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氣暈了師尊(一更)
那是道新傷,已經在掙紮之中裂開了,血液汩汩滲透出來。
趁着郁承期愣怔的這一刻,顧懷曲猛地用力将他推開,坐起身,忍着昏沉迅速将淩亂不堪的衣裳攏好,神色羞紅凜厲,渙散地狠盯向他。
郁承期卻只盯在他的手臂上,一把抓住:“怎麽弄的?”
“滾!”
顧懷曲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口,用那只傷手甩開他,立時下床躲得很遠,血液頓時流得更猛了,滴滴答答順着指尖滑落。
郁承期厲聲擰眉:“本尊在問你話!你是不是忘了方才……”
“住口,滾啊!!”
嘶啞地暴呵劈來,暴怒欲裂。
顧懷曲攥緊了手,已是崩潰地氣極了。
血液在地上滴成了一圈,他濕潤豔紅的唇憤怒咬緊,氣得胸腔劇烈起伏,殺氣四溢,眼眶是紅的,連聲音都氣到發顫,朝他怒道:“別再讓我見到你,滾出去!滾!!”
“三息之內立馬消失,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啪嚓一聲!
花瓶狠狠摔裂成碎渣,滿腔屈辱怒意:“聽見了沒有?滾啊!!”
顧懷曲顯然已經接近暴躁的邊緣。
郁承期眸中一凜,忽地陷入沉默。
顧懷曲見他一動不動,還要張口再罵,郁承期卻忽地打斷他,嗓音有些沉戾:“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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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有些危險。
顧懷曲意識到不同尋常的危機,胸膛起伏,猩紅的鳳眸盯着他。燭火側映下,男人那張俊美至極的面龐此刻鋒利如鬼,陰郁,偏執,籠罩着一層沉冷。
顧懷曲神色愈發冷冽,已然做好了厮殺的準備。
郁承期緩緩起了身,向他走過來。
卻在距離幾步之遙的時候,倏地笑了。
那層陰戾中展開溫柔,像陰寒深谷裏綻出的緋紅,狹長幽深的眼眸微微彎起,一時喜怒無常,令人人遍體生寒。
“師尊怎麽總是這樣?分明是你自己不告訴我受了傷,掙裂了傷口,還反過來兇我?”
“況且,別忘了在築夢石裏……你在徒兒手裏洩過那麽多次,早就不幹淨啦,還差這一回嗎?”
寒意砭骨。
顧懷曲愈發恨怒洶湧。
那只手此時不知是太疼了還是氣的,在輕微地抖。
郁承期慵懶諷刺,不容置疑道:“別生氣了,把手給我。”
“……滾!”
“給我。”
郁承期實際已經沒了耐心,尤其看着顧懷曲那條血淋淋的手臂,眉間一凜,不由分說攥住衣襟一把将他扽過去,力道蠻狠粗暴,涼涼地低聲道:“師尊別不知死活,倔有什麽用,還不是本尊想幹就能幹。”
顧懷曲驀地色變,氣到顫抖,郁承期卻生拽着他又往床榻的方向走。
讓清仙尊如何能忍受被繼續輕薄,他怒意橫生,滔天怒火湧上來,虛弱的身體反而愈加沉重。
他想要化劍,動作卻遲緩了一步。
郁承期已經略過了床榻,将他按在屏風後的椅子上。
顧懷曲咬牙強忍道:“幹什麽?!”
——在郁承期來的時候,顧懷曲就正躲在這道屏風後面給自己療傷。
桌上擺了許多瓶瓶罐罐,傷藥、剪刀、繃帶,胡亂攤滿了桌子。亂七八糟的,一看便知他方才出來得有多匆忙。
顯然,顧懷曲藏着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郁承期只沉眸瞥了一眼。
他脾氣莫捉不定,這會兒也不急着逼問了,挑選了瓶藥,動作輕柔地握住那條手臂,纖密的眼睫低垂着,眸底說不出的陰沉狹促。
他對顧懷曲道:“其實,徒兒今日本來是有事找師尊的。”
“徒兒知道師尊還在生氣,那麽多日不理我,就連我消失了那麽多天都裝作沒有看見。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徒兒開了個玩笑,借師尊的手殺了人罷了。”
顧懷曲手臂上的繃帶正被郁承期仔細拆開,一點一點,露出血腥深陷的刀口。
顧懷曲眸色霜凍般更冷,手指緊攥,随時準備動手。
“師尊向來高風亮節,生氣也是應當的。”郁承期擡眸笑了下,“可假若我說,那人是個十惡不赦之徒,罪該萬死,師尊還會與我置氣嗎?”
