去,“我明天沒手術,代師兄陪老師喝。”

酒下得急,又是空腹,邱少何的臉立即燒了起來,眼前蒙起一層薄霧。

好在只是家常便飯,沒講什麽規矩,之後他只用吃菜,勸酒的工作被安逸全包。

在旁人眼裏,邱少何今晚的超常發揮是出于對老師的敬慕之心,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看到原來認識的人生活順利,再想到自身的離奇際遇,因禍得福,一時心生感慨便豪邁了一把。

其實邱少何和安逸的酒量都不差,一頓飯吃完,也只是到了七成的量。許教授本來是非要再開一瓶酒,好在有姜宜攔着,沒能得逞。

離開老師家時,他們的酒意正處在那不上不下的階段,學名叫做微醺。一前一後的從老樓房的門洞裏走出來,走路不至于打飄,腦子也很清醒,就是心情好,看到什麽都覺得可愛。

在這種狀态之下,白天所發生的事情也淡化下去,一時竟情緒極好。

夏日的夜晚,校園的小徑,路旁是參天的大樹。幾點燈光從濃密的樹影間灑落,微風輕拂,人聲寂靜,能清楚的聽到草堆裏的蟲鳴,還有身邊人微粗的呼吸聲。

邱少何走在前面,惬意的享受難得的放松時刻,背後忽然有熱源靠近,正是安逸。

“師兄,你今天偷看未來師母,被我發現了。”安逸的聲音分外沙啞,可能是被醇厚的酒液燒到,沉沉的,撓人心裏發癢。

“胡說八道。”邱少何沒有回頭,忽然啓齒一笑,語調輕快,“難道你沒看?”

“你看我才看的。”安逸停頓了好幾秒這才接口,有些狼狽,用孩子氣的口吻。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而是急着趕路。

D市醫科大學傍山依水,風景秀麗。相應的,校園內的路不太好走,坡路多,也不允許校外的車進入。他們被迫将車停在學校門口,然後步行入內。

安逸在這裏讀了五年學,當然知道怎麽走最近,帶着邱少何走那條人跡罕至的防空洞,從校內的七夾山腹內穿過,能節省一大半的路程。

時間不早,他們必須在防空洞關閉前達到。

防空洞是戰備建築,夏天陰涼潮濕,一走到門口就能感覺到嗖嗖的涼風。

兩人都喝了酒,身上熱得慌,此時突然一吹冷風,全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倒是爽快。

防空洞內部燈光昏黃,人走進去,影子被相距很遠的吊燈拉得極長。四周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只有兩個男人的腳步聲,規律的此起彼伏,一聲一聲,像是要敲打進人的心裏。

因為有回聲的關系,呼吸聲聽來更加重了,那急促的喘息聲似乎近在耳邊。

邱少何依舊走在前面,眼前一片霧蒙蒙,有些看不清路。臨出防空洞時,腳下一絆,磕到了鐵門的高門檻上,差點歪倒。

好在緊跟在後面的安逸眼明手快,伸手一撈,牢牢的掌住了他的腰背。

“師兄,沒事吧?”他小聲問,呼吸間都帶着酒香。

“磕到一點,沒事。”邱少何蹙着眉,一只腳沒敢下地,半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

腳尖踢到了,疼得鑽心。

身後忽然傳來值班師傅的吆喝聲,緊接着防空洞的鐵門被重重關上,那唯一的一絲光亮也消失,只剩下頭頂的銀色月光灑落一路。

“磕到哪兒了?”安逸的聲音更近了,絲絲熱氣也噴灑到了臉頰上。

邱少何感覺到一只屬于別人的手摸到了自己腿上,還在慢慢下滑,熱度驚人,幾乎要隔着薄薄的布料把那一塊皮膚燙壞。

“沒什麽事。”他心中警鈴大作,又怕是自己多想,只得強作鎮定要掙開,奈何喝過酒身上發軟,使不上力。

“我扶你到前面緩一下。”安逸也沒有繼續摸下去,直起了身體,一手攬住他的腰,慢慢地往前挪動。

防空洞兩旁是老教工樓,年久失修,已經廢棄,此時夜深人靜,沒有一點聲音。

安逸把邱少何帶到教工樓底下,摸索了一番才放他靠在牆上。

牆根處雜草叢生,幾乎有半人高,摩擦着人腿,有些癢。

邱少何背靠着牆,一腳支地,緊緊皺眉,一聲不吭。腳尖上的銳痛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消退,這時他額上也沁出了一層冷汗。

安逸一直安靜的待在他身邊,沒有說話,只有那逐漸規律下來的呼吸聲證明這裏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好些了?”他輕聲問。

“嗯。”邱少何答。

安逸動了一下,像是要轉身,健壯的身體卻忽然轉變了方向,重重的倒向邱少何所在的地方。

面上忽然拂過一陣熱風,等他反應過來,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距離近到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酒香。

“怎麽?”他問,“被草根絆到了?”

“嗯。”安逸聲音極小,摸不清情緒。

淡淡的月光下,邱少何只能看見安逸雙手撐在自己身側,形成一個既暧昧又強勢的姿勢。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非常明亮,張嘴說話時,掀起的嘴唇幾乎要擦上自己。

本來已經平複下去的呼吸再一次粗重起來,兩個人身上的熱度交織在一起,血液都幾乎沸騰。

氧氣似乎有些稀薄,為什麽臉會越來越熱,全部的感官就集中在了那一點點的距離上。

“師兄……”安逸又動了動嘴唇,眼中銀芒一閃,似乎眨了一下。

邱少何沒答話,身體已經僵硬住。

如果,他敢再靠近一點,自己也不是吃素的,當年在保育院,架都沒少打。

“師兄……”安逸又叫了一聲,聲音更小,幾近呢喃。

他的頭,似乎更加靠近了,雙唇蠕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邱少何分明感覺到他的嘴唇磨蹭到了自己的。但是這種感覺太過微弱,又發生得太快,尚未捕捉到,就已經一閃而逝。

“可以走了嗎?”

安逸終于把身體撐了起來,那種壓迫一旦撤離,邱少何便如獲大赦一般大口呼吸。

夜晚涼絲絲的空氣被吸進肺裏,非常舒爽,卻又有點空虛。

像要丢棄什麽一樣,他匆匆的走在前面。

安逸依舊跟在他身後,在黑暗中一手撫上自己的嘴唇。他的動作暧昧,臉上的表情卻是迷惑中帶着三分茫然,一雙在黑夜中愈加明亮的眼睛閃若晨星,間或一眨,那向着前方男人的逼人銳光便隐匿不見,了無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請勿霸王……花花大好……

其實我想說,小安你膽子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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