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Part 1狗血青春校園 入V第一章…… (1)
元旦晚會的排練, 最後有條不紊地開始。
職高的同學大方熱情沒有包袱,他們小品最後呈現的效果很好, 至少,他們排練的時候,路人一看就會停下腳步,等他們完整地看完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喻寒沒參演,她主要負責劇本和統籌排練,對于他們呈現出的效果,她很滿意。
她最後也不去在意葉卿卿和她所謂的賭約, 在她眼裏,那是吃飽了沒事做。元旦晚會,大家一起開心,節目能給人帶來樂趣不就好了嗎?
剛好, 今年的十二月三十一號是大雨,那幾天都是風雨加交,為了使兩校合辦的元旦晚會順利舉行, 他們只好把日子提前, 定在了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
恰巧是他生日當天,喻寒很驚喜,心裏隐隐有了盤算。
可是,臨近表演,喻寒總覺得陸燃有些心不在焉。
問他怎麽了, 他總說沒事,喻寒也不去多想。
畢竟,他家裏發生那樣的變故,他爸最後被判了無期徒刑,他難免會心情低落。
喻寒也從平時的學習排練裏盡量抽出時間陪他。
但她從沒想過, 元旦晚會那天,他們的表演陸燃會直接缺席。
在化妝間,喻寒看到已經表演完,收獲一衆呼聲的葉卿卿,身後跟着的柏長青彎腰提起她表演穿的水袖舞衣的裙擺,她表情得意地朝她笑。
表演前十分鐘,他依舊沒來,所有人打他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馬上就要表演,大家心急如焚,喻寒咬牙,從化妝間借來短發和貼在上唇的假胡子,拿化妝品給自己上了一層深色粉底,遮蓋她白皙的膚色。
幾分鐘女扮男裝收拾完,她冷眸往門口再掃一眼,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她看似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頂替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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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的編劇和導演都是她,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每個人物的每句臺詞。
硬着頭皮上場,他們這個組合沒經過任何排練,但有喻寒控場,表演進行順利,他們想甩給觀衆的幾個笑點全部出來了。
臺下所有人喜笑顏開。職高來的領導坐在第一排VIP位置,一高興喝了半瓶礦泉水,看自家學校那群調皮鬼還有這樣的天賦,頓時覺得,這全額贊助費出得值!
表演結束,喻寒穿着大了很多,故意做舊,黑漆漆的破洞襯衣和牛仔褲,孤零零站在臺上,帶着假發,小臉被畫得黑漆漆,她瘦弱的小身影緊緊握住話筒。
她笑,扯了嘴上黏的胡子,少女清新溫柔的五官逐漸顯山露水。
“今天,不僅是我們高中生涯參與表演的最後一次元旦晚會,同時,也是某個人的生日。”
“你選擇在聖誕節這天出生,說明你就是聖誕老人送給你父母最好的禮物。”
“不要不自信,也不要自責。你不能選擇出身也不能決定別人的人生,但你可以努力改變自己。”
“在這裏,借這個舞臺,我想對你說一句:生日快樂!”
說完後,伴着臺下轟鳴的掌聲,她開始清唱那首生日快樂歌。
耳熟能詳的音調,卻被她的嗓音修飾得柔和舒緩,像風略過樹葉的沙沙輕響,醉人的音調,徐徐留在那陣風裏。
唱完,她大方地鞠躬下臺。
有人開始猜,她的祝福是送給誰?
黑暗中,會場門口附近,有一個高瘦的少年背靠牆,靜靜聽完那首生日歌,表情悲痛地把頭埋在黑暗中,緊攥拳頭,隐忍而無可奈何。
直到所有表演結束,跟每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一樣,所有表演者都要上臺進行大合唱。但為了讓同學們留到最後,完整地看完整個表演,這次晚會還開設結束時的“送花互動”活動。
所有參與表演的同學站在臺上,臺下的同學喜歡誰的表演或單純想結識某個人,可以上臺送花。
職高的同學很活潑,不像一中大部分學生唯唯諾諾,顧慮頗深。他們最先上臺,大部分人把花塞在喻寒懷裏,走之前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誰不知道職高老大陸燃栽到一中小女神身上了。不過這小女神确實讨人喜歡--不吵不鬧,也沒有把他們職高的同學當工具人,費勁心思排出一個人人出彩的節目,贏得滿堂喝彩,佩服佩服。
喻寒不知不覺,成了全場收到花最多的人。
一中同學被帶動,也開始大膽表達自己的喜歡。
但大多數人的花投給了葉卿卿。
畢竟,比起穿着舞衣光鮮亮麗的葉卿卿,穿着破布衣裳女扮男裝的喻寒的确像個醜小鴨。
江桐第一個把花投給喻寒。
“寒寒,你們演得真的很好,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棒的!”
