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謎團重重

第二天星期六,醫院照例是忙。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的話,那就是主要負責操刀的兩名醫生之間的關系似乎又退回到了原點,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安逸一如既往的熱情爽朗,見人就打招呼,臉上噙着笑,眼睛彎彎如新月。而邱少何,這段時間以來本來已經稍微有了點人氣,見人會點頭致意,碰見發光體一般的師弟時也不再冷面相對。

但是今天,安逸同他打招呼,邱少何連眼皮子都沒擡,目不斜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算是回應。

安大醫生當然錯愕,但那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旁人尚未注意到他凝滞的表情,那張俊臉上便又出現了陽光一般的笑容。

坐在辦公室,邱少何心裏也不自在,但他無法坦然的面對安逸,從昨晚那暧昧的一幕發生以後。

他的感情經驗不多,無法判定昨晚的事情到底只是意外、巧合,抑或是對方的有意為之。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就是自己絕對不是同性戀,他喜歡異性。本就對那種異于常理、違背社會倫理的感情持有不贊同的态度,再加上發現家裏那一櫃子“□”光盤,而讓現在的邱少何視同性感情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不知道如何面對,便只有逃避一途,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态度,将關系維持在單純的合作夥伴上。

反正朋友對他來說,從小就不是必須的,一個人的生活,他已過了三十五年。

怔怔的盯着手裏的文件夾,邱少何幾不可聞的輕嘆口氣,按下內線電話:“秦先生和秦太太到了的話,安排他們去心理評測室,馬上通知我。”

“是,邱醫生。”負責前臺接待的小姑娘立即答應,聲音誠惶誠恐。

苦笑一下,邱少何挂上電話。看來今早的冷面形象實在是太深入人心,連距離他最遠的前臺都怕引火上身。

靜下心來,他将思緒沉澱一下,開始仔細研究手頭的病歷。

之前做過喉結縮小手術的黃姓病人再次預約,想做生殖系統改造手術,但是這筆費用比較大,因此他還在考慮。

邱少何的老師許教授,就是專攻易性術的專家,側重在女性□再造術,有自己獨特的一套手法。他的兩名弟子,得其真傳,也很擅長做變性手術。

腦中過了一遍原來學過的,以前做過的變性手術,他覺得自己應該沒問題。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邱少何整理一下淩亂的桌面,說了聲“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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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進來的那個人卻是他現在不想看到的,安逸。

“師兄,小寶的家長到了。”安逸臉色如常,沒有開口說話時便是一副笑臉,“為什麽安排在心理評測室?”

“那裏環境比較放松,在辦公室太拘謹了。”邱少何淡淡的說,收拾好手頭的東西站起來,“你先過去,我馬上到。”

安逸沉默了一會,臉上的笑意終于消失不見,然後才輕聲開口:“師兄,我昨晚的确是想吻你。”

想要回避的問題終于被攤在眼前,邱少何猛地擡頭,一向溫潤的雙眸直直的看着對面的年輕醫生,過了幾秒鐘冷冷的道:“我不是同性戀。”

“我也不是。”安逸沒有任何遲疑的立即接着說,“我們都喝了酒,而且那時候環境又那麽好,這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而且,根本什麽都沒發生,希望以後我們還是能夠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影響醫院的運營。”

“會有影響嗎?”中年男人猶疑的看着他。

好像的确有些小題大做,說到底是自己心裏有根刺,所以才草木皆兵,反應過度。酒後亂性這種事,并非不可能發生。

“當然會有影響。”安逸微笑,“你沒發現今天醫院的氣壓很低嗎,本來大家都覺得師兄變得比較平易近人,結果現在他們又很怕你了。”

邱少何皺眉,想起剛才電話裏前臺小姑娘透着緊張的聲音,覺得安逸說的也有道理。如果老板比較好相處,員工們也會更加熱愛本職工作吧?他想把醫院經營好,至少要跟原來一樣好。

“我以後會注意的。”思考了那麽幾秒鐘,邱少何蹙着眉說,揚了一下手裏的鑰匙,“你可以出去了。”

到了心理評測室,門是虛掩着的,隐隐傳出悠揚舒緩的鋼琴曲,正是在做手術時經常播放的那首,幫助病人放松特別有效。

評測室裏開着冷氣,溫度不高也不低,秦氏夫婦已經入座,一人面前擺着杯紅茶。安逸坐在他們對面,從三人表情來看,應該還沒有入正題,正相談甚歡。

現在的氣氛非常好,只是不知道等會會變成什麽樣。

心中凜了凜,邱少何入座以後直入主題,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立即道歉。

他緊張的看着對面的夫妻二人,發現對方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松弛,漸漸轉變成驚詫和憤怒,到了最後,卻是顯得有幾分無措和焦慮。

