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朋友醋勁太大了,陸席頭疼得很。
他去小休息室拿漱口水漱口,順便避開阮臨的目光,說:“我明天在家裏吃早飯,不喝豆漿也不喝咖啡。”
小狼崽子情窦初開,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掩飾什麽叫矜持,從表白的那一刻開始,看向他的目光就永遠直白滾燙,野性的占有欲和熱烈的喜歡都寫在臉上,一覽無餘。
陸席拿紙巾擦了嘴,不太敢去看阮臨,但是他嘴沒停下,繼續嘚吧嘚吧:“今天跑我這裏來是幹什麽?胳膊不是明天複查麽?”
他裝模作樣地找了個記錄本看了一眼,其實上頭都沒有阮臨的病例情況,因為他壓根就不是主治醫生,知道阮臨複查時間完全就是他自己記住了。
但是陸席不敢表現出來,還像模像樣地翻了幾下,才說:“也行吧,今天來了那就今天查,先去拍片子看看,我叫人帶你過去。”
他伸手要打內線電話叫護士長過來,卻被阮臨拉住了手。
少年人的掌心溫度很高,但并不細膩,帶着一些粗糙的繭,抓得很用力,是那種不自覺地用力,想要證明自己是被需要和被重視的。
陸席掙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從阮臨手裏抽出來,結果竟然抽不開,只能故作鎮定地說:“你先放開我。”
“我不。”阮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問:“你昨天只跟我說你不喜歡蘇年,那除了他,還有別的人嗎?”
陸席只能停下收回來自己手的動作看着阮臨:“這個問題沒有意義,阮臨,你弄疼我了。”
阮臨手上的力道立即松了,但仍舊固執地抓着他的手指握在掌心,很認真地反問:“為什麽沒有意義?我男朋友不能喜歡別的人。”
他看一眼陸席,又補充:“未來的男朋友也不可以。”
他目光那麽篤定,像是要一眼看進人的心裏。
陸席感覺被他握着的手指幾乎發燙,竟然被簡單的“未來男朋友”這個身份說得心跳加速。
他還是亂,卻沒有酒精的因素給他怪罪了。
所以陸席開始怪罪于自己母胎單身三十二年這個事實,搞得他連這麽沒技術的情話都能聽得臉紅心跳。
他又一次掙動了一下自己被阮臨握住的手,想要挽救一下自己的沒出息,聲音卻比起阮臨都顯得沒有底氣:“誰說我就是你未來男朋友了?”
這回阮臨沒繼續死抓着陸席的手不放,但是往前蹭了一點,把陸席困在了辦公桌和他之間,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說的。”
然後又催促陸席地說:“陸院長,你快點跟我說,說你沒有喜歡別人。”
他那種霸道的占有欲存在感太強了,陸席甚至感覺在氣場上都被壓了一截,只能板起臉來:“這裏是我辦公室,你不要胡鬧了。”
但是阮臨就是要“胡鬧”,甚至得寸進尺地湊近貼着他耳邊說話:“怎麽辦,我好想親你,可是我怕你不高興,陸院長你快點喜歡我好不好?”
氣音打在耳骨上,陸席瞬間就是頭皮一炸。
他活了三十二年,又有楚執這樣曾經的浪子是發小兒,故意地調情和無意地舉動他還是分得清楚的,他感覺得到阮臨的一舉一動都是出于本能,靠過來說話的動作也不是情場高手的那種刻意撩撥,而是帶着一點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的冒冒失失,純純粹粹的少年人收不住的青澀愛意。
可是這樣的暧昧更致命,陸席按着阮臨的肩膀把人給推開,有點狼狽地逃到辦公桌後面坐下,繃着臉說:“阮臨,我真的要生氣了。”
阮臨支着一條胳膊趴在他對面,還是和他平時着,一雙眼睛黑亮亮的:“陸院長,你耳朵紅了。”
陸席:!
你這行為都快稱得上是耍流氓了,我只是紅紅耳朵而沒臉也紅了已經算很挺得住了!
個小崽子!
陸席在心裏崩潰地吐槽。
我為什麽要手賤地撿這個小狼崽子回來!
然而小狼崽子還在得寸進尺。
阮臨撐着桌子的那條胳膊往前動了動,用食指去戳他的小手指,說:“你生氣的話,我就哄哄你。”
陸席被燙了似的躲開了手,這個時候正好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他如蒙大赦,小聲警告阮臨:“我得上班了,不要胡鬧了。”
然後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地提高聲音說:“進。”
這時候要是阮臨做點什麽出格的舉動,他就得在自己醫院出櫃了,可是陸席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潛意識裏,小朋友再亂來也都還是會聽他的話。
阮臨也的确聽話,收回了自己的手,老老實實地坐在他對面,像是來看診的病號兒。
及時拯救了瀕臨崩潰的陸院長的是他可親可敬的護士長,來給他送一份病歷資料,看見阮臨在還有點詫異:“你應該是明天複查吧?昨天王醫生還說讓我提醒你一下,結果你的病歷裏面沒有寫聯系方式。”
陸席趕緊說:“他記錯了,今天也一樣,你帶他去王醫生那看一下吧。”
他一緊張就會變得羅裏吧嗦:“雖然年輕愈合的快,但是他好動,自己也不見得多會注意,拍片子的時候仔細點。”
又不是什麽疑難雜症,人家王醫生還能不會麽。
護士長沒忍住笑了一聲,說:“陸院你就別操心了,小阮跟我過來吧。”
但是阮臨不動彈,看着陸席的目光好像更亮了。
陸席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轉頭去看電腦屏幕,說:“快去。”
阮臨這回終于見好就收了,立起來跟着護士長出去了,然而沒兩分鐘陸席的手機就收到了兩個人加上好友以來來自阮臨的第一條微信:陸院長,你其實是有點喜歡我的對不對。
緊接着第二條:不然你為什麽不直接拒絕我?
陸席抓狂了。
怎麽不直接拒絕你?!
還不是怕你傷心難過!
陸席默默回憶自己為數不多的兩次拒絕人的經歷。
齊豫他一點都不熟,而且對方一看就不是阮臨這種情窦初開的小朋友,所以他完全可以沒有心理負擔地直接拒絕;那個未曾謀面的姑娘更是不用多考慮,他總要坦白自己的性向,不能耽誤人家不是?
怎麽到了阮臨這裏,就這麽難呢。
陸席想象了一下自己直白地告訴阮臨“我不喜歡你”之後阮臨那種失望委屈的樣子,自己先心疼了個不行。
這太亂來了,明明這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和戀人相處的模式,他卻不僅連怎麽妥當的拒絕都沒想好,還被人家撩得一顆心撲通通亂跳。
他瞪着微信上的兩條消息發愁,手機郵箱彈出來提示窗口說有新的郵件。
郵件是一封醫學研讨會的邀請提示,這個研讨會在一周前就已經發過邀請了,主辦方是他的母校,但是他的專業方向交集比較小,陸席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去,就一直沒有回複郵件。
他盯着上面的日期和地點看了一會兒,回複郵件表示自己會按時出席。
他想,小朋友的存在感太強了,他在自己跟前的時候,自己幾乎是被他壓制的,兩個人之間一直也只能是他在主導,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理智地去思考兩個人的關系。
于是兢兢業業的陸院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