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放野洗手洗臉，換了件黑襯衫，卷起袖子，不知從哪搬出一小馬紮，坐到導演面前，招手道：“導演，我們談談。”
導演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
顧放野語重心長：“我覺得你們這個環節設置特別不合理，我們是戀愛真人秀，講究粉紅泡泡，戀愛氣息，像這種，殺魚殺雞，動刀見血，和這個氛圍是不是不太合适？”
導演咳了一聲，說：“是這樣的，顧哥，我們的定位是素人社交戀愛喜劇真人秀。你懂吧，喜劇。”
顧放野：“……”
礙于攝像還沒關機，顧放野控制住面部表情，問：“那麽請問類似的環節接下來還會有嗎？”
導演沉默片刻，沉痛道：“有的。”
顧放野也沉默片刻，而後一點頭，說：“我知道了。”
他起身離開。
十分鐘後，在夏威夷度假的汪佳晟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簡單卻又不簡單的三個字。
“我殺你”。
汪佳晟哆嗦了一下，擡頭張望确認身邊保镖就位，然後惡狠狠地把垃圾號碼拉黑了。
顧放野端着餐盤，先給別墅裏的鹦鹉添食。
大貓只會一句“歡迎光臨”，有點呆，小虎叽叽喳喳，更活潑，會說“你好”，“親愛的”和“哈哈哈”，不知道節目組是怎麽教的。
小鳥兒撲棱棱翅膀，動來動去，伶俐可愛，顧放野眉眼間是溫柔笑意，和它們多玩了一會兒。
等重新回到廚房，雞和魚都處理好了，尤敏書在炒菜，路光在打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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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顧放野進來，路光說：“飯在小桌子上，大碗是給狗狗的，小碗是給貓貓的。”
顧放野說：“嗯。”
他盯着那六只碗呆了一會兒。
路光看了他一眼，把打好的雞蛋放進微波爐，設定好時間，走過去：“要我幫忙嗎？”
顧放野：“嗯？”
路光露齒一笑：“你一個人不好拿六個碗吧，我幫你拿一半。”
說着，他從櫃子裏拿出新的托盤，把大碗的、做給狗狗的骨頭和肉放進自己的托盤，對顧放野說：“你拿給貓的吧。”
顧放野回過神，說：“好。”
別墅裏開了暖氣，廚房尤其熱，路光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衛衣和牛仔褲，一踏出門就冷得抖了一下。顧放野低頭看了眼自己，只比路光多一件外套，他正猶豫，路光就原地做了幾下高擡腿，嘴裏呼出白氣，轉頭對顧放野說：“快快快，早去早回。”
說着矯健地沖了出去。
“……”顧放野忍不住彎唇一笑，但這點笑意很快被冬天室外的冷意沖散。
早去早回。
他也大步走起來。
接近寵物房時，才感覺到溫暖。
路光蹲在旺財面前，把今天的午餐倒進它慣常吃飯的盆裏，然後倒蛋餃和建國的。三條狗吃得歡快，路光就蹲着，笑眯眯地摸它們的腦袋。
他逗了會兒狗狗，才發現遲遲沒看到顧放野的蹤影，路光回身想找人，就見顧放野在籬笆外站着，眼神接近虛無。
“嗨，顧哥，”路光招了招手，“怎麽不進來啊，外面多冷。”
顧放野語氣淡漠：“沒事，等狗吃完我再進去。”
路光眨了下眼，慢吞吞地說：“他們吃完就要撒歡啦，現在埋頭只顧吃呢。”
顧放野立在原地。
路光看着他，兩秒後站起來，走到顧放野面前，神情自然道：“這樣，我順便把貓貓的也喂了吧，你先回去幫尤敏書姐姐？現在快十二點了，感覺不多點人幫忙我們這頓飯一兩點都不一定吃得上……”
路光的手端住托盤，使使勁。
沒拉動。
顧放野的手紋絲不動，就不撒手。
路光困惑地看着他。
顧放野低聲說：“我自己來。”
“噢。”路光松了手。
顧放野穩住，推開籬笆門，走進院落。
這裏有專門做的寵物房，同樣供暖，給貓的有堪比游樂場的貓爬架、窩、玩具。顧放野和三條狗擦身而過，踏進貓屋，找到它們平時吃飯的碗，把路光做的貓飯倒進去。
貓有些怕生，遲疑着并不湊上來。
顧放野等了一會兒，決定先離開，等一個小時再來回收碗去洗。
他端着托盤出門，一道黃影如閃電飛馳，猛地撲上來。
顧放野吓了一跳，往後大步一退，被門檻絆個正着。
盤飛了碗打了。
貓吓跑了。
伊編導驚恐地喊了聲顧老師。
顧放野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面上全是汗。蛋餃搖着尾巴，在顧放野身上蹭蹭，爪子擡起來，居然頗人性地拍了拍顧放野的肩膀。
“顧、顧哥。”
路光跑過來，揉着蛋餃的腦袋，嘟嘟囔囔地哄：“寶貝乖啊，咱們出去玩。”
一邊哄一邊拽，總算把柯基弄出去了。
顧放野的黑襯衫和黑外套上沾了一身毛。他有點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驚魂甫定，慢慢從地上坐起來。
手掌撐住地面，顧放野望着敞開的門，門外路光和狗玩得開心，團團轉着。