喻寒拍拍她肩膀,微笑感謝。
“謝謝你,桐桐。”
會場幾乎沒有人再上臺送花了,主持人象征性問了一句:“還有誰要上來嗎?”
圍在舞臺前的人群中,有一個聲音,格外清晰。
“有。”
喻寒不自覺抿唇。
熟悉的聲音,是今天一晚上沒有現身的陸燃。
他風塵仆仆趕來,身上穿着那件夾克式風衣,整個人身形颀長,他抱着一捧擺在花店櫥窗的漂亮精致的花束。
“我要送花。”
他一字一字吐出,眼睛一瞬閉上,帶着一絲抗拒和猶豫。
臺下,劉偉光他們開始帶頭起哄。
而臺上的喻寒,靜靜望着他緊張決絕的神色,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
他手裏的花束,是她最想得到的。
果然,當他一步步走向葉卿卿,臺下的歡呼逐漸銷聲匿跡時,她就知道,那不屬于她。
葉卿卿拿到了陸燃送來的花束,笑容甜美。她低頭聞花,之後轉頭對喻寒感慨了一句:“真香。”
喻寒沒在意她的挖苦,眼神死死盯着,看那個落寞的背影一步步走下舞臺。她咬牙,把手上的花一股腦扔給葉卿卿。
她不是喜歡花嗎?她一次性讓她花癡個夠。
喻寒沒管背後的葉卿卿滿懷的花,根本抱不住,倉促而花容失色的面容。她小跑着,以最快的速度追上陸燃。
她現在對她沒好臉色,沖到他身前,狠狠推搡他肩膀。
“今天是你的生日,表演缺席,在舞臺上給我難堪,陸燃,你吃錯藥了?”
這晚天空是幹淨純粹的黑色,上面布滿星光點點。
陸燃挺直了背,長睫下垂,沉默不言。
最後,他顫着聲回了句:“喻寒,對不起。”
喻寒倏地笑了。
“陸燃,你就連跟我一起站在舞臺上的勇氣都沒有嗎?除了對不起你還能說什麽?這就是你答應我的未來?”
“還有葉卿卿,你送花給她是怎麽回事?我不無腦吃醋,我只想問清楚原因,陸燃,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喻寒抓住他手臂,目光灼灼,下定決心要問出一個結果。
陸燃用力扯開她的手,卻不敢與她對視。
他悵然一笑,往後退一步,看她的眼神難得帶着薄削。
“喻寒,你就當我是個爛人,今天葉卿卿那麽漂亮,我見一個愛一個……”
他話沒說完,喻寒的耳光唰地甩在他臉上。
“陸燃,你是把你自己當傻子還是以為我傻。”
“我留下來就是看你這麽侮辱自己,侮辱我嗎?”
“行,你上趕着糟踐自己,上趕着被人玩弄,我腦子有病才管你!”
反正任務也已經完成,小紅離開前有告訴她一個召喚出系統,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而且,她在這個世界裏已經沒有威脅她生命和人生的東西。
因為私心選擇留下,想給他更好的人生,想保護他這一世喜樂無憂,但今晚發生的事,讓喻寒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她甩手離開,心裏壓抑的怒火遲遲不能散去。
而陸燃,停在原地,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沉吟:“喻寒,對不起。”
“我可能不是那個能給你未來的人。”
***
喻寒回到家,如願把小紅召喚出來。
小紅哈欠連天,一副睡得十分安逸,不太情願的樣子。
它朝喻寒擺擺手。
“不聽系統言,吃虧在眼前吶。”
“你跟陸燃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鬼迷心竅,連我們游戲內優秀的衆男主都沒看上,喜歡上了他一個小炮灰。”
做系統這麽多年,小紅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那麽一點愛好就包括—看穿越者跟女主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男主争奪戰,它看戲也看得津津有味。
喻寒聽這話忍不住翻白眼。
“優秀?不好意思,我沒看出來,你們這即将崩塌的游戲系統,男主和女主倒是一個比一個能作。”
所以陸燃在她心裏就是那朵清新脫俗的小白花。
小紅噘嘴。
“別說那麽多了,既然你把我召回來,這次是不是下定決心要離開呢?”
