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抄家

譚孝闫抓着鐵欄杆, 指骨那裏因為用力顯得青白,他道:“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不能放姓鄭的出去。”

他出不出去無所謂, 鄭柄理得在牢裏待一輩子。

譚孝闫瘋起來六親不認, 他連徐燕舟都敢罵還有什麽不敢。他在寧州, 一不小心命就沒了,還有什麽不能說。

鄭柄理都快被氣笑了,“譚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可曾得罪過你, 你就如此記恨我。徐将軍,他這般胡言亂語,嘴裏能有幾句真話?”

雖然有窗, 但牢房裏還是陰暗濕潮,顧妙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已經暗了下來, 她道:“到底說不說。”

譚孝闫目光有一瞬間的陰沉, 徐燕舟也就算了,一個女人還敢對他大呼小叫, “我在寧州做生意, 一半利潤, 都送到王府。”

大楚總共就一個王爺, 便是永親王。

他是先帝的庶兄,不喜弄權,越是不正經的東西,就越喜歡,他有一個獨子, 名為周寧敘,和他一個樣子。

譚孝闫道:“除了四成利潤,還要從天下搜羅各種寶物,越是珍貴的東西王爺就越喜歡。

名貴花草,前朝字畫,古玩玉石。反倒對金銀珠寶,不屑一顧。”

“我若有一句假話,就天打雷劈!”譚孝闫忽然笑了笑,“鄭柄理就是王爺的狗,明明我尋到的寶物多,可他會擺尾乞憐,王爺給他的好處多。”

一朝王爺,尊貴無比,哪怕沒有實權,也有人上趕着巴結。

鄭柄理神色并不好看,他怔怔的,想說些什麽又忍住了。

顧妙拿出了一枚金牌,前面是一個令字,後面是繁複的花紋,“可認得這個?”

譚孝闫心裏有幾分不屑,他瞥了一眼,道:“不認得。”

顧妙問:“花紋也不覺得眼熟?”

譚孝闫道:“都說了不認得,還要我說幾遍!”

顧妙問鄭柄理,“你見過嗎?”

鄭柄理道:“好像在哪裏見過,但記不得了。”

“真見過還是假見過,我看他根本就沒見過,故意這麽說!”譚孝闫說完,渾身都舒暢了,“他這張嘴裏就沒一句真話。”

顧妙把金牌收起來,她看向徐燕舟,“就問到這兒吧,他們兩個這麽關着也不是辦法。”

隔着一個鐵欄,吵的厲害,影響別人。

徐燕舟道:“那分開關?”

顧妙:“嗯,這邊朝南,能照到陽光,譚老板還在這兒,鄭老板委屈些,關到裏面吧。”

每間牢房都不一樣,自然是能曬到陽光的好一些,裏面沒窗,倒是有蟑螂老鼠。

譚孝闫和鄭柄理兩人沒一個好臉色,譚孝闫還以為會放他出去。

顧妙道:“在牢房裏閑着也是閑着,你們就發豆芽,也好好想想,到底見沒見過那枚金牌,我要聽實話。”

江一自告奮勇,“夫人,我去拿豆子,我來教他們!”

譚孝闫眼睛瞪大,“你說什麽!發豆芽?”

江一已經很懂了,“沒錯,發豆芽,不幹沒飯吃,這也不強求,你要是幹我就去拿,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譚孝闫什麽時候發過豆芽,他連農活都沒幹過,真是欺人太甚。

譚孝闫咬着牙道:“你讓我發豆芽……”

劉偉湛就不明白了,人都進天牢了,還有什麽不能幹的,江一江三他們還是朱雀衛呢,不也發豆芽嗎。

他還是三品将軍呢,不也推磨養豬嗎。

劉偉湛問:“你是發不得嗎?”

顧妙看着這兩個人,當真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沒幹過活,她看着桌上沒動過的飯,道:“你們兩個誰做的好,就吃的好,不做就沒吃的。”

譚孝闫總算明白了,這世上不僅有鄭柄理這種口蜜腹劍的小人,還有顧妙這種心思歹毒的女子。

他要比姓鄭的吃的好。

“我幹!”

鄭柄理點了一下頭,“……我也做。”

譚孝闫就是條瘋狗,他們謀劃一番,未嘗不能騙過徐燕舟,何必弄的這麽不體面,現在誰都出不去。

現在好了。

顧妙道:“譚老板要是做的好,能出去放風。”

譚孝闫有點高興了,“放風?”

顧妙點點頭,“沒錯,可以出去。”

譚孝闫認真發了兩天豆芽,得到了一次外出放風機會。

寧州風景好,青山綠水,山上種滿茶樹,現在采的是最後一批春茶。

如今這茶山已經不屬于鄭譚兩家,顧妙想等茶農有錢了,可以用原來的價錢把山和炒茶方子贖回去。

也算物歸原主。

顧妙頭發用布巾裹住,她臂彎挎着竹筐,“譚老板跟着一起采茶,若有不懂就問茶農。”

譚孝闫想不通,在山上采茶和在牢房裏發豆芽能有什麽區別。

無非是一個在裏面一個在外面。

他何時采過茶,都是雇人。

譚孝闫問:“不采茶有飯吃嗎?”