“顧老師，沒事吧？”
顧放野搖了搖頭：“沒事。”
他起身，把碗的碎片收拾好，放進托盤裏。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打碎了碗扣分嗎？”
“不扣不扣，您放心。”
“那就好。”
等顧放野收拾好碗，路光恰好往屋裏看了一眼。接着，他從狗屋拿出來三個球，剛扔出去一個，三條狗就全跑出去了。
顧放野握緊托盤，緩步走出貓屋。
“顧哥，你先回去吧。”路光再次說。
顧放野說：“嗯。”
蛋餃腿雖然短，但跑得很快，第一個把球拾回來，放到路光腳下，吐着舌頭轉着圈求表揚。路光笑着蹲下摸摸它的頭，然後站起來丢第二個球。
蛋餃又咻地竄出去。
接着屁颠屁颠地跑回來，把球放到路光腳下，和剛剛那顆球排排放着，尾巴搖得可歡。
小柴犬和小哈士奇落寞極了，眼睛看起來委屈地泛水光。
路光先摸摸蛋餃，表揚：“我們柯基好棒！”
接着摸摸柴犬和哈士奇：“小柴和小哈也很棒！現在只是小，跑不過大狗，等長大一點就能跑得更快，就能搶到球了。”
路光安慰了兩只小狗一番，把剛才扔過的兩個球撿起來，并着手裏拿個，三個球一塊扔出去。
他望着頃刻間竄出去的狗狗，搓搓手，笑了笑。
三條狗都銜着球回來，搖尾巴，路光挨個摸頭，挨個誇。
他小柯小柴小哈叫得不亦樂乎之時，身後傳來顧放野的聲音：“柯基叫蛋餃，柴犬叫旺財，哈士奇叫建國。”
“啊。”路光回過身，看見顧放野就端着托盤在籬笆外站着。他愣愣道：“你剛沒走啊。”
顧放野說：“嗯。”
“……啊，”路光撓撓頭，“那你豈不是看見……”
“什麽？”
“……沒什麽。”
顧放野淡淡道：“那一起回去？”
“好啊。”
廚房多了三個人。
陳博昀，姚心彤和郎益。
郎益二十八歲，是衆人中年紀比較大的。個子一米八左右，和陳博昀站在一起能看出來身材比例不錯，但顧放野一上去，立馬被襯矮了。
“這麽多人，”顧放野狀似不經意地打招呼，“還有什麽地方要幫忙的麽？”
郎益笑道：“都差不多了，兄弟，等着吃吧。”
顧放野點了點頭，把一托盤碎片放在一邊的大理石臺子上，走出廚房。
路光也進來和衆人打了聲招呼，然後找出一卷厚實的垃圾袋，把碎片單獨倒進去，系好。順手再把碗和托盤洗了，放回櫃子裏。
“哎，路光。”
路光正打算離開，卻聽見有人喊他。
是姚心彤。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圍裙後面的帶子散了，你可以幫我系一下嗎？”
“啊，可以啊。”
路光走過去幫她系圍裙帶，姚心彤抿唇道：“謝謝你啊。”
“不客氣，姚心彤姐姐。還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姚心彤說沒有了。
路光又問其他人有沒有。
都說沒有。郎益還是那句，等着吃吧。
客廳沒人。
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務。
路光晃晃悠悠，覺得有點無聊。他想了想，上了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對他的攝像師和編導姐姐說：“我自己呆會兒，你們也去休息會兒吧。”
Sdygguang：錄綜藝還挺好玩。哎，好想養狗狗。
Sdygguang：或者養貓也不錯。
Sdygguang：想好了，如果以後養寵物，就叫馬諾林。
Sdygguang：不知道我會不會火……如果能在B市買房子我就可以養了……啊，不敢想不敢想。
“開飯啦！”
尤敏書的嗓音甜美，這麽大聲也不會顯得聲音尖或兇。
路光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進衛生間确認頭發沒被自己睡亂，洗了把臉，出門。
正好遇見顧放野也出來。
顧放野換了身衣服，還是襯衫，這次是墨綠色。
路光盯着他走了神，心想短短一上午就換了三件衣服，真不容易。
回過神想跟顧放野打招呼，顧放野卻已經目不斜視地和他擦肩而過，下樓了。
路光：……？
他跟在顧放野身後下樓，路過鹦鹉籠子，其中一只猛地說了一句：“歡迎光臨！”
路光被吓了一跳，“呃”了一聲，接口道：“謝謝。”
鹦鹉：“不客氣！”
顧放野：？
他給大貓擦籠子喂食物喂水都只聽過它說兩次歡迎光臨，都不知道它還會說不客氣。是因為他沒說謝謝嗎？
姚心彤撲哧一笑。
她說：“路光你太可愛了。”
路光咬了咬舌頭，羞赧地笑着說：“……啊，我是，太幼稚了點。”
只有小朋友會和動物一本正經地對話吧。舅舅老這麽嘲笑他。
顧放野冷淡道：“确實。”
路光：“……”
他垂頭，悲憤地想，果然被看到和狗狗那樣玩游戲會覺得他幼稚吧。
姚心彤圓場道：“哎呀，這怎麽能說是幼稚，路光就是這樣可愛的年紀啊。”
顧放野拉開椅子在餐桌上坐下，回頭望了眼站在樓梯口的路光，懶懶道：“嗯，小朋友嘛。”
路光：“……”
路光認真地說：“我不是小朋友了。”
靜默。
然後所有人都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