“下一個世界,虐戀深宮,走起!”
小紅話音落下,還沒來得及施法,就被喻寒一手鉗住手,一手死死捂住嘴巴。
“等等。”
她聽到鄰居家的狗叫得特別兇,還有鄰居凄慘害怕的喊叫聲。
“小偷嗎?站人家門口幹嘛?站住!”
鄰居站在她家院子門口喊,她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下一秒,飛快跑出房間。
今天喻媽媽上晚班,家裏只有她。他們住的老院子,這附近的鄰居家也都是院落,隔壁為了看家護院養了只大白狗,是母的,平日性格溫順。
喻寒有一種直覺,驅使她只有一個人在家,也徑直打開院門。
鄰居正站在門口後怕地拍胸口,看到喻寒,深吸口氣。
“妹子,剛才一穿着一身黑的男的就死死杵在你家門口,我洗完澡吹完頭發,估計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透過窗戶一看,他還在,我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人!”
“這不,我帶着我家狗出來,我家狗特護主,一上去就逮他一口,他被咬後很快跑走了。”
“你一高中生在家确實不安全,這回幸好我們在家,替你提前看見了,真是有驚無險。”
鄰居嘆氣,邊摸她家不停哈氣的大白狗的頭頂,認真回想剛才的事,邊意味深長地感慨。
喻寒心裏的預感愈發清晰。
“阿姨,能具體說說那個人多高,胖還是瘦,五官是怎樣的嗎?”
阿姨認真回憶道:“挺高的,也蠻瘦。他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五官,但只看眼睛,年紀應該不大。”
喻寒垂眸,望着他倉皇而逃的方向,心裏已經有了确切的答案。
第二天,喻寒剛醒,就看到書桌上擺着一張紙。
在別人看來一張平平無奇的白紙,但喻寒能看到上面小紅用靈力寫出來的字。
它說:這次召喚我出來是你剩下的唯一一次提前去到下一個世界的機會,你竟然不用!(此處省略一串感嘆號)那沒辦法,過了這村沒這店,你只能跟這個游戲裏的普通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等你真正死去,失去意識時,你才能擺脫這個世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喻寒想起昨晚回去後她跟小紅說起這個決定時她氣憤的表情。
“喻寒,你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宿主。”
人陸燃都這麽絕情了,她還留戀什麽?
喻寒笑,望着窗外的月亮。
“你跟我說我的任務是拯救,目标是陸燃,我一直在認真完成這個任務。”
“我沒那麽偉大,對這個破游戲裏每一個人物的走向都會關心。但小紅啊,你有說過,宿主在完成拯救任務的時候,要控制自己的心嗎?”
“沒錯,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我的心髒構造同樣是上房下室,你們有說過,宿主不能動真感情嗎?”
“沒有,所以就剛才我确定了一件事。”
“雖然你們規定的游戲任務我完成得很好,但那對于陸燃就是拯救了嗎?”
“不是啊,他依舊不快樂,依舊過得不好。”
說到這,她稍作停頓,說出了她一直以來的心聲:“你可以說我自作多情,也可以說我盲目自信,但我就是确信,能帶給陸燃幸福的人是我。”
她的靈識裏,小紅像死機一樣,呆滞幾秒。
最後,它嘆氣。
“那你在這裏受的一切額外的委屈,系統不負責,你能承受?”
她自信點頭。
“可以。”
小紅閉眼,心累地嘆氣。
“好吧,你是我見過最聰明通透,完成任務最快的宿主。”
“但你們人類世界,有個成語叫什麽愚來着……”
喻寒笑:“大智若愚。”
“對,你就是這個!”
