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能白吃白喝

顧懷曲被氣得深深吸了口氣,卻沒有當衆發火。

郁承期這才算滿意了。

他了解顧懷曲,知道這個人哪裏都好,最大的缺點就是面皮太薄,放不下架子。

顧懷曲雖然行事作風刻板冷傲,偶爾看起來兇巴巴的,但心底其實是軟的,只是好面子而已。

只可惜這點他雖然心知肚明,卻已經不在乎了。

早在當年,他是很喜歡這樣的顧懷曲。

但如今這個男人究竟如何,已經跟他沒有半分錢的關系。

他從心底裏這個厭惡大義凜然、麻木不仁的師尊。他寧可顧懷曲是個自私狡詐的小人,可以為了私情而背棄衆生大義,為了自己抛卻兩族隔閡,也不希望他是現在這個冷血無情的人,讓自己成為道義途中的棄子,變得可憐如狗,任人背叛。

正如三年前,顧懷曲冷落他,疏遠他。

甚至處心積慮的想讓他死。

……好在,郁承期沒有這麽脆弱。

這世道在他眼裏從來都狗屁不是。

他早就習慣了接受現實,也有足夠的耐心,無論心裏怎麽想,面上都能僞裝出一如既往的模樣來。如今他既是魔界的帝尊,也是山海極巅的弟子,就算再怎麽胡作非為,顧懷曲又能拿他有什麽辦法呢?

他再也不必克制自己,可以放縱地肆意妄為,一邊混在宗門裏,感受靈力愈漸增進的妙處,一邊戲弄以前想逗又不敢逗的顧懷曲。

這種日子,不是好得很麽?

等到哪日靈脈徹底恢複了,再把身為仙界之主的顧懷曲一劍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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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簡直想想就心情舒暢。

……

就這樣轉眼過去了半個月。

讓清殿終于接到宗主分派下來的任務。

身為宗門弟子,他們不能白吃白喝,修為越高,每個月越是要接下幾樁苦活累活。

郁承期這次接到的是探查任務。

說是“探查”,其實無異于是探險,順便在過程中掃除魔障。

仙界的範圍太大,總有些常人觸及不到的深山野林、懸崖陡壁,以及上古遺跡。這就需要他們這些大宗弟子前去發掘探路,運氣好的話,可能碰上前人留下的寶藏,運氣平平便一無所獲,運氣太差,索性死翹翹。

因此這種任務相當有難度,如果沒有師長的帶領,很容易出現意外。

這日一早。

顧懷曲便帶着郁承期、韓城和楚也四人,一起前往了目的地。

說巧不巧。

他們這次來的地方,正是前任仙主與帝尊大戰後留下的廢墟遺跡,可以說,跟郁承期和顧懷曲兩個人有着解不開的聯系。

這片遺跡極大,當年一場大戰,導致整個山脈都遭受到了沖擊。

放眼望去,此地山石破碎嶙峋,荒草茂盛,區域外籠罩着重重結界,尋常人絕不能踏入半步。

這裏遺留着祖宗們大戰後的靈流波動,有仙、魔兩股靈力交錯蘊藏,因此導致原本生活在這裏的妖獸難免受到了惡劣的影響,要麽走火入魔,要麽變得半魔不妖。

亂石廢墟中,顧懷曲面不改色,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他一身清冷白袍質地纖柔,随着步伐輕蕩。

孤高的顧仙師就如同清風朗月,不染纖塵。他沿路而行,帶着幾個弟子來到一處尚未被探掘過的山洞,指尖一擡,輕而易舉點破了洞口的一道結界,踏入洞中。

弟子們緊随其後,跟他入了山洞。

洞內石壁黢黑,剛踏進去,詭谲的靈氣撲面而來。

不知別人的感受如何,反正郁承期是感覺到了——

這裏空氣中有股不純淨的魔氣,很濃郁,導致他體內的魔息被隐隐牽動着,說不上來的怪異。

“嗚嗚……嗚嗚嗚……”

深處忽然傳來細微的哭聲,尖細如嬰啼,幽幽凄凄,伴随着滴滴答答水珠墜落的聲音,在漆黑中萦回飄蕩。

幾人頭皮一緊。

顧懷曲微皺起眉,擡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嗚……”

“嗚嗚嗚……”

哭聲一直從幽黑的深處盤旋出來,回蕩不止。

他麽繼續深入往裏走,視野開始出現光亮。洞內有天然形成的靈石,泛着綠森森微弱的光,映出嶙峋洞壁之下的景象。

衆人這才赫然看清——

這裏地面上有些碎石被壓實了,依稀可辨出常年行走的軌跡,岩石切面不平整,棱角尖銳,像是被撞碎或啃碎的,仿佛什麽妖群異獸盤踞的巢穴!

楚也猛地睜大眼眸!

率先低罵了聲“這都是什麽?!”

眼前的場面簡直令人脊背簌簌泛涼,腳底發麻。

不遠處有只妖物,正垂着首,用腦袋抵着牆壁,衆人看不清它的面容,只看到它皮膚灰沉黝暗,軀體形态詭谲,正用頭沉悶而緩慢的往石壁上撞!