這樣的情緒變化,不對勁。

根據他的經驗,一般的病人家屬在這種情況下早就跳起來破口大罵,再沖動一點的可能已經掀了桌子,把醫生抓住胖揍一頓。

在場所有人都沒說話,如同陷入了失語狀态。

“寶寶他……沒事吧?”最終是秦太太首先打破沉默,看了一眼丈夫的臉色才輕聲開口問,聲音有些發顫。

“我們已經拍照留證,他沒有大礙。”安逸搶過話頭,馬上回答,“可能受了一點驚吓,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那太好了……”秦太太臉上出現如釋重負表情,轉頭看向丈夫,“我們接他回家吧,其實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醫院,誰知道會有這樣的人呢……”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只是在蠕動嘴唇,完全聽不到了。

安逸笑得溫和,眼神卻格外銳利,盯着面前夫妻二人的一舉一動。

早在小寶入院時,他就覺得這對父母對待孩子的态度很奇怪。沒有一般家長那樣的溺愛和嬌寵,反而有些嫌棄,孩子的天生缺陷讓這對夫妻長達八年沒有回老家,原因是害怕面對家鄉人異樣的眼光。

好面子,懼怕醜聞,典型的亞洲人心理。

“秦先生,您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我們盡量滿足,畢竟這件事情的發生醫院也有一定責任。”安逸斂下過于精明外露的目光,輕聲開口。

他的措詞,已經把醫院的全部責任改成了一定責任。這句話一出,一直沒有開腔的邱少何立即投擲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吧?”秦先生小聲問。

“這間醫院裏只有我和邱醫生知道,至于肇事的患者,已經安排轉院,絕對不會把此事外洩。”安逸不理會身邊男人的目光,繼續微笑着說,“小寶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現在接他出院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回家鄉的話,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他的笑容如此篤定,似乎确信對方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而是選擇私了,将事件平息在爆發之前。

“今天就出院。”秦先生沉默了一下,開口說。

“沒問題。”安逸仍舊笑得溫和。

邱少何一言未發,這時候卻突然起身,說了句“不好意思”轉身出了心理評測室。

安逸很厲害,在這件事的處理上表現得像個商人,而不是醫生。抓住了對方的弱點,不留餘地的猛烈進攻,甚至忽視了事件本身的是非對錯。他無法認同,卻不得不承認這樣做是最好的,至少對醫院來說如此。

等他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事情已經解決,雙方達成和解協議,醫院減免全部費用,雙方因患者醫療問題引起的所有争議即告終結,患者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和任何方式向院方主張權利,否則無條件返還院方已減免的全部款項,且不得以本協議作為其主張權利的依據。

秦氏夫婦帶着兒子出院,行色匆匆。邱少何本來想再向小寶了解一下事發細節,卻被他的家長生硬拒絕,顯然是不願再提,要将這個他們眼中的污點完全抹去。

兩個星期後

邱少何站在路邊,招手攔出租車。現在是下班時間,他身着便裝,提着公文包,包裏卻裝着劉友的病歷、出院通知書、出院小結、長短期醫囑單、結賬清單、每日清單,疾病證明原件等一堆文件。

劉友和劉舟兄弟拒絕了醫院給他們安排的住宿地,自己找了個普通民居暫住。地點在北區市郊,非常偏遠,周圍有兩三家大型肉狗場,人煙稀少。

本來擔心衛生條件不過關,邱少何沒有同意,結果安逸卻大手一揮爽快放人。之後他和安逸兩天一輪換,輪流負責去給劉友做檢查。上次去的時候,他的車跟一輛農用車擦碰,刮掉一大片漆,車燈也撞壞了,現在還停在修車廠裏。

今天本來應該是安逸去通知劉友出院,交接相關文件,結果到周末那小子一句還有其他事,他便只能走這一趟。

一輛噴着明黃油漆的出租車停下,邱少何上車,又翻檢一下包裏的各項文件,确定沒有遺漏才報出目的地。

第二次手術做了牙齒整形和全身抽脂,包裏也有劉友的牙科記錄和術前術後形體圖。因為安逸的堅持,第二場手術邱少何沒有參與,手裏的這些記錄也是剛剛才看到。

路途不算近,百無聊賴的邱醫生索性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只拿了出來,就着尚很明亮的日光細看,權當打發時間。

安逸收拾好辦公室,整理好醫用保溫箱,眼光卻忽然落到辦公桌上的照片上。

那是小寶受害當天的存檔照片,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有,随手翻閱了一下,他挑出幾張來。

