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性小偷

邱少何頓時愣住,什麽叫做“不會放過”,難道他是早有預謀?

本就狹長的雙眸一眯,就在他打算刨根問題時,卻被急促而沉悶的敲門聲打斷。

“爸,你在不在,爸!”

聽出是兒子蘇澤的聲音,邱少何再不甘願也只得匆匆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抓起被扔到了地攤上的浴衣,快速穿好再審視一遍,确定不會洩露絲毫端倪才開了門。

“爸,你和媽昨晚是不是又吵架了?”蘇澤沒頭沒腦的撞進來,看見标準間裏一張床上衣冠不整的安逸也沒有在意,抓住邱少何,帶着些微質問的問。

“可以這麽說。”邱少何現在也沒理由再在安逸面前避忌,反正對方該知道的早就知道,而他們不該做的也全都做了。

“難怪我媽一大早打電話叫王爺爺來接她,行李都沒拿。”蘇澤垂頭喪氣的自己找了張沙發坐下,眼睛看着邱少何有點埋怨,“還以為你們這次一起出來是好現象呢,結果越鬧越厲害。”

邱少何無語,昨晚發生的事情他怎麽可能跟這個孩子解釋,于是只能選擇天下所有父母用來糊弄子女的那句話來:“大人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

“我才不操心。”蘇澤顯然已經習慣了父母的頻發狀況,顯得無可奈何,“鬧歸鬧,不要鬧出事情來就好了。”

他耷拉着肩膀走出房門,垂頭喪氣。

“小大人似的。”邱少何失笑,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真的和蘇慧離婚,他又該怎麽跟蘇澤解釋?

搖搖頭,他決定暫時不去想以後才要發生的事情,轉身走了兩步,這才感覺身體有些不對勁,下面那個地方,似乎正在流出不明液體,而且正緩慢的沿着順着大腿滑落。

“安逸……”他慢慢擡頭,皮笑肉不笑,“你不會忘記這種事情吧?”

糟糕,本來還躺在床上偷聽情報的年輕醫生臉色一僵,終于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麽好事。

“師兄……”他從床上爬起來,迅速到邱少何身邊稍息立正站好,“我負責,負全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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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安逸所說的正式在一起,是指兩個年紀加一起超過五十歲的大男人手拉手逛大街——或者是小巷,那麽邱少何一定會在這個炎熱的下午堅定的說:NO。

可是為時已晚,他們已經身處身條還算僻靜的小道,頭頂上有層層疊疊的大片綠茵,腳邊有深綠的茂盛野草,身邊有……身高與自己相仿的同性友人。只不過一個在不依不饒的拉拉扯扯,另一個在堅持己見撇清關系。

“公共場合,起碼注意點影響。”邱少何覺得頭上已經冒出了青筋,第一百零一次警告還在往他身上蹭的年輕醫生。

“又沒有人……”安逸也第一百零一次的前後左右看一圈,再一次得出結論。

這裏的确沒有人,因為這裏是D市著名的黃金海岸,被著名的T大占去了半壁江山,剩下的一半則被順勢而來的各大中小學、度假酒店所包圍,

邱少何和安逸所站的這塊地皮,屬于T大,周邊可見的便有兩所小學一所中學,現在正值暑假,所以人顯得格外稀少,只有寥寥無幾的誤入游人經過,倒有些不符合黃金海岸的盛譽。

“馬上就要有人了。”邱少何邁開長腿往前走,想趕快離開學校的勢力範圍,因為遠處已經隐約傳來了下課鈴聲。

中國特色,有中學的地方便會有補習,他當了高一學生幾個月的爸爸,這才深刻體會了其中滋味。而現在,他不想因為與同性糾纏不清而被好奇的高中生們圍觀外加議論。

“有什麽關系……”安逸癟癟嘴,顯出委屈的模樣,仿佛看出了身邊人的顧慮,“難得的休假,好好聊聊不行嗎,師兄你以前都很少跟我說話耶。”

“聊天不用湊這麽近吧?”邱少何猶豫了一秒鐘,還是放慢了腳步,說話語氣也溫和下來,近乎妥協。

“你不知道身體語言才更能反映一個人的真實感受嗎?”安逸挑眉一笑,生生帶出幾分邪氣的誘惑來。

“你的身體除外。”邱少何不為所動,再次拉開兩人距離。

似乎在一瞬間,原本清淨的小巷子忽然出現各類攤販,無一例外的兜售各類小食,适合端在手上吃的那種。

擡手看看腕表,下午五點半,該是學生們補充點能量迎接夜晚補習的時間。

三五成群的半大孩子從敞開的校門裏走出來,穿着橙白相間的校服,笑臉盈盈,穿梭打鬧,整個兒都泛着青春活力,讓人羨慕也唏噓。

邱少何看着這些不知愁滋味的學生們,竟覺得自己的愁悶也少了些,蘇家的那些事情幾乎被抛到腦後。

“師兄,看什麽呢,這麽入神。”安逸還是不肯放棄的拉着他穿梭在人群中,彎彎繞繞選一個不那麽擁擠的空間通過。

“沒什麽。”邱少何回神,這次沒再甩開他的手。

人生就這麽幾十年,這一刻的放縱或許不值得這麽在意。

安逸惡意的抿嘴一笑,繼續探路,不理會有些發現他們相握雙手的學生的窺視。在一片橙色和白色的海洋中,一抹灰黃顯得那麽刺目,那麽格格不入,再順着那件寬大的不成樣子的罩袍往上看過去,他握着邱少何的手不由一緊。

