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執着

第二十二章【執着】

第二天厲海沒在巷口前面碰上江瑜,買油條的時候倒是聽攤主老婆婆說起昨天半夜來了警察,也不知道是在鬧什麽,折騰了好晚才安靜下來。

厲海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看了眼時間,幹脆摸出手機給江瑜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江瑜才接了,聽聲音有點啞,又帶着濃濃的鼻音,像是沒睡醒。

“還沒起?”厲海咬着油條說:“我在巷口等你。”

“噢……”江瑜那邊大概是下了床,聲音有點晃地說:“我今天……有點不舒服,跟徐逸嚴請過假了,你先走吧。”

“請假了?”厲海拿着油條的手一頓,腳步也慢了下來,“你生病了?吃藥了嗎?去看醫生了嗎?”

“沒什麽事。”江瑜咳嗽了兩聲,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實話,“我沒在我爸那邊,我在左遲家,你今天不用等我。”

“哦。”厲海還想囑咐兩句,電話那頭傳來左遲的聲音喊着出門了什麽的,厲海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跟我說一聲。”

“好。”江瑜笑了笑,聲音有點輕地說了句,“謝謝啊。”

厲海挂了電話,卻沒着急走,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吃完油條後他又轉身回了油條攤主跟前兒。

“婆婆。”厲海掏出錢,“再買五根油條……那個,我跟您打聽件事兒行嗎?”

“說吧說吧。”老婆婆一邊拿油條一邊笑着說:“你要找人?問路?這片兒我熟!”

“我找人。”厲海說:“江瑜,您認識嗎?他好像就住這片兒?”

“小瑜啊。”老婆婆點頭,“認識,多少年的鄰居了,他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吶。”

厲海手指放在褲邊搓了搓,有些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問:“我跟他是……同學,可以麻煩您告訴我他家住哪兒嗎?我給他送東西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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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東西啊。”老婆婆包好油條,伸手遞給厲海,猶豫了一下說:“是作業?書本?還是……錢?禮物?”

厲海有點納悶兒,這老婆婆好奇心比自己還大呢?

他随口道:“課堂筆記而已。”

“哦,那無所謂。”老婆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頭指給厲海看,“跟着這條巷子一直走,最裏面有根壞了的路燈,噢,你也不知道它壞沒壞……那路燈上貼了個尋人啓事,去年的了,路燈對着的鐵門,進去你問保安就好了。”

厲海道了謝,又看了眼手表,距離晨練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估計自己得遲到。

是去,還是不去?是等着江瑜自己說,還是偷偷探查?

厲海提着一口袋油條,猶豫半天,最後還是順着牆根走了進去,找到鐵門,伸手敲響了保安室的玻璃門。

裏頭眯着眼打瞌睡的保安吓了一跳,睜開眼茫然了幾秒才看向厲海。

“找誰?”保安皺着眉問。

“請問……江瑜住哪個單元?”

“江瑜?”保安上下打量了厲海兩眼,狐疑道:“你是他什麽人?”

“同學。”厲海站直了身子,扯了扯校服的衣領子,“我給他送東西。”

“……二單元三樓第一間。”保安頓了頓又說:“不過他現在不在,你去了也沒人。”

“這樣啊。”厲海皺起眉,話鋒一轉,“警察還會再來嗎?”

“誰知道呢。”保安啧了一聲,這句話像是二人對上了什麽暗號一般,保安搖頭,“江明興也真不是個東西,這種家夥就該關起來好好教育教育,有這樣當人父親的嗎?诶,你跟你們老師提這事兒沒有?”

“……還沒,江瑜自己會提的。”厲海聲音沉了下去,他不好多問,只能從對方的三言兩語裏推斷一個大概。

江瑜家中果然是出事了。之前老婆婆說起半夜三更有警察來,這保安一聽他問起江瑜,就知道江瑜昨天晚上不在家,這兩者雖然沒有必然聯系,但卻也不一定沒關系,他不過是随口一問,還真被自己給詐了出來。

他不再多說,匆匆跟人道謝便走。出了巷口,他打了個計程車,直接趕去了學校。

晨練他遲到了,不過沒人在乎這個。雷戈今天又逃了晨練不在,王浩正在球場上發脾氣,老楊手上夾着煙,站在窗口跟人說電話,眉心擰着,看樣子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厲海放下書包,脫了校服外套在場邊熱了個身擡腿走進了球場。王浩看到他,一擡手籃球砸在籃板上,然後反彈了出去。

厲海跳起來,接住了球,有人沖過來攔截,王浩吹了聲口哨,趁對方一瞬間的走神,厲海大步繞過對方,跨步,上籃,沒投進,搶籃板,再上……沒進。

一隊員搶下籃板,往對面籃筐沖去,王浩追上,轉頭瞪了厲海一眼。

厲海捏着拳頭,在原地狠狠喘了幾口氣,一下,兩下,三下,呼吸不但沒平順,反而越來越急促,心跳加劇,心中煩悶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王浩想截球,起跳遲了一步,對方傳球,然後由另一個同伴上籃進球。

球場邊充當裁判的隊員把記分牌翻了一頁,王浩啧了一聲,幾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就聽對面突然發出巨大的“呯”聲。

整個球場的人一靜。

王浩驚訝地向對面球筐看去,球筐下,厲海一拳砸在鐵欄杆上,似乎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然後一臉陰鸷地朝老楊走去。

“怎麽了這是?”有人問:“诶?江瑜呢?”