照片裏的部位是他當時就注意過的肩膀那塊,幾個成年男性的牙印,非常清晰。

他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那幾個牙印上,不時調整照片的角度。

劉友的牙齒整形是他做的,手頭也有牙科記錄的複印件。

心中一動,安逸把那份複印件拿了出來,擺在照片旁邊,仔細對比。

劉友是四環素牙,牙齒嚴重發黃,排列不齊,缺牙,咬合面不正,因此做了全副烤瓷牙,之前采取的牙齒模型也在那份牙科記錄裏面。

正是這兩項記錄擺在眼前一對比,安逸才發現了問題所在。

照片上的牙印,排列相對整齊,不存在缺牙現象,根本就不是劉友的!

既然不是劉友的,那麽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心猛地一跳,他迅速拿出手機,撥號。

“嘟……嘟……”

耳機裏只傳來單調的提示音,而號碼的主人直到電話自動挂斷都沒有接起來。

“接電話,師兄,接電話……”安逸按捺不住的小聲喃喃自語,不死心的再次撥號。

手裏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甚至忘記自己本來安排好的行程。高大的身體在原地轉了半個圈,面對着窗戶,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一輪昏黃的夕陽挂在半空中,卻依舊熱力不減。

“嘟……嘟……”

還是只有提示音。

安逸焦躁的爬梳了一下頭發,挂斷電話,正要轉身,忽然聽到辦公室門被輕輕拉開的聲音。

“誰!”暴喝一聲,他回頭。

“安醫生,晚上好。”

站在門口的是劉舟,平凡斯文的面孔上挂着笑,眼內卻看不見半點笑意。

安逸頓感全身出了一層冷汗,一身伯伯的衣衫瞬間濕透,黏在身上。他看着門口的人,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身材并不高大的年輕男人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雙手都收在寬大的口袋裏,在這炎熱的天氣裏顯得格外突兀。

劉舟慢條斯理的抽出了右手,手中赫然握着一把閃着冰冷銀芒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直對着辦公室裏的醫生。

“我哥的醫療記錄呢?”他笑着說,“要趕在你去他那裏之前截住你,我還很費了一點心思呢。”

安逸還是沒說話。他知道,劉舟找錯了對象。

按照原計劃應該是他走這一趟,但是今天是邱少何代替他去了這兩兄弟的出租屋。

“裝傻是沒用的,你平時不是很會說嗎,那些女人一看到你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現在怎麽屁都不敢放一個?”劉舟走近了點,反手關上門,把槍頂在安逸的腰上。

“你冷靜點。”安逸終于說話了,語調非常平靜,眼睛直視前方,既沒有看劉舟,也沒看向那支槍。

“我平靜不了!”劉舟忽然發作,一直挂着的斯文面具破裂,毫不掩飾自己惡狠狠的聲音和表情,“我不想陪着劉友那個白癡一起死,醫療記錄給我,否則你別想活着離開這裏!”

給了你才別想活着離開。安逸在心中腹诽,面色卻是毫無改變。

劉舟已經開始不耐煩,一手拿槍指着他,一手在辦公桌上亂翻。

“在哪,說,在哪!”他的手都在發抖,“這是複印件,原件在哪裏!”

安逸抿着唇,一言不發。

他發現了桌上攤着的牙科記錄複印件,頓時狂躁起來,見安逸不說話,臉色更加難看,反手用槍托狠狠砸在了年輕醫生的頭上。

“在哪裏,說!”他越打越兇,臉上的肌肉糾結在一起,扭曲極了。

劉舟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反複的擊打同一個地方。粘稠的鮮血順着安逸的額角流下來,迷了他的眼睛,他卻仍舊沒有吐出一個字,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連悶哼一聲表示疼痛都沒有。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愛你……”

陷入僵局的室內忽然響起低沉憂郁的音樂聲,很多年前流行過的《浪人情歌》。

是安逸的手機,響了。

劉舟的眼睛一亮,毫不客氣把手伸進醫生的褲子口袋裏,并且按下外響:“接。”

“安逸?”那邊傳來中年男人難掩焦慮的聲音,“侵犯小寶的那個人,應該是劉舟!”

這個笨蛋!

一瞬間頭上的疼痛似乎放大了十倍,安逸一直平靜無波的表情終于發生了變化,一雙濃眉死死的絞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請勿霸王……花花大好……

再通知一下,第一卷還有一章半就完了,本月20號到27號我要去外地考試,所以不能更新,特此請假~

最後一章寫不完了,回來再更新……

我走了,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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