劉偉湛說:“你在說什麽鬼話,當然是沒有了。”

譚孝闫吃的并不好,早上是稀飯饅頭,只不過他的是白饅頭,鄭柄理的是黑饅頭。

不吃午飯,他鐵定走不下山。

他從前出門都是坐轎子坐馬車,上山腳都磨出泡了。

譚孝闫也學聰明了,“我就問問,中午在山上吃?”

要在山上待一天,總不能不吃午飯,他現在就餓了。

劉偉湛也不愛采茶,只不過張大人說明後兩天可能有雨,他們才來幫忙。

劉偉湛道:“茶農一天兩頓飯。夫人人好,中午有飯。”

譚孝闫道:“有飯就好。”

劉偉湛嘆了口氣,譚孝闫這種人,一時半會也不會明白百姓不易,等幹活多了,就知道了。

“你采的茶不行,老梗都放進去了,再這樣,中午就別吃飯了。”劉偉湛看譚孝闫的茶簍,“就這,能賣的出去?”

譚孝闫:“……我撿一遍。”

采了一上午茶,可算能吃中午飯了。

山上打的山雞野兔,還有在溪邊撈的魚,收拾幹淨,肚子裏塞上野蔥野蒜,香料,再刷一層蜂蜜,架在火上慢慢烤。

帶來的幹糧燒餅也烤一烤,把外皮烤酥,這樣才好吃。

只不過沒帶鍋,不然還能炖鍋魚湯。

顧妙吃了兩天青菜,挺想肉吃。

其他人更是無肉不歡的主,五只山雞六只兔子還有四條巴掌大的魚,都不知道夠不夠吃。

徐幼薇摘了一上午的茶,臉都曬紅了,她坐在顧妙旁邊,看着火上的肉忍不住吞吞口水。

已經烤了挺長時間了,烤的金黃,不時會有油滴下來,本來山上是草木香,現在都是肉的香味。

徐幼薇記得他們在豫州那邊,吃了回烤魚,那魚什麽都沒放,半個多月沒吃肉,吃的也香。

這放了這麽多調料,烤的金黃,得多好吃。

徐幼薇道:“嫂子,咱們兩個吃一只雞,一只兔,一條魚吧!咱們能吃完!”

顧妙點點頭,“行,吃不完就帶回去。”

劉偉湛算了算,那他們還剩不少,夠吃。

譚孝闫慌了,除了山上的茶農,顧妙帶了八個人,徐幼薇,劉偉湛,還有六個朱雀衛。

七個男人肯定比女人吃的多,那他吃什麽。

譚孝闫揉揉有點燒的胃,吃慣山珍海味,連吃兩天白面饅頭,真的受不住,他小聲問:“我……我也跟着一塊吃?”

劉偉湛看譚孝闫有些可憐,可山上的茶農更可憐,他道:“你吃骨頭。”

譚孝闫:“……”

中午吃飯,分了烤雞和兔子。

譚孝闫坐在石頭上擦汗,眼睛不住地往這邊看,香,真香。

大概是因為沒被餓過,他聞着比自己吃過任何名肴都好吃。

雞和兔子烤的金黃流油,一口肉一口餅,喝着山上的清甜的泉水,饞人的很。

譚孝闫吞了吞口水,他倉皇站起身,走過去對着顧妙道:“我那天說的都是實話,令牌真的沒見過。”

“……鄭柄理……他應是故意那麽說的。”

譚孝闫了解鄭柄理,若真見過反而不會這麽說,他這樣無非是為了保全自己。

顧妙拿出了兩塊餅,又掰了一個兔子腿,譚孝闫直直盯着,她問:“你同黎襄熟嗎?”

江二到鎮上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黎襄跑了。

譚孝闫聞着香味,腦子都不聽使喚,“認得,他每三月就來寧州一趟,來了也不住城裏,而是去鎮上莊子裏住半個多月。”

顧妙點了點頭,她又割了一個兔腿,連着剛才的一起遞給譚孝闫。

譚孝闫沖着顧妙點了點頭,然後捧着吃的去了一旁,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顧妙把肉切成小片,放在葉子上,跟徐幼薇慢慢吃。

顧妙看了眼譚孝闫,她有些事想不通,都說永親王喜好玩樂,連世子都随了他的性子。

所以,永親王給他們庇護,譚孝闫便為他搜羅寶物。

而黎襄幫着殺人放火。

為了喜好,連人命都不放在眼裏,的确纨绔。

譚家鄭家有将軍府的東西,也說的過去,畢竟将軍府有不少好東西,永親王玩膩了,就賞給他們了。

嶺南城守府密室裏的屏風,也是徐家的東西。

也許他們都是永親王的人,譚孝闫為他攬財,嶺南城守為他攬權。

顧妙咬了一口雞腿,烤的焦黃,還有點點甜味,她問:“幼薇從前去過永親王府嗎?”