“師兄,你猜我看到什麽了。”安逸的聲音覺得不是驚詫,而是興味中帶着點愠怒。

“看到什麽了?”邱少何見他有些發怒,也來了興趣,視線往正前方一瞟,就看到了那只讓身邊人産生情緒波動的手。

那只手五指細瘦,膚色泛黃,大半已經隐沒在包內,而那個學生樣式的單肩包,明顯并不屬于手的主人。

“就是昨天在浴場偷手機的那家夥。”安逸停住腳步,離眼前的慣犯十步之遙,貼近了中年醫生悄悄耳語。

被耳邊的熱氣呵得渾身汗毛一乍,不知怎麽竟有種異樣的悸動。邱少何把這歸咎于天氣過于炎熱,不動聲色掩飾好自己的情緒,他也放低聲音問:“你想怎麽辦?”

“你說呢?”安逸微微轉過頭來,沖着邱少何丢了個算不上媚眼的挑逗眼神,笑得暧昧。

“要去你去。”邱少何劍眉一緊,果斷撇清關系。

“遵命。”低笑一聲,猝不及防的在他唇上偷得一個吻。

猛然聽得周邊四起的抽氣聲,邱少何尚未反應過來,身邊的男人已經像頭蟄伏已久的獵豹一般沖了出去,身體靈活的學生們本能讓出一條通道,雖然狹窄但是足以讓安逸一擊即中。

邱少何只覺一陣勁風直撲到臉上,等再定睛一看,那只伸進學生單肩包的手經被安逸牢牢抓住手腕。

背着單肩包的女學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等到那小偷拼命掙紮鬧出大動靜才驚醒一般發出一聲尖叫。

被自己緊緊捏住的手腕細瘦得不像正常人,安逸壓抑下心頭升起的疑問毫不放松,一手将緊握住的小偷的手高高舉起以示事實,另一手抓住被小偷緊抱在懷裏的單肩包。

“同學,這是你的包嗎?”他回頭招呼那個驚慌失措仍在放聲大叫的女學生。

“啊?”那個女生尖銳的嗓音戛然而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我的!”

“那麻煩你幫個忙,把你們學校的保安喊過來,把他帶到門衛室去。”安逸祭出招牌笑容。

小女生又愣了一下,一張小臉不知什麽原因竟然慢慢紅了起來,紅暈從耳根處浮起,三秒鐘之內燒紅了整個臉頰。

“矮油,不錯哦。”她身邊大概同班的幾個男生開始起哄,模仿着怪裏怪氣的港臺腔,一邊擠眉弄眼。

“矮油什麽啦,還不快去叫保安!”那個女生頓時變臉,一拳砸向其中一個男生的肩膀,然後回頭對着安逸笑了一下,“謝謝你啊,大叔。”

看着安逸的臉瞬間變成綠色,一邊的邱少何忍住笑意擠開人群走過來,盡量嚴肅的開口:“其實他才26歲。”

“師兄!”安逸臉色由綠轉紅,拉着小偷的手都忍不住搖晃了一下。

“26歲喔,大叔。”同班男生中的另一個又開始模仿臺灣少女腔,周圍發出低低的哄笑聲。

邱少何再也忍不住,按着自己的肚子憋笑憋得很辛苦,被群嘲的“大叔”看見他難得開懷的樣子,也只好讪笑一下,捶了一記前者的後背以示不滿。

被安逸抓住手腕的小偷趁衆人不備,狠狠一口咬在安逸手背上,後者吃痛但是沒有完全松手,那小偷緊接着一腳踹在他腿彎處然後拔腿便跑,安逸一個踉跄險些跪倒,還好被邱少何扶了一把沒有丢醜到家。

安逸站穩,幾乎被氣得七竅冒煙,動作神速的将雙肩包往才姍姍來遲的保安懷裏一抛:“給我看着!”,扭身便追。

邱少何也不遑多讓,把身上的手機錢包墨鏡等零碎物件一股腦塞進被小偷光顧的女學生手裏,跟着一陣風似地消失在前頭的安逸也徑直追去。

中學校區處在比較老的行政區,周圍小巷交錯地形複雜,不熟悉的外地人常常迷路,但是安逸一定是個例外。那小偷腳程極快,動作無聲無息靈活至極,眨眼功夫就甩開已經追近的兩人消失在巷口拐角處,但是安逸就像一頭嗅覺靈敏的獵犬,锲而不舍的緊緊追蹤,幾乎不需要思考,僅憑本能就能判斷小偷的方向。邱少何反應能力明顯不如他,漸漸被落下,還好幾次差點在急轉彎時一頭撞到牆上,好在七拐八彎的小巷子同樣限制了前面兩個人的發揮,差距也就在兩三米遠,暫時不會跟丢。