“該不是跟江瑜吵架了吧?”

“厲海還有這一面兒呢?我以為他永遠不會跟人生氣。”

王浩拍着球,默不作聲,打探的目光追在厲海身後,又在一直在講電話的老楊臉上看了一圈。

“可能是江瑜出什麽事兒了。”王浩突然說。

“啊?”有隊員好奇,“出什麽事兒了?隊長你知道?”

“不知道。”王浩別開頭,吊着兇狠的三角眼吼了一嗓子,“關你們屁事啊?給我練球!來,重新發球,裁判你過來!”

老楊看着厲海的表情頭就疼,他擡手做了一個稍等的姿勢,繼續對着電話說:“這事兒你就先當不知道,等他自個兒來聯系你了再說。”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老楊又道:“那小子自尊心比天還高,如果讓他知道你什麽都曉得了,以後他就會躲着你了。你聽我的,沒錯,他也不是笨蛋,該告訴你的遲早會告訴你,你就耐心等等,他那邊我會看着,你放心。”

厲海聽出了什麽東西,在老楊身後站住了,眯着眼豎着耳朵,一副德國獵犬發現獵物的表情。

老楊好一會兒才說完電話,挂斷以後也沒急着跟厲海解釋,先把手頭的煙屁股抽完了,掐滅了才說:“你知道江瑜的事兒了?”

“我知道昨天警察找了他們家,具體的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他是不是出事兒了?”

“……我說你這麽八卦幹什麽?你看看你這些隊員,有誰像你這樣的?不把心思放在練球上,成天……”

厲海不耐煩地打斷老楊的話,“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我需要知道,我是他的朋友。”

老楊愣了愣,看着厲海的眼睛,“他當你是朋友了?”

“這是什麽話?”厲海說:“我跟他這些天怎麽相處的,你也看到了,我覺得他是把我當朋友的。”

“……哼,這麽多年,他也就跟陸正能混到一處去,初中部的時候,雖然他受歡迎,卻也沒跟誰有什麽交情。”老楊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搓了搓,因為常年吸煙,他的手指關節處有些泛黃,也有很多老繭,“江瑜這人,不輕易和人交心,就是陸正,你瞧瞧,有像你這樣成天問東問西的嗎?”

“他是他,我是我,我是真心當他是朋友。”厲海認真道:“教練,江瑜到底怎麽回事,我是真的擔心他。”

“擔心他有什麽用?我和他班主任,還有他的家人會幫助他,你們這些小屁孩……”

老楊想把這件事囫囵帶過去,沒想到厲海卻不讓步。老楊想繞過他離開,厲海一個跨步擋住了他的路。

“教練。”厲海盯着老楊的眼睛,“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你說的班主任,你,還有他的家人,他們都是長輩,包括你也是,你們只會用你們的想法來為一個小輩做決定,可你們有去體會過他的感受嗎?你們思考問題的角度完全不同,你就不想讓一個和他同輩的人,跟他站在一條線上去幫助他嗎?”

老楊腳步一頓,皺起眉,“你這話說的,你們這些孩子懂什麽?你們別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糕就算好的了,長輩怎麽了?長輩會害你們嗎?”

“你們認為的好,在他看來是真的好嗎?”厲海不卑不亢地問:“你敢說,你們為他做的一切考慮,真的會讓他開心嗎?”

老楊不吭聲了,因為答案很顯而易見。如果江瑜真的很開心,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真的有幫到他,他就不會一度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籃球。

訓練室裏運動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刺耳又帶着節奏,是老楊聽了半輩子的最讓人安心的聲音。籃球撞擊在地板的咚咚聲,王浩吼人的聲音,裁判吹哨的聲音,這一切都帶着青春的氣息,帶着老楊腦海裏久遠的記憶。

誰人沒有過沖動的時候,誰人沒有過青春和熱血,又誰人沒在這條道路上經歷過茫然失措和不甘掙紮?

那時候的自己身邊有多少朋友陪伴?雖然現如今他們已經不知去了哪裏,卻給自己留下了許多美好的記憶。

可江瑜身邊有什麽呢?

老楊嘆了口氣,終于轉身面對厲海,想了想說:“中午放學後,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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