顧懷曲沉着臉。
郁承期嗤笑了聲,又慵懶散漫地垂下眸,替他細細擦拭血跡,在傷處灑上止血藥:“早知道你不會信,所以徒兒才去山下苦等了幾日消息,拿到了此人一份詳細的罪狀……上面事無巨細,羅列得清清楚楚。”
“就在我懷裏,要看嗎?”
半晌沒得到回應。
郁承期也不惱,仍是低嘲,說教似的柔聲道:“師尊脾氣太急啦,所以才總是好拿捏,徒兒只是鬧着玩的,你何必發這麽大一通脾氣。”
“你看……如今明明徒兒才是壓制你的那個呀,你卻死活也不肯服軟,這叫徒兒怎麽好放過你?”
“……”
“還有方才,我也不是有意要輕薄師尊的。”他低低地笑,“都怪師尊太好看啦,眉眼漂亮,鼻梁也挺拔,那麽細瘦的腰,抱起來也好舒服……”
說到此處,他将繃帶打了個結,剛好包紮完成,狹促地擡起眸來,柔情蜜意道:“師尊渾身上下哪裏都吸引我,所以徒兒才會忍不住。”
顧懷曲看怪物一樣的看着他。
他眸色兇狠警覺,習慣性地冷冷皺着眉,心裏一時難以言喻,怪異,頭皮發麻,不知該罵什麽。
那孽障湊了過來。
他眼睫很密,鼻梁若橫峰高懸,略一低頭,鼻尖便快要挨到顧懷曲的脖頸上,輕輕翕動,嗅了幾下:“師尊身上好香,頭還暈不暈?徒兒抱您去歇息吧,好不好?”
他貼得實在太近,熱燙旖旎的氣息襲圍上來,甜膩險惡,染紅了顧懷曲的耳根。
顧懷曲一時沒有消化,直到郁承期手掌攀上他的腰,他才猛然一震,用力甩開站起身,帶得椅子“咣當”砸到地上!
“……郁承期!”
顧懷曲恨意洶湧,當中又帶着羞赧。
郁承期這副狎昵讨巧的樣子最常見。
往往越是這個時候,越證明他心底惡意泛濫。
顧懷曲明知道對方是怎樣一個口蜜腹劍、狼心狗肺的混賬,卻還是抑制不住的心生動搖,不禁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恨意交織,簡直厭惡極了這樣的自己。
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可偏偏這樣的花言巧語就像一把沾了蜜糖的刀子,一邊攪得他五髒六腑俱痛,一邊又往他心底最軟的地方裏滲。
顧大仙師活了二十餘載,從來風光月霁、驕矜清傲,練就了一身實打實的清正傲骨,始終愧于面對他對自己的弟子動了心的事實。
哪怕是在知道了對方的血脈以後,在明知應該從此勢不兩立的情況下,他還是……
還是會像如今這樣克制不住的心慌意亂。
真是荒謬至極。
着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下賤,更無恥的師尊麽?!
郁承期見他渾身帶刺般的羞忿狠銳,歪了歪頭,不禁露出幾分諷漠,悠懶道:“師尊這麽兇,不是故意為難徒兒嗎?”
“不過這樣也好,有本事就将你的秘密藏好了,萬一被徒兒抓到——”
他幽涼地一擡眸,冷了臉,“你就等着瞧。”
“你——”
顧懷曲氣火攻心。
未等出口,忽覺一陣昏黑驟然襲上腦髓。
他體力耗損了太多,加上怒極傷身,方才灌注的那點靈力終于頂不住,意識發沉,話沒說完便支撐不住了。
身體一軟,竟覺得腦髓針紮般的生疼,猛然暈倒了過去。
“……”
郁承期扶住那清瘦的肩膀,一時神色糾雜。
……他方才還沒說完呢。
顧懷曲這是被他氣昏過去了?
才威脅了幾句,都沒嚴刑逼問,這就不行了?
郁承期面露幾分鄙薄無語。
真是個廢物。
顧懷曲這麽一暈,他燥火全無,頓時覺得無趣了。
他手裏抓着顧懷曲的手腕,順便給他把了把脈——郁承期不擅醫術,只能摸個大概其,确認顧懷曲沒什麽事,便将人抱起來,往床上一丢。
順便掏出懷裏那封等了好些日才等到的罪狀,壓在了茶盞下。
臨走前,他又頓了頓腳步,倒還算良心未泯。
折回來給人胡亂蓋了蓋被子。
又輕蔑地看了眼,好像不屑一顧,接着化成一道黑影,從窗縫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