追出兩百多米後,脫離了規劃有序的校區,邱少何進入明顯由違章老建築組成的棚戶區,安逸的身影還在前面,但是速度卻加快了不少,腳下的水泥小道砌得并不平整,邱少何好幾次被絆到。

穿着土黃色外套的小偷似乎是慌不擇路,竟然被安逸攆進了一棟四層小樓內。小樓裏采光竟然還不錯,水泥樓梯本來刷着的綠色油漆褪得所剩無幾,被子彈一般疾射而入的三個人狂踩一通,發出沉悶而急促的響聲。

那個小偷順着樓梯急速攀爬,近乎手腳并用,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缭亂,顯然對這棟小樓非常熟悉。小偷一路狂奔,直接上了四樓頂樓,飛快的往走廊頂端的一間房裏逃竄。那間房的門本來關着,卻在小偷即将撞上門的同時拉開,然後又砰地一聲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安逸眼看着小偷即将到手,卻逃進民居,兩只長腿一蹬,硬生生剎住跑勢,然後雙臂一張,将身後猝不及防的人攔腰抱住。

“人呢?”邱少何扶着他大口喘氣,只覺得口幹舌燥。

“躲進去了。”安逸比他好點,但是臉色漲得比豬肝色還難看。

“阿南救我,阿南救我!”房間裏突然發出了刺耳的哭叫聲,像是女人。

兩人對視一眼,安逸立即上前砸門:“把人交出來,他偷了我的錢包!”

安逸手勁很大,将看來并不結實的木門砸得咚咚響,擋住外來人的老式門鎖也有些松動,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你竟然把人帶回來!”房間內又傳來男人壓低的低吼,緊接着是兩記響亮的巴掌聲,清脆可聞。

“快點開門!”安逸又開始砸門,故意壓粗了嗓子,顯得暴戾兇狠,為了更逼真還狠踢了木門兩腳。

沒讓他們等太久,木門很快就打開了,一個小個子男人出現在兩人眼前,臉色蠟黃,雙眼浮腫,身材暴瘦,頭發留到了肩膀處。他的腿被穿着土黃色外套的小偷緊緊抱着,那人被打了一頓,衣服淩亂不堪,但是這樣反而讓她消瘦而清秀的臉暴露了出來,雖然頭發剪得亂七八糟,但是柔和的臉部輪廓和細長的脖子顯示出這是個年紀較輕的女性。

“阿南,阿南……”她緊緊攀着小個子男人的腿不肯放松。

“她偷了什麽都不關我的事,你們快把人帶走!”阿南的普通話帶着濃重地方口音,神色嫌惡冷淡。

“作孽哦。”這場鬧劇把左鄰右舍招了出來,幾個大媽出來圍觀看熱鬧指指點點,還有膽小怕事者報告了居委會主任。

安逸和邱少何就這樣被迫領着女性小偷和阿南,後面跟着大隊大媽被居委會主任帶到居委會“了解情況”。

經過大媽們将近半個小時的介紹和教育,兩人終于了解到女性小偷名叫宋秀珍,這個阿南與她是同居關系。宋秀珍患有輕度精神分裂症,不能受刺激,一被驚吓就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只知道抱着最依賴的人不肯離開。阿南是這一代有名的小混混,當初不知道從哪裏騙來宋秀珍,好了沒兩天就開始實施暴力,宋秀珍卻不肯走,還被唆使出街盜竊甚至賣淫,被警察找上門都不是一次兩次,但是受害者上門卻還是第一次。估計這次是被安逸意外抓到現行受了刺激,所以只會往家裏跑,這才讓他們找到這裏。

邱少何和安逸被大媽們“圍攻”了半個小時終于脫身,帶着宋秀珍回到事發地點,學校保安已經報警,熱心的居委會主任還跟着一起給出警警官介紹了情況。由于被偷的單肩包總共加一起也不值200塊,警察叔叔們還是看到學生被偷而且引起了不小騷亂的情況下才出警,最後結果仍就是批評教育了事。

宋秀珍被衆人圍觀,精神狀态本就不穩定的她更加狂躁,一直叫着“阿南”,那個推她出來的男人卻早就回到了住處,對她置之不理。邱少何看不過去,和安逸一左一右扶着她,最後在門衛室接受問詢的時候也是他把門關上,并一直對宋秀珍進行安撫,這才讓她情緒稍微穩定一些。

居委會主任得知兩人是醫生後又問了一點精神疾病方面的問題,看來對宋秀珍的并非完全不關心,即使是做做樣子也讓人稍微寬了點心。

臨走時,宋秀珍突然捉住邱少何的衣擺,孩子似地露出個稚氣的微笑。

邱少何握住她的手,擦擦她并不幹淨的臉,笑着說了句:“你要好起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因為他們都孑然一身,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而将要到哪裏去,或許讓現在“好起來”就是最大的安慰。

作者有話要說:- -抱頭,逃竄,別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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