“你也算合我眼緣,我在這個世界最後給你一個好東西。”
小紅剛說完,喻寒手裏突然多出一個靈符。
“每個游戲系統都有bug的存在,你的出現是最大的bug,當然,還有很多小bug。”
“我在這裏這麽多年,把這些小bug收集,修煉成靈符,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滿足你一個心願。”
“這也是我能留給你最後的東西,其他的,你好自為之。”
“.…..”
小紅最後離開的眼神意味深長,它應該算到了什麽,但它不能說。
***
因為和小紅的告別,喻寒早上遲到了。
進教室時,老師同學看她的眼神頗為複雜,她一時一頭霧水。
回到座位,她偷偷問沈斯德怎麽回事,沈斯德清冷的死魚眼難得掀起波瀾,他看她時,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你來的時候沒看宣傳欄?”
喻寒搖頭。
她要遲到了,跑來教室,怎麽可能有時間看宣傳欄?
英語老師的眼神掃過來,喻寒也不好繼續問下去,沈斯德也沒再說。
整個早讀,喻寒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緒當中。
剛下課,班長和葉卿卿一行人圍到她桌前,把一張傳單毫不客氣地拍她桌上。
“喻寒,你可以啊。”
“大街上跟職高的混混卿卿我我,這麽明目張膽地早戀,是完全不把我們一中的校紀校規放眼裏啊。”
喻寒看到,那次在街頭,陸燃抱着她的腰,她安慰他的畫面被人拍下來,印在了傳單上。
“哪來的?”
喻寒語氣不太好。
班長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
“一大早宣傳欄貼滿了,喻寒,你這下可是出名了。”
“你也別在這嚣張了,等會老師就會找上門。”
喻寒沒想到,她沒等來老師,等來了從職高逃課過來的陸燃。
可能是刻意避嫌,他沒有看喻寒,徑直走向了葉卿卿。
他紅着眼,隐藏在外套袖口裏的右手緊攥成拳,左手死死扯住葉卿卿的袖口,掐得她幾乎呼吸不過來。
周圍同學瞬間慌了,開始尖叫。但陸燃此刻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沒人敢去招惹。
他發狠,死死揪住葉卿卿裏面襯衣的領口,她無力地張嘴,拼命想要捕捉最後一絲新鮮空氣。
“葉卿卿,你他媽玩我?”
“我如你所願,所有事都按你說的做,你說你會把錄音給删了,結果,還有照片等着我呢?”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動我可以,別他媽挖空心思去動喻寒!你倒好,把照片弄得你們全校皆知,連我們職高都傳過去了,你讓喻寒以後怎麽在你們學校做人!”
“葉卿卿,我跟你說我能跟你玩命,你是不是不信?”
葉卿卿嗚咽着,拼命搖頭。她想活命,但她能感覺陸燃下了狠手,再過幾分鐘,她的腳如果還懸在空中,她就會被掐死。
就在這時,沈斯德回到教室,站在葉卿卿那邊,拼命想扯開陸燃的手。
“陸燃,你瘋了?你這是在殺人!”
喻寒緊鎖眉頭,她知道如果葉卿卿真的沒命,那麽,陸燃這輩子也毀了。
她拼命抱住陸燃的腰,把他往後扯。
“陸燃,不管發生什麽,我在呢!”
“你放開好不好,再難我們也可以一起解決!”
“.…..”
陸燃聽到她帶着哭腔的聲音,瞬間清醒。
他慢慢松開了鉗住葉卿卿脖子的手,葉卿卿後怕地倒在地上,大哭起來。
課間的一番鬧劇,他們幾個當事人,直接被叫到辦公室。
還有陸燃因為丈夫锒铛入獄,無心經營企業,破産不久的母親,和從診所被叫來的喻媽媽。
教導主任坐在最裏頭,面容冷厲嚴肅。
喻寒和陸燃的班主任,和職高的教導主任都坐在這裏,保持沉默,正襟危坐。
“早戀是一中三令五申禁止的!你們給我老實交代!”
