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配

徐幼薇說完, 暗自羞惱,說什麽兩情相悅,她心悅楚淮, 但楚淮從未表明過心意。

她來也不是不行的。

兩情相悅。

楚淮定在原地, 心裏默念這四個字。

他們是兩情相悅。

一路上并不好走, 帶着兩個人,一不小心就會被發現,天冷, 他後背的傷一直沒好, 一直在疼。

但聽徐幼薇這麽說, 楚淮覺得,這一路上經歷的苦楚都值得。

楚淮眼眶有些熱,他幾次開口都沒說出話來。

楚淮聲音幹啞:“對……我有心悅之人, 皇上想給我指婚,我就連夜出京了。”

楚淮:“臨走的時候……你說過, 不能看別的姑娘, 我一眼都沒看。就連顧承霖和蘇蘊之, 我都不看的。”

徐幼薇道:“真的嗎?”

楚淮點點頭,“真的。”

他有心悅之人, 自然不會看別人, 就是不看, 他也知道, 沒人比得上徐幼薇。

徐幼薇彎唇淺笑,“那還差不多,好了,你快梳洗一下,有事的話叫我, 我在門外守着。”

再不洗水都快涼了。

楚淮:“不必守着,我沒什麽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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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薇道:“那我在門外你會安心些嗎?會開心點嗎?”

那是自然,想到徐幼薇楚淮就很開心了。

楚淮默默不說話,徐幼薇道:“那不就行了,我先出去了。”

門打開又被輕掩上,淡光從窗紙透進來,徐幼薇的影子小小的,就在門外不遠處。

楚淮抿唇笑了笑,看了兩眼屋子就開始解衣服,外衣,中衣,楚淮腦子裏全是徐幼薇,脫衣服的時候沒有在意,一扯,後背鈍痛。

楚淮額頭滲了一層汗出來。

中衣上沾着血跡,有的鮮紅,有的已經幹涸了。

楚淮把衣服給燒了,然後才沐浴,等洗完,楚淮往後背抹了藥,又把衣服燒的灰倒進浴桶裏。

門外徐幼薇有點着急,“楚淮,你好了嗎?”

楚淮手忙腳亂地收拾,“好了。”

他把門打開,“都好了。”

徐幼薇道:“那你歇一會兒,我去給你拿飯。”

還有湯底面條,她給楚淮煮一碗面。

一刻鐘後,徐幼薇端着面進來,“嫂子做的澆頭,我煮的,很好吃的。”

楚淮坐在桌邊,“嗯,肯定好吃的。”

徐幼薇走在楚淮後面,楚淮來時穿着墨色的衣服,沐浴完換了一身,是月白色的。

徐幼薇看見楚淮後背湮出兩抹紅色。

經歷這麽多,徐幼薇還用刀捅過人,她哪裏認不出這是血。

楚淮不知徐幼薇怎麽了,怎麽突然愣住。

楚淮道:“幼薇?”

徐幼薇把面放下,她問:“……你受傷了?皇上罰你了?”

楚淮下意識往身後看,他道:“一點小傷,習武之人,哪兒能不受點傷,你別擔心。”

挨了鞭子而已,鞭子蘸了鹽水,不容易好,但傷真的不重。

比起徐燕舟受過的傷,不算什麽。

徐幼薇道:“你自己不放心上,你等着我放心上?楚淮,你就說一聲讓我幫忙抹點藥,怎麽了!”

楚淮眨眨眼:“這,不好……”

怎麽可以,這怎麽行,但是……楚淮想。

楚淮道:“那幼薇你幫我抹點藥。”

楚淮後背傷痕交錯,抹了金瘡藥,血總算止住了。

可是面也涼了,也坨了。

徐幼薇想再去煮一碗,楚淮道:“我就吃這碗,再煮的都不是這碗了。”

徐幼薇坐在楚淮旁邊,“那你慢慢吃,不夠的話我再去煮。”

碗大,面也多,放的時間長,到後面越吃越多。

楚淮把面吃完,也飽了。

他道:“很好吃。”

徐幼薇道:“我嫂子活的面煮的澆頭,當然好吃了,等明早你就知道了,還有更好吃的。”