徐幼薇道:“王妃辦過賞花宴,我去過幾次,可實在想不起是在誰身上看過那種花紋。”

這種花紋,除了女子的衣飾上,應該不會出現在別處了。

那花紋精細,上面的花看着像牡丹,又像荷花。

徐幼薇仔細回憶,發現無論是裙擺,帕子,還是屋裏的紗帳上都沒有這種花紋。

顧妙道:“那先不想了,你大哥去搜黎家,興許能搜到,快吃飯。”

顧妙幹了一上午的活,肚子餓得厲害,她和徐幼薇分了一只雞,又吃了幾口兔肉魚肉,剩下的用葉子包起來,準備帶回去。

譚孝闫看的眼饞,可活了這麽多年,真做不出要人吃剩下東西的事。

他只能多幹點活,多想點事,這樣晚上才能多吃點。

譚孝闫生平最厭惡鄭柄理這種人,結果,他現在成了自己最讨厭的人。

不過,靠着一張嘴,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還挺舒服的。

下午轉瞬而過,最後一波春茶采完,要等六月再上山采夏茶。

顧妙讓茶農們先回去,然後給徐幼薇指了一片坡地,“以後這一片要種莊稼。”

民以食為天,茶葉只有有錢人喝得起,寧州是山城,山上茶樹多,空着的地就開荒種糧。

就如張先言設想的,開梯田,上面種小麥花生稻谷,以後百姓就有糧食吃。

徐幼薇點點頭,“雲州還有許多荒地,都開出來,以後地越來越多,就不愁吃了。”

顧妙點點頭。

一步一步來,先吃飽再吃好,日子會慢慢好起來。

一行人下山,晚風吹着,倒也涼爽。

張先言從地裏回來,他鞋上沾着泥土,肩頭扛着刮鋤。“地裏草多蟲多,得想個法子……譚老板,你好啊。”

譚孝闫累了一天,一點都不好。從前,他沒少給張先言使絆子,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張先言跟他說風涼話了。

譚孝闫頂着一張土臉道:“好得很,多謝張大人挂懷。”

張先言巴不得譚孝闫倒黴,“那就好,譚老板這是回……牢房?”

譚孝闫是炮仗,一點就炸,尤其張先言還往他心口戳刀子,“你他娘的什麽意思!”

“譚老板注意言辭。”

譚孝闫氣的臉紅脖子粗,他控訴道:“他先撩者賤!”

顧妙自然是向着張大人的,“張大人也沒說錯,你難道不回牢房。”

譚孝闫這輩子就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他道:“我回不回還不是你說了算!”

顧妙道:“那你得回。”

譚孝闫:“……”

既然必須回去,面子得有,譚孝闫沖顧妙要了那半只兔子,帶回去,還特意去給鄭柄理看了看。

在牢裏待了兩天,鄭柄理衣服也髒了,頭發也亂了,他身邊是三個豆芽筐,鄭柄理正蹲着給豆芽灑水。

譚孝闫站在門口,道:“鄭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

鄭柄理記得,他們都在牢房,雖然離得遠,也能看見,他們早上才見過。

鄭柄理:“滾。”

————

顧妙晚上給徐燕舟他們做的熱乎吃食。

肉燥子面,上面鋪一個荷包蛋,小青菜撒了一大把,又熱乎又管飽。

徐燕舟道:“搜出來三百多兩銀子,黎家是空的,莊子也是空的,其他什麽都沒有。”

黎襄估計已經回盛京了,他們白跑一趟。

顧妙道:“那黎家拆了,三百兩銀子,正好養豬養雞,種菜種瓜。”

劉偉湛拍手,“好,黎家大的很,能養一百多頭豬。”

顧妙什麽時候給過三百兩銀子讓他買豬!

張先言也道:“黎家花園花草多,土好,種出來的瓜果鐵定好吃,有肥,別的地方也能變成好土。”

顧妙道:“對了,明月樓和賭坊怎麽處置。”

徐燕舟對這兩個地方深惡痛絕,恨不得把青樓賭坊全拆了,顧妙問了,自然是任她處置。

徐燕舟道:“聽你的。”

劉偉湛心想,那可是姑娘樓,不會真一樓酒樓二樓鹵味三樓豆腐吧。

顧妙問:“明月樓裏姑娘好看嗎?”

徐幼薇悄悄豎起了耳朵,她看着兄長和楚淮,等着他們回答。

徐燕舟眨了一下眼,楚淮把筷子放下。

徐燕舟道:“沒仔細看,不知道好不好看。”

楚淮道:“就看見花花綠綠一片,看的眼睛疼眼睛疼,就沒看。夫人,你可以問劉将軍。”

一群人齊齊看着劉偉湛,劉偉湛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他看怎麽了,他一個大男人,沒成婚沒成家,看看漂亮姑娘怎麽了。

除了後面進來那幾個大娘,其他人還湊合。

劉偉湛把筷子放下,道:“……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更!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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