“首先,錄音是怎麽回事。”
角落的葉卿卿像是被吓慘了,舉手自己乖乖承認。
“錄音是我那天去辦公室找呂老師,意外聽到她跟喻寒的談話,一時鬼迷心竅,就錄下了。”
“放出來。”
葉卿卿顫着手把U盤插進電腦,點開文件夾,兩個熟悉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
呂老師:“喻寒,你也知道一中抓早戀抓得很嚴,鬧到學校那邊去就不好看了。你老實給我交個底,你跟陸燃,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下一句,是喻寒的聲音,回答地很直白。
“嗯,在一起了。”
喻寒震驚地擡頭。
她指着葉卿卿,毫不留情地揭露她的算計。
“錄音被人做過手腳,我當時回的明明是—沒在一起。”
“可以問呂老師,跟我談話的是她,她也是當事人。”
當時她沒想隐瞞什麽,如實給呂老師的答複是:嗯,我們還沒在一起。我們知道高中該幹什麽,我們之後會注意分寸,以朋友的身份相處,我會督促他上進,等我們高中畢業了,達成理想後,我們自己會做出抉擇。
她知道,現在的pr技術處理一段錄音十分簡單,但她沒想到,葉卿卿會把事做得那麽絕,用一段特意處理過的錄音,威脅陸燃。
之前發生的所有事也就有了解釋。
呂老師目光複雜地看了眼葉卿卿,點頭,支持喻寒:“對,她當時确實不是這麽說的。”
葉卿卿臉色瞬間白了。
教導主任橫眉豎眼地把一張傳單拍在桌上。
“那這個照片,也有假?”
察覺到陸燃陰鹜的眼神,葉卿卿怕了,下意識搖頭。
“這個真不是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柏長青正大光明地走進來,一臉坦然,底氣很足的模樣。
“是我拍的。”
“我當時剛好經過那家奶茶店,親眼看見陸燃抱着喻寒,我想留個證據,就拍下來了。”
他說完,辦公室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所有或質疑或責備的眼神往陸燃和喻寒身上砸。陸燃隔着幾米的距離,看了眼喻寒,心裏做了決定,往前邁出一步。
喻寒剛想開口,被陸燃搶先了。
“照片是角度問題,柏長青撒謊了。”
“那天我跟人打架受傷,喻寒剛好路過,之前排練節目,我們認識,所以拜托她幫我處理傷口。”
“當時我心情很不好,她安慰了我幾句,我們就待在那個奶茶店坐了很久。”
喻寒震驚地看向陸燃,他低頭看不出神色,始終回避她的眼神。
陸燃握緊拳頭,彎腰,老老實實跟在場所有人鞠了個躬,道歉:“對不起,是我給喻寒同學帶來了困擾。”
“她成績優異,遵紀上進。是我覺得她漂亮,纏着她不放,導致謠言産生,影響喻寒同學的正常生活,是我的不對。”
“她沒有跟我混在一起,更別提在一起了,各位老師家長請不要誤解她。”
“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纏上她,給她帶來的誤會,我很抱歉。”
“希望一中不要怪罪一個沒有錯的好學生,而我陸燃,願意為這次的事接受任何處罰。”
他收斂眉目,認錯态度十分誠懇,把職高的老師一驚。
他媽的巴掌,狠狠打在他背上。
“你這個畜生!你爸剛出事,你好好混個高中畢業不行嗎?你要是沒書讀了怎麽辦?”
喻寒見他一個人站在角落,背脊被打彎了。他那麽好強驕傲的人,任人打罵,始終不還嘴一句。他的話就像無形的屏風,幫她擋去所有質疑和懲處。
喻寒望着他,眼眶突然紅了。
她想開口辯駁,他沒有對她故意糾纏,他們之間從相識到相知發生的所有事,都是你情我願,不能把所有罪過安在他頭上。
可她剛開口說了一句“不是”,喻媽媽和呂老師各扯住她一只手,陸燃警告的眼神也投過來。
她想繼續說完,呂老師搶先:“早戀确實是一中明令禁止的,但我也私下問過喻寒,她說的跟陸燃同學說的沒差,他們也不是男女朋友,可能只是上次元旦晚會合作表演,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較好,再加上謠言猛于虎,所以大家誤解了。”
“喻寒是我的學生,她的事情我肯定一早就關注了,我相信她沒有。”
呂老師挺身而出的擔保,在加上她聰明地把上次職高贊助元旦晚會的事搬出來,領導也只能把矛頭從喻寒身上轉移。
可是,喻寒想說的話,也被堵得死死的。
陸燃明顯松了口氣,連帶站姿也沒有那麽緊繃。
他恢複了從前輕佻的笑意。
“既然事情弄清楚了,葉卿卿和柏長青同學惡意打探他人隐私,并在學校造成不好影響,是不是該受處分?”
