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Part 2 深宮歡喜冤家 狗比皇帝……
喻寒和小平南王最後在南方邊陲的青禾鎮開始新生活。
長期住客棧難免惹人懷疑, 他們用身上帶的一半積蓄,在郊外買了一樁二層的老房子。
他們所帶的錢財總有花完的一天, 他們倆只好各自找了一個差事,維持生計。
喻寒把長發盤起,在雙頰點上小雀斑,僞裝成一其貌不揚的小姑娘,憑借她高于常人的記憶力,以及之前多少學習過中醫,她在一個醫館裏幫忙大夫抓藥。
而小平南王, 被喻寒強制黏上粗陋的胡子,在鬧市的轉角處,開設了一小攤位,靠與人對弈或比拼射擊, 贏一些碎銀。
很快,青禾鎮都知曉,鬧市街上有一青布灰衫的少年郎, 棋藝精湛, 能文能武,有不少富人雅士刻意去找他比拼。
兩人的日子過得不算富足,但也平淡有餘。但生活,總得出現一點意外。
探春樓的老鸨因為風寒來醫館看病,拿藥的時候, 眼神賊溜溜盯着喻寒,最後,突然握住她白嫩的手。
“你跟街口那小夥,是兄妹還是小夫妻?”
“你瞧你,這麽白嫩一雙手, 天天抓藥,都被這些藥材磨出繭了,又賺不得幾個錢,多吃虧。”
“不如跟我回探春樓?你年紀小,好好收拾打扮,我再吹捧你一番,拿個花魁沒問題。”
喻寒見她朝自己媚笑着,一時傻眼。
她尴尬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那什麽,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有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我這幅鬼樣子,哪有人看得上我。”
老鸨捏着手絹偷笑,眼角笑出細紋。
“小妹妹,我做這行做了幾十年,這點眉目都看不出來,我就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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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食指輕輕滑過喻寒刻意塗得蠟黃的臉蛋。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這幅好骨相,可不是誰人都有啊。”
老鸨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在喻寒心裏留下重擊。
她背後突然開始冒冷汗,一時也忘了回絕。
最後,突然出現的他伸出一只手,把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劍眉微蹙,對老鸨沉着臉。
“放心,不管她是醜是美,我當牛做馬,也會養活她,她永遠都不會去那種地方。”
吃了閉門羹,老鸨提着一挂藥,沒好氣地橫了他們倆一眼,氣沖沖走了。
回去路上,他還是愁眉不展。一直握着她的手沒放,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
從前他是養尊處優的王爺,一雙手連指甲縫都白淨無瑕。來這兩個月,他生的繭,比她厚重很多。
他手心溫熱,緊緊包裹着她,一步步,帶她回家,給她安心。
喻寒莞爾:“有心事?”
他點頭,說出自己這一路藏在心裏的話:“喻寒,你別去醫館幹活了,我怕那個人又來糾纏你。”
喻寒斜眼瞅他。
“我不幹活你養我?”
他一愣,立馬信誓旦旦地保障。
“行啊,碼頭招搬運工,我可以晚上去那裏幹活,養一個你,還是綽綽有餘。”
喻寒很快否決了。
她笑着搖頭。
“你帶我一起逃出皇宮,我于你,本來就是拖累,你以什麽名義管我這個拖油瓶呢?”
“更何況,我也不想每天待在家裏,過碌碌無為的生活。”
“所以,符澈,我自己會保護好自己,你別擔心。”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時僵在原地,忘了往前走。
喻寒在前面挑眉疑惑地看着他,他才醒悟,撸了把袖子,笑得像個傻小子。
走到家門前,門口放着一個果籃,裏面盛滿了新鮮的當季水果。
他們隔壁一戶人家,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已滿十六,擱古代到了适婚年齡,現在正躲在大門口的門框邊偷看。
他望着喻寒,一臉懵逼。
喻寒看到了那姑娘的影子,笑着把果籃塞他懷裏。
那姑娘果然心滿意足地探回身子。
“小王爺果然是小王爺,在這窮鄉僻壤的地兒還有愛慕者。”
“我聽聞這裏的女子喜歡誰就會往他身上砸水果,果然,你這一籃子水果,看得出她愛你愛得深沉。”
喻寒用只有他倆聽得見的聲音打趣,小平南王頓悟,慌張地把水果放回原處。
“我不要。”
“我…我早有心儀之人,怎能收其他女子的禮物。”
他眼神略微不自然,微低腦袋,偷瞄她一眼。
喻寒拍他肩膀,指了指他們買下的老房子。
“小王爺,咱們這條件,三妻四妾可能不能滿足,但把這房子拾捯拾捯,給你成個親倒沒問題。”
她玩笑似的一句話,倒讓他黑着臉,不高興了。
“我說了我不成親。”
“不跟別人成親。”
回去後,他跟她鬧了一晚上別扭,連吃完飯去洗碗,都是氣呼呼的。
喻寒無奈,這丫就是小孩心性,得哄着。
她問他:“我就是開個玩笑,讓你遇到心儀的姑娘不要有顧慮。”
“我這輩子不成親,你也打算一直孤身一人?”
他哼氣,篤定地點頭。
“只準你不成親嗎?”