兩人離得近,咫尺之間,楚淮就在她眼前,眼睫長得很。

徐幼薇別開頭,她站起來,想把碗端出去,可是坐的時間長,腳都麻了,剛站起來就要摔下去。

往後摔那要摔地上,徐幼薇直直往楚淮懷裏撲。

電光火石之間,徐幼薇親到了楚淮的臉。

倘若楚淮偏過頭,兩人唇就能對上,但是楚淮一動不敢動。

徐幼薇扶着楚淮的手臂站穩,然後俯下身親了楚淮嘴唇一下。

一觸即分。

徐幼薇道:“你歇着吧。”

徐幼薇端着碗小跑出去,她心嘭嘭直跳,臉上也熱得很,她膽子真是太大了。

“呼……”

徐幼薇空出一只手扇了扇風,等臉不那麽熱了才去廚房。

廚房沒人,顧妙去了地牢。

自打朱雀衛出去後,地牢就安靜了許多,從前抓的五個人每天安安分分發豆芽,每天都能吃到肉。

但顧承霖蘇蘊之福祿三個人,扔進地牢之後一人潑了一瓢冷水。

二月初的水,冰涼刺骨,三個人一下就驚醒了。

顧承霖蘇蘊之本來已經暈過去了,結果一瓢涼水,人凍的直哆嗦。

哆嗦了幾下,三人開始看自己身在何處,他們認識楚淮,更認識徐燕舟。

顧承霖雙目瞪大,“徐燕舟!顧妙……劉偉湛……你們!這兒是雲城!”

蘇蘊之嘴唇抖了抖,面色慘白,反倒是福祿,比這兩個人鎮定得多。

福祿把臉上的水擦了擦,叱道:“亂臣賊子!”

顧妙什麽都沒說,直接把桶裏的水全潑過去,福祿嗆的咳了兩聲,眼中滿是恨意,“亂臣賊子!就是殺了我也是……”

福祿喘了兩口氣道:“你們挾持朝廷命官,意圖謀反,名不正言不順!要想活命,立刻放了我們,向皇上請罪,皇上仁心,興許會當你們一條生路……”

福祿一邊說,身體一邊抖,抖的厲害。

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是怕的,他怕徐燕舟殺了他。

顧承霖蘇蘊之年紀大了,今年都快六十歲了,颠簸了一路,除了吃飯的時候手是松開的,其餘的時候都是綁着的。

而且越是掙紮,綁的就越緊,有時候手上都勒出一條青痕。

顧承霖和蘇蘊之惜命,顧承霖道:“徐燕舟,我知道你被流放心有不甘,但這與我們無關,你放了我們……”

徐燕舟看顧承霖的目光尤其冰冷,他道:“真的無關嗎。”

“徐家出事當真與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徐燕舟不解地看着顧承霖,“倘若真的無關,那為什麽大婚當日,嫁進徐家的是顧妙,而婚書上的人是顧玥。”

顧承霖被問住了,他也無話可答。

那時候婚期将至,就差半個多月,他的女兒在家裏繡嫁衣,全府上下都在準備顧玥的婚事。

嫁妝,喜娘,梳頭嬷嬷……

顧承霖滿意徐燕舟這個女婿,又喜歡顧玥這個嫡女,所以嫁妝比別的女兒多了五成。

顧承霖是盼着兩人婚後和睦,琴瑟和鳴。

那可是徐燕舟啊,年紀輕輕的大将軍,護着西北,以後前途無量,保不齊日後封侯封王。

可是,皇上秘密召他進宮,說徐燕舟有異心。

皇上看在他這幾年兢兢業業的份上,讓他毀了這樁婚事,以免他女兒跌入苦海。

顧承霖該怎麽應,這門婚事老早就定下了,很多百姓都知道,他突然悔婚,百姓怎麽看靖遠侯府。

所以顧承霖就想了個替婚的法子。

他不止顧玥這一個女兒,只要嫁了女兒過去,剩下的事就不歸他管了。

哪怕徐家發現不對,也無計可施。

那個時候,他們估計已經被流放了。

那半個月,顧承霖知道了很多東西。

包括徐燕舟怎麽生出了“異心”,怎麽延誤軍情,怎麽被突厥圍攻,胸口肩膀各中一箭,生死一線。

皇上以為徐燕舟會死的,可惜徐燕舟命大。

人被帶回京城,門外一群老臣跪了兩個時辰,門內,周寧琛再三确認徐燕舟只剩一口氣,根本活不了多久。

這才下令流放。

可顧承霖沒想到,徐燕舟還活着,不僅活着,還活的好好的。

顧承霖:“……徐燕舟,玥兒身染重病,所以才讓妙兒嫁給你,這事事出有因,算不得什麽。”