砰——砰——

一下接着一下。

不知痛似的,額頭隐約可見已經血肉模糊,在綠光映照下似乎骨肉翻爛,伴随着幹涸瀕死似的喘息聲,血液順着下颚流下來,在扭曲的腳趾旁洇出大片的深色。

另一邊,死水潭旁坐着一個女人,渾身光裸沒穿衣裳,準确來說又不能算是“人”。

它四肢詭異的長,骨瘦嶙峋,指甲的長度将近一尺,頭發黑長濃密,将臉陰森森遮住了,正用那雙細長得只剩皮包骨頭的手指捂臉大哭,嗓音尖厲嘶啞,悲傷極了。

除此以外,還有正用石塊一下下淩遲般切割自己尾巴的蛇人。

盤旋在低空四壁亂撞猶如尋死的蝙蝠。

躺在岩石上僅剩凄厲呻吟,幾近枯朽死屍的魔物……

仿佛所有活物都溺在一潭苦水當中,悲傷欲死,無處呼救,掙紮着卻求死不能。

這樣的氛圍硬要形容的話。

大概……只能用“悲沉”二字。

“嘶……”

楚也倒吸了口涼氣。

奇了……它們為什麽看起來都那麽痛苦難過?難道中了什麽魔障?還是受了什麽隐秘氣場的影響,導致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些妖物雖看起來惡心,但受到那股情緒的感染,楚也竟覺得它們也怪可憐的。

他腦筋一時鏽住,問了句“……這怎麽辦?要動手嗎?”

郁承期看傻子般的乜他一眼,冷笑了聲,擡手朝他腦袋呼了一巴掌“廢話!”

“嘶!你個小子……”

楚也正要破口大罵,始終冷冷盯着妖物的顧懷曲卻忽地一道厲聲,打斷了他們

“別耽擱,上!”

話音落地,清泠白影倏然從眼前掠過。

身影淩厲至極,轉瞬出現在妖物當中。

顧懷曲長劍化入手掌,刺眼的灼灼金芒乍現,疾光流朔,殺氣炸裂,驟然映亮了整座洞穴,朝着妖物直劈下去!

伴随着妖物厲怒刺耳的叫聲,郁承期瞅了眼反應遲鈍的楚也,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将人踢出去“愣着幹什麽,上啊!”

“你他娘個……”

不等楚也罵出口,面前猙獰的妖物倏忽撲過來,他無暇再顧及旁的,拔劍與之專心纏鬥。

一旁的韓城同樣二話不說,沖了上去。

幽幽洞穴之內,三道身影與妖物交戰。

而郁承期不願意浪費靈力,找了個稍微偏僻安全些的地方,抱着雙臂,斜靠着牆壁悠悠等待。

他的靈力恢複得又不多,就這幾個歪瓜裂棗的妖物,單靠顧懷曲一只手就解決,根本用不着他來費力氣。

果不其然,不等那兩個師兄發現他在偷懶,妖物已經死了個幹淨。

這些妖物無論神智還是靈脈,都已經被侵蝕得相當嚴重,無可挽救,所以顧懷曲沒有心慈手軟,将它們殺了個遍,白衣不沾半分血跡,眉目凜冽的收了劍。

靈流金芒在他掌心漸漸消散,他帶着弟子們繼續往洞穴深處走。

“嗚嗚嗚——嗚嗚……”

那深遠處幽咽的哭聲還在繼續,不知究竟是什麽東西,始終在耳畔盤桓不散。

顧懷曲步履如風,冷冰冰道“這裏靈氣異化嚴重,已經無可救藥。凡是妖物,見之皆殺。”

“是,師尊。”

“還有,這裏應當埋藏着什麽東西,注意留心。”

顧懷曲所指的“東西”,應該就是法器寶藏或是妖靈邪物一類的。顧仙師眼光毒辣得很,他說有,那必定就有。

而且能常年影響這些妖物的情緒,導致它們變成這般模樣,想必這件東西一定不俗。

韓城與楚也點了點頭,集中注意力,定下神來觀察四周。

郁承期懶懶散散的,在他們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純粹就是來渾水摸魚的。

不僅游手好閑的走在隊尾,手癢癢的時候還要給顧懷曲添亂。走到中途的時候,他随手撿了塊小石子,朝着最前頭的顧懷曲用力一丢!

正中後腦勺。

“啪嗒”一聲石子落地。

楚也當即拔劍,高度警惕地看向四周“當心,有東西!”

身旁包括韓城在內也倏然緊皺起眉回過頭,觀察之後,卻發現身後什麽也沒有。

郁承期噗嗤的低低笑了聲。

兩個人目光被吸引,盯着他看。

他斂起神色,給顧懷曲指了指另一方向的岔路口,提醒道“走錯了,該往這邊。”

顧懷曲比其他人敏銳許多,知道方才那石子是郁承期丢的。他側過頭來,冷愠地怒瞥了他一眼。

“師尊別不信,弟子的方向感好得很。”郁承期坦誠地朝他道。

郁承期沒騙人,他們确實走錯了路。

但不是因為方向感,而是因為血脈的緣故,郁承期對魔氣的感知比誰都敏銳,在這種山洞裏,比指南針還管用。

大家都是同行做任務的,拖拖拉拉只會耽擱時間,郁承期沒有撒謊的必要。

顧懷曲面色沉冷地忍了。

他對郁承期方才的混賬行為置之不理,朝着所指的那條岔路口走進去。

“诶!師尊,方才那個石子是……”楚也還沒弄明白,想叫住他。

“不必理會!”

顧懷曲冷冷丢下一句,細聽之下,還帶着幾分愠惱,徑自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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