“你就是想把我推給別人,好一個人銷聲匿跡,自己逍遙。”
喻寒無奈地笑了。
她扯住他手臂想解釋,他剛好轉身,就這麽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裏。
喻寒想往後退,他橫着手臂攔住她腰,把她圈在懷裏。
她嘆氣,解釋道:“我是想你有一個家。”
他目光毅然。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
第二天,喻寒從醫館出來,走到他們倆約定好一起會合的轉角,太陽已經落山了,但遲遲不見他的身影。
她只好去擺攤的地方找他。
結果還沒到那,那裏圍着烏泱泱一片人。一群衣着華貴的街頭惡霸,肩膀扛着棍子,嘴裏罵罵咧咧,剛好,與喻寒擦肩而過。
她聽到他說:“臭小子,骨頭還挺硬,看我不給你打軟了。不管是賣東西還是賣藝,不給我郭富交保護費,我跟你沒完!”
她頓時有不好的預感,擠進人群一看,他擺着圍棋的攤位,被人打得七零八落,那些人把他往死裏打,他連眼睛都睜不開,痛苦地蜷在地上。
喻寒瞬間心慌,坐在地上,緩緩扶起他。
“符澈,符澈,你醒醒。”
他眼睛無力睜開,只能憑氣味辨別是她。他費勁地把懷裏揣着的錢袋遞給她,嘴角還帶着笑。
“喻…喻寒,我一周賺的錢都在這裏,沒讓他們搶去。”
“你是個姑娘,不能跟我一樣天天穿粗布衣裳,我想給你做一套裙子,像…像宮裏一樣漂亮。”
喻寒喉頭哽咽,她第一次感覺到現在的自己,有多麽乏力和無可奈何。
隔壁攤位的好心人推來板車,見他那副樣子,惋惜道:“那群惡霸,打人沒有輕重,給他們錢,也免得受這樣的苦啊。”
怕他骨折,喻寒輕慢地扶他躺到板車上,一個人把他推到醫館。
大夫檢查後,神情不太輕松,喻寒的心瞬間被揪緊。
古代,沒有CT沒有心腦電圖,根本不能确證他傷得有多重。
但大夫深深看了眼喻寒,憐憫地搖頭。
“大夫,如果是傷筋動骨,多養一段時間就好,他難道,比這嚴重很多嗎?”
大夫嘆氣,拿起毛筆,開了個方子,遞給她。
“這些藥我只能盡量讓他多撐一段時間,至于他到底能活多久,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不是單純的傷筋動骨,他內髒有內傷,至于傷勢多重,我只能憑借他微弱的脈搏判斷,應該不輕。”
喻寒望着床上痛到連呼吸都困難的小平南王。他從前有多麽意氣風發,現在就有多落魄。
讀書時在新聞裏見過社會青年鬥毆致死的消息,沒想到,這樣的事她會親眼所見。
把他帶回去,已經夜深了。喻寒想喂他吃點粥,他不肯,非得看她乖乖吃完晚飯他才張嘴。
那晚,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喻寒,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背過身,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噴洩而出。
他還在笑,神情如孩子般單純,臉頰的酒窩明朗。
“喻寒,其實我還想陪你很久呢。”
“我要死了,你能把我的屍體火化,骨灰帶在身邊嗎?”
“還有,你不要總是一個人,遇到對你好的,跟我一樣才華橫溢又帥氣的人,不用猶豫,就在一起吧。”
這種時候,他還忍着痛跟她開玩笑,喻寒沒回應,眼角眼淚不停。
當天晚上,她為了照顧他,趴在他床頭睡着了。她做了一個很長很奇怪的夢。
她夢見了許久未見的小紅,她告訴她拯救任務失敗了,反派已黑化,她作為穿越者,需要接受懲罰。
她急切地問懲罰是什麽,反派黑化又會帶來什麽?
小紅莫測一笑,朝旁邊一指。
她看過去,那是一條很長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們臉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給人富足豐沛之感。
畫面一轉,那條街瞬間空蕩蕩,喻寒沿着街的盡頭看去,有一個破舊的小木屋,木屋裏只有一張床,床上,睡着已經阖眼,冰冷地死去的小平南王。
喻寒瞬間驚醒,後背滿是冷汗。
她篤定,這個夢不是偶然,是小紅想要傳達給她的某種信息。
第二天一早,她戴上面紗和鬥笠,做好僞裝後,前往集市。
青禾鎮最繁華的這條街,跟她夢裏,一模一樣。
不知不覺走到盡頭,路邊的公示板上,官兵正貼上新的通告。
“什麽?皇上要把我們這座城清空?暫時搬到隔壁鎮生活?那我們的房子,土地,還有正在做的買賣怎麽辦?”
“走之前每個人還要接受例行檢查,皇上要找的,到底是誰啊。”
“為了一個人不顧我們這麽多老百姓的安危,咱們這皇帝到底是年紀小,枉顧黎民百姓,為了他自己竟然要清城?這不是昏君是什麽?”
“.…..”
周圍人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看到公告後,喻寒的心,涼了半截。
狗皇帝終究還是走上這條路,這一次他變了,葉卿卿不再是她的執念,她費盡心思想得到的,是她。
想明白這點,喻寒頓時有種惡寒之感。
所以,她的任務并沒完成,小平南王的重病,是對她的一個警告和懲罰。
回到住處,她看到符澈虛弱地扶着大門,強撐着精神,向四周張望。
看到她回來,他安心笑了,明眸皓齒,宛如昨日。
“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床上躺着。”喻寒皺眉,嘴裏忍不住責備。
他笑,重重咳兩聲。
“我想看看外面,以後說不定沒機會了。”
喻寒凝眉,在床邊坐下,握住他的手,心裏隐隐有了決定。
“有的,你信我,你會長命百歲。”
他就這樣靠在床頭,靜靜望着她,笑,像是在聽美好的祝願。
喻寒撫撫他的臉,他下巴一夜間冒出細小的胡子,有些刺人。
她對他擺出相遇以來最明豔動人的笑容,她問:“符澈啊,我們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