“我也慶幸,玥兒沒嫁給你,不然得受多少苦。”

原身不知魂歸何處,顧妙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就算不是,也被顧承霖這番話弄的無處适從。

顧玥是他的女兒,原身就不是嗎?他怕顧玥受苦,那原身呢。

《鎖宮牆》中原身被人欺辱慘死,顧承霖這個親爹根本就不知道。

靖遠侯府最後是什麽結局,書裏并沒有提過。

也許是加官進爵,備受恩寵。

徐燕舟皺着眉,“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顧承霖心中覺得詫異,他說的怎麽就不是人話了,一個庶女,他親近不起來,還要他事事給她考慮打算嗎?

顧承霖道:“你們現在不也過的挺好嗎,說來本官還是你的岳父,你就是這麽……”

一聲厲嚎,徐燕舟手中的刀脫手而出,直直插在顧承霖的肩頭。

顧承霖幾乎疼的暈了過去。

徐燕舟氣的說不出話來,顧妙握住他的手,道:“岳父?你看看你配嗎。”

“你哪兒有臉當人岳父。”顧妙道:“大婚之日被流放,是我娘塞給我五十兩銀子,你呢,你做了什麽?”

顧承霖忍着痛道:“如果,不是我你會嫁到徐家?你一個庶女也能嫁到徐家!”

多說無益,有些事也不是要讓他們親口說出來。

顧妙道:“三個人分開關,直接用刑。”

福祿骨頭級硬,哪怕用了刑,一個字都不說。

顧承霖肩膀有傷,沒挨幾下就昏了過去。

蘇蘊之是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看着燙的通紅的烙鐵失聲大叫,“我說我說……”

蘇蘊之知道的不多,真的不多,他只知道徐燕舟兵敗有皇上設計。

蘇蘊之道:“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對天發誓,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有隐瞞,天打五雷轟!”

那還要問顧承霖和福祿。

兩人不說,現在也沒什麽辦法,地牢裏有血腥味,徐燕舟道:“先回去。”

劉偉湛和朱雀衛也被福祿罵了,這個閹人罵人倒是挺狠,受刑一句不吭。

骨頭這麽硬,楚淮劫持他的時候怎麽不誓死不從,怎麽就開城門了。

福祿就是篤定他們不會殺他,只要不死,受點皮肉之苦算的了什麽。

劉偉湛啧啧嘴,轉頭對江一他們道:“你們看看,對你們多好。”

他還被射過兩箭呢,肩膀一箭手臂一箭,不知吃了多少苦走了多少歪路才任勞任怨地磨磨,看菜園。

朱雀衛命多好啊,都沒流過血,比起中箭,挨兩下打算的了什麽。

江一道:“為什麽要比這個。”

“就是,比這個幹嘛,不比誰吃得多,還比誰挨打的多……”

江三黑着臉道:“吃得多就可以比?你們有點出息行嗎……丢人現眼。”

江一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也不知怎麽辦才好。

蘇蘊之說的是真的,皇上真的設計構陷臣子,有這事為先,讓他們秘密尋找徐幼薇,就顯得……

江一不知怎麽說,他們是朱雀衛,保護皇上安全,理應向着皇上,可是,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們都吃了多少頓飯了,再細數吃了多少個雞蛋,吃了多少斤豬肉……江一只覺得頭疼,肚子還有點餓。

江七道:“這有什麽丢人的,老話說得好,能吃是福,我福氣大。”

幹活還多,是最能幹的莊稼把式,就算以後發生了什麽,也是先拿他兄弟開刀。

朱雀衛們的确後怕,倘若他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哪怕一點,是不是就很顧承霖他們一樣。

有些人,真是連活都不配幹,只配吃黑面饅頭。

黑面饅頭只給吃半個,外加一碗涼水,別的就沒了。

一路上,楚淮給他們吃燒餅幹糧,但起碼能吃的下去,黑面饅頭只有半個,放的幹幹巴巴。

蘇蘊之說了,有半個饅頭一碗菜,別的就沒有了。

顧承霖傷口也疼,吃饅頭嗓子噎的還疼,他喊來獄卒,“我不吃這個。”

獄卒探過手把饅頭奪過來,“你愛吃不吃!”