“我回職高乖乖領罰,可以走了嗎?”
教導主任恨恨地盯着柏長青,長嘆口氣,無奈點頭。
柏長青面容不忿,還想再說什麽,陸燃就像要逃離那塊是非之地,頭也不回地離開,把他們氣得不清。
只有喻寒心裏清楚,他把一切罪責迫不及待攬自己身上,就是為了她能完全脫身。
那天,她提前跟喻媽媽回家。
吃午飯的時候,喻媽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她嘆氣。
“寒寒,你是不是你覺得媽媽剛才阻止你幫陸燃解釋,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喻寒沒說話。
“你怪媽媽也好,覺得媽媽自私也罷,我覺得我沒做錯。”
“陸燃只是一個職高的學生,他的老師已經沒有任何想幫他解釋的欲望,而你不一樣,你是一中的尖子生,明年就要進高三了,你是要考好大學的好學生,而他……”
喻媽媽的話被喻寒冷不丁打斷了。
她笑。
“好孩子和壞孩子,在你們心裏的定義到底是怎樣的?”
“成績好就是好孩子,不學習就是壞小孩嗎?”
“陸燃從沒偷也沒搶,他有一顆實誠的心,對待同學朋友,真摯善良,比起柏長青之類的僞君子,就算他們待在一中這樣的學府又怎樣?在我心裏,他們一樣下賤!”
“陸燃呢?他做錯什麽了,讓你們眼睜睜看着他自己放棄自己?”
“.…..”
吃完飯,喻寒出門,打通了陸燃的電話,約他出來見面。
他們定在商業街的咖啡館。
他提前到了,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子發呆。
喻寒喜歡奶味,他已經幫她提前點好一杯卡布奇諾。
但她來時,他低頭不看她,反應平平。桌布底下,他的兩只手不知不覺交疊,是緊張激動的表現。
喻寒開門見山:“學校給你什麽處分了?”
他不以為然地輕笑。
“我背處分慣了,就是留校察看一個月,沒什麽。”
聽到他沒有被開除,喻寒松了口氣。
見他那副神色恹恹的樣子,她心裏一股悶氣無法抒發。
“當時誰讓你擔下所有事?我有說我怕,有說我要躲嗎?你能不能別這麽自以為是。”
他沉默幾秒,倏然一笑。
“喻寒,你是我誰啊?你管我這麽多。”
“我告訴你,我交過很多女朋友,都玩得起放得下。更何況,我們還不是那種關系。你有什麽資格管我的事?”
“我不想跟你這種乖乖女再有任何瓜葛,在老師家長面前一刀兩斷,我早就想這麽幹了。”
“考軍校,去當兵,我這種爛人不配去想這些,我也沒那本事。你他媽以後見着我就繞道走,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懂嗎?”
“.…..”
陸燃說完,他像是松了口氣,胸膛軟軟塌在椅背,仿佛被抽幹了力氣。
喻寒坐在對面,平靜地看了他一分鐘。
她笑,沒有要死要活,只淡淡問了一句:“陸燃,你敢保證,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嗎?”
“.…..”
許久,他篤定:“是。”
有謊言,但他的所作所為,是對她完全的真心。
喻寒笑了,不知道笑他還是笑自己。
她突然伸手,抓住他右手,拉開他外套衣袖。
他手腕上被紗布包紮的傷口就這樣暴露。
喻寒:“傷哪來的?”
陸燃眼神瞬間不自然。
“回家的時候被狗咬的,這世上又不止你家巷子那邊一條狗。”
他嘀咕。
喻寒聽了,低頭,笑容愈深。
“我有說你是狗咬的嗎?有提我家鄰居的狗嗎?”
