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醫生從木制手屜中取出一柄漂亮的廚刀,純黑的刀柄外圈着一道銅箍,它纖薄靈巧卻又鋒利異常,手工鍛造打磨的錘目紋像流淌的水紋一般裹着刃尖,醫生握着它如同輕撚着一支危險的玫瑰花枝。

他準備去卧房中撫慰此時沉眠已久的蝴蝶,那是只絕對稀有的鬼美人鳳蝶,就像書中記錄的古老标本,兩只并不對稱的蝶翼上生長出複雜濃冶的斑痕,一半璀璨優雅,一半晦暗神秘,雌雄混合展現出的奇異美感,使人不由驚嘆造物主的神奇。

現在,那個孩子就睡在那裏,純白的絨被像新雪般簇擁在他的身邊,如果不是黑軟的發絲柔順地落在枕間,醫生恐怕也難以靠膚色尋找分辨。

刀刃閃現的雪亮被滲入紗簾裏的月光所柔化,醫生在男孩的眉心落下一吻,手裏的廚刀貼着那孩子下颚伸進耳後的皮膚裏,他想要将自己喜歡的這張臉皮完整取下,像收集标本那樣,将這份永不腐朽的恬靜乖巧保留下來。

只是這期間出了狀況,醫生預測不了下一秒會發生的事情,那個孩子突然偏過頭,鋒刃一下沒入下颚骨,連串的血珠冒了出來。

他醒了,淺透的珠目中透着迷茫,也許是痛覺還未完全蘇醒,那個孩子就這麽簡單地看着醫生,沒有任何言語,周圍只剩下晚風吹動窗簾的聲響。起落的幽影映在那個孩子的臉上,灰白的月光在他黑色的睫羽上渡上一層冷霜,除卻單調的黑與白,唯一醒目的顏色就是暈濕羽絨被的血液。

醫生喉嚨裏的炭火複燃起來,他俯身吮吻那個孩子薄透的皮膚,溫熱猩甜的血液翻滾在他的舌尖,濃郁迷人的味道像一瓶貴腐甜白,他此時就是啜飲過量的醉鬼,悄然伸出的尖銳犬齒咬着那個孩子的傷口,促使血肉之間的鮮活更為頻繁地湧入他的唇齒之間。

那個孩子像被釘穿透了四肢,渾身光裸地躺在床上,在醫生撕裂他的傷口時微微地睜大眼睛,他注視着天花板上那盞綠玻璃頂燈,突然覺得搭在床沿的手臂有些冷,他本能地蜷縮起來,将手藏進醫生攏住他的胸口上,他尋找到了熱源,恨不得整個人都窩在醫生的身體旁不願動彈。

醫生非常喜歡獵物瀕死前奮力掙紮的絕望恐懼,可這孩子安靜的過頭,等到醫生終于放開他可憐的臉肉時,才發現他的眼中的淡漠從未被擊碎,他的傷口邊緣紅腫泛白,外翻的皮膚平整光滑,看着有些實在有些慘不忍睹,可他卻更為好奇醫生嘴角粘上的液體是什麽。

他将醫生剛才的動作理解為‘吃’,因為他聽見了吞咽的聲音,所以醫生剛吃進去的就是食物,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好奇地向醫生提議道:“我也想嘗嘗看。”

醫生陰冷的目光稍稍一頓,他嘴邊的笑意随即擴大,他看着那個孩子無辜的臉蛋,搖着頭道:“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這次那個孩子沒有等到醫生的應允,他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就像是虛弱的雛鳥般迫不及待地朝着醫生索取食物。他微微起身銜住了醫生的唇角,高熱柔軟的舌尖掃過醫生的齒間,舔食着腥味還未完全消失的上颚,他笨拙地搜尋着醫生的口腔,但卻什麽也沒有吃到,又失望地倒在血跡斑駁的床單上,雙目空洞地望着那盞綠玻璃燈。

醫生看着他濕紅的唇瓣,輕微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幹涸的喉管得到了潤澤,醫生游走的眼神像是攀折在蘋果樹上的毒蟒,黑沉的瞳仁映着那個孩子細瘦的後背,兩側的肩胛支出皮肉間的骨骼形狀,随着他的呼吸在蒼白的皮膚間投下一小片陰影,仿佛腰背出長出的一對殘缺畸形的翅翼,震顫欲飛。

醫生從身後擁抱住那個孩子,他改變主意了,他想要一張完整的人皮,從頭到腳,像一張精致的織毯那樣制成皮革制品,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以示他的珍貴與美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