這回連個饅頭都沒有了。

顧承霖何曾受過這種屈辱,連個獄卒都敢給他甩臉子,他怒道:“喊徐燕舟進來,不,喊李氏進來!”

李氏是他的妾室,都不知道是怎麽教養女兒的,連他這個父親都不認。

獄卒:“呸!”

顧承霖:“你!”

獄卒:“呵,将軍說了,你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見他。”

顧承霖傷口痛的厲害,徐燕舟只給他了一卷紗布,連藥都沒給,現在血勉強止住。

福祿受的傷更重,鞭傷,還有烙鐵燙的傷痕累累他把黑面饅頭全給吃了,又喝了小半碗水。

福祿不知道顧承霖蘇蘊之關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說。

不說,反倒還有一線生機。

福祿被打的皮開肉綻都不開口,沒有別的辦法。

楚淮出逃,周寧琛早該知道了,一路沒有人追上楚淮已是萬幸,顧妙不敢期盼別的。

周寧琛估計現在恨不得弄死他們一家人,他會下旨昭告天下,說徐家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顧妙道:“也不是非要把什麽都問出來,只要有一人說了就行。”

其他人按上手印,就能作證。

徐燕舟道:“嗯,若還是不說,那就按你的方法來。”

徐燕舟張開嘴,緩緩呼出一口氣,他恨顧承霖,恨不得活剮了他,可是若沒有顧承霖,他根本不會遇見顧妙。

顧承霖竟然說他們過的不也挺好嗎,他怎麽說得出這種話。

這一路上有多苦,顧妙差點被李成亮欺辱,顧妙背着他去鎮上求醫,那時候徐燕舟是真的想讓顧妙走,有多遠走多遠,別管他。

可是顧妙呢。

到了玉溪山,顧妙去山上打劫摘果子,鹽湖那麽遠,她跑了多少個來回。

她去鎮上,給他買藥買人參。

後來他們一起去,回來的路上天上下了大雨,顧妙給他防雨。

現在日子好過了,以前受的苦就不算了嗎。

徐燕舟他會記在心裏一輩子,是顧妙救了他,救了徐家。

徐燕舟覺得給顧妙多少都不夠。

徐燕舟道:“顧承霖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他不配為人父。”

顧妙沒放在心上,她最多是為原身打抱不平,真正受冷待受委屈的是原身。

顧承霖不配為人父嗎,也不是,他對顧玥很好,事事為顧玥考慮。

顧承霖只是沒把她放在心上罷了。

顧妙害怕李氏有什麽,要想一勞永逸,就不能讓李氏知道這件事。

顧妙道:“我沒放心上,他也不是我父親。”

徐燕舟點點頭,“嗯……”

徐燕舟伸手把顧妙抱在懷裏,“阿妙,我會對你好,會對你一直好。”

所以,不需要別人。

給三個人吃了飯,又進行了一輪審問。

顧承霖已經受不住了,他暈過去了,就有涼水給他潑醒,水裏放了鹽,傷口刺疼。

顧承霖進氣多出氣少,他嗬嗬喘着氣,“……我說……”

刑枷撤下,顧承霖癱在地上,他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說了,有些實在想不起來。

顧承霖所知有限,說的亂七八糟,徐燕舟一邊聽一邊記。

和他猜的差不多,探子裏有周寧琛的人。

探子把信傳給他的親信,而後埋伏的人,是周寧琛提前部署,有突厥,有大楚人

那些人全死了,連着一萬将士,全都死在了黃沙了。

無蹤可究。

徐燕舟抓着顧承霖的手,沾着鮮血按了一個手印。

他去看福祿,短短一日,福祿狼狽了許多。

頭發亂了,衣服髒了,嘴角還有血跡。

徐燕舟道:“我鎮守邊疆,從未想過謀反,何必想這麽下作的招數。”

福祿擡起頭看了徐燕舟一眼,又把頭低下,“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徐燕舟:“宿州城外,貼了告示,說徐燕舟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徐燕舟蹲下來,道:“這不正是周寧琛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周寧琛,恭喜你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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