“陸燃,你連自欺欺人都不會。”
說完,她抿了口他特意點的卡布奇洛,果斷起身。
“這不是我第一次問你,你的行動和行為都如此迫切地要跟我一刀兩斷,抱歉,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陸燃,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跟你說的所有話都是認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我如你所願。”
說完,她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離開,只留陸燃一人,落寞坐在原地。
***
很快,期末到了。
全市統考,這次沈斯德重回第一,喻寒以三分之差屈居第二。
她倒是坦然地跟沈斯德道了句:“恭喜。”沈斯德的面癱臉難得有了點笑意,他大方地請全班同學喝奶茶,其他人都是普通的珍珠奶茶,只有喻寒,是他特意點的芋圓凍凍。
喝了一口冬日裏難得的清涼,喻寒心滿意足地點頭:“沈斯德,多謝。”
“今年寒假全市組織高二生參加的自主招生培訓,一中每個班有倆名額,呂老師讓我問你,你想去嗎?”
沈斯德聲音依舊溫吞,又多了幾分柔和。
喻寒無所謂地笑笑。
“我再想想。”
成績出來那天,江桐激動地通知她:“寒寒,這次期末我哥進全市前十了哦。”
喻寒點頭。
“那很厲害,恭喜他。”
江桐驕傲地拍拍胸膛。
“我哥成績很好的,如果他在一中讀書,說不定還能跟你和沈斯德一起争第一。”
“他這兩年打工存了一些錢,所以他高三想嘗試參加P大的自主招生,這次教育局組織的自主招生培訓,寒寒你去嗎?”
她問這話時,她們倆剛好手挽着手走出校門。
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依舊挺直地坐在機車上,沒開車還帶着厚重頭盔,沒人能辨別他眼睛在看哪個方向。
這一個月以來,每次喻寒放學出校門,對面一定是一副這樣的場景,她已經習慣了,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我也不知道。”喻寒低聲回。
高中年級越高假期越少,她已經不指望高三的寒假能放多少假,所以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擁有二十天以上的寒假了,喻寒很珍惜。而且寒假剛好碰上春節,她想好好陪喻媽媽。
聽到這個回答,江桐有一瞬失落。下一秒,她看清楚對面是誰後,咬牙,故意提高音量。
“寒寒,你去吧,那裏就是你們這種學霸的大本營,而且,我哥和沈斯德學神都在,你們也比較熟,他們一定會照顧你的。”
喻寒:“.…..”
沒那麽熟,他們不用男主光環滅了我就好。
她沒應,但江桐的話一分不落傳進對面那個像雕塑一樣杵在校門口的人耳中,他握車把手的掌心不自覺收緊。
最後,喻寒還是被迫去了那個培訓,還是喻媽媽積極給她交的培訓費。
用她的話說,優秀的同學都參加,增加自己應付面試的經驗,她家女兒不能落下。
喻寒參加的那個培訓,在鷺島郊外偏僻的一個中專進行,據說他們請的都是各大名校專業面試官。但喻寒上了一天課,總覺得這是鷺島教育局在坑錢。
你見過說普通話帶着不知是哪的鄉音,上課進教室前總叼根煙的名校教授嗎?
更坑爹的是,這個培訓機構的課安排在春節前。他們高二生的假期只有二十天,他們硬是占了最熱鬧的除夕和初一。
來這的同學沒有不在心裏謾罵一句這個培訓坑爹的。
除夕那天,他們不能放假。簡陋的食堂難得有良心煮了頓餃子,算是給他們過了一個年。十裏外的鄉下開始燃放煙花爆竹,他們一行人下課後跑到教學樓屋頂的天臺,踮腳看遠處的煙花,努力沾染過年的喜悅。
喻寒靠在天臺的圍欄上看煙花,是江诏不由分說拉了她一把。
“別這麽靠着,這裏長年沒檢修,危險。”
喻寒點頭,道了句謝。
“喻寒,你也想參加自主招生嗎?P大還是T大?”江诏突然問道。
她挑眉,如實搖頭。
“我也不知道,還沒到高三,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這個培訓,我是被逼的。”
江诏望了眼煙花,笑眼朦胧。
“我想去P大學考古。”
“我一直喜歡歷史,但因為我們高中理科是強項,我被逼着學物理化學。”
“到大學了,我就能讀我喜歡的專業了。”
喻寒側頭,認真看了他許久。
她所接觸的成人世界比他們豐富,她知道成人世界裏許多選擇肯定會身不由己。她不清楚後來的江诏怎樣走上他的成功之路,但此刻,現在,他穿着高中洗得發舊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