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是小朋友”和“我沒醉”一樣，需要反駁的時候，反而顯得沒有說服力。
路光确實是這裏面最小的。
除他之外就是尤敏書，21歲。
不過衆人的笑也是善意。
很快，尤敏書就招呼路光趕緊來吃飯。
席間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圍繞在性格、外貌和每個人抽到的任務內容上，氣氛不是特別活躍，大概是因為規則限制，今天不能表露自己的職業、理想型等等，所以少了很多話題。
倒是陳博昀，反正一開始就說漏了嘴，就沒有避諱。
他主動講起程序員這一行與外界想象的不同，漸漸的，話題便圍繞到他頭上。
做飯是尤敏書，抽到洗碗的則是何萱思。
但諸位男士也沒有徹底撒手，都上前幫忙，把倒剩菜剩飯，碗簡單過一遍水這類事做了，最後的工序再交給何萱思。
何萱思落落大方地說：“謝謝大家啦。”
路光最後把垃圾帶出去扔了，重回客廳，才意識到顧放野自散席後就不見蹤影。
陳博昀坐在沙發上攤開一本八卦周刊在看，路光順口問了一句，陳博昀回答他：“吃完飯就回房間了好像。”
路光又問：“尤敏書姐姐呢？”
陳博昀說：“好像也回房間了，說要研究下晚飯怎麽做。唉，不會做飯的人抽到做飯真是頭疼啊，今天敏書切菜還傷了手，我跟節目組說換個任務吧，節目組都不同意，有點不近人情啊。”
路光若有所思，應和地點了點頭，感嘆：“确實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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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都能看出來顧放野怕狗吧，但節目組硬是沒什麽表示。
“對了，”陳博昀斜眼看着路光，促狹道，“我老聽你叫尤敏書姐姐，姚心彤姐姐，何萱思姐姐，連名帶姓的，叫起來不累麽？”
路光遲疑道：“這樣比較有禮貌吧？”
陳博昀說：“但會有點奇怪。”
路光認真求知，問：“那應該怎麽叫呢？”
陳博昀反問：“你平時怎麽叫比你年長的女性啊？”
路光想了想，舉例說：“嗯……有時叫姓+姐，有時是名+姐，或者名字的最後一個字+姐。”
陳博昀翻着周刊點點頭：“這樣叫就很好啊。”
路光皺眉：“這樣叫不太好吧？”
“哪裏不好？”
“聽起來就是很疏遠的工作關系。”
陳博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攝制組，貼近路光，小聲道：“難道你以為現在就不是工作關系了嗎？”
“啊？”
陳博昀一臉過來人，拍拍路光的肩膀：“輕松點，即使你真當是來找女朋友的，輕松一點也能把你的魅力發揮得更好一點。”
路光臉皺成一團，糾結道：“好吧。”
“歡迎光臨！”挂在樓梯口的大貓撲騰着翅膀，悠悠道。
尤敏書伸手逗了逗它，笑得很美。
陳博昀騰得站起來，一雙手不知道往哪放，僵硬地打招呼：“敏書，你好啊，怎麽下來了？”
路光：“……”
看起來你也一點都不輕松啊。
尤敏書舉了下手裏的衣服，說：“做飯的時候弄髒的，準備去洗一下晾一下。”
別墅有專門的洗衣房，配備洗衣機和烘幹機，暖氣開得很足，想晾衣服的也可以晾着。洗衣房有兩間，分男女使用。
陳博昀脫口道：“那我陪你去啊。”
尤敏書咬了咬唇，一時沒有回答，陳博昀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補充：“我陪你過去，然後在外面等你。”
“謝謝。”尤敏書笑道。
這時路光靈光一閃：“我也去吧！”
“啊？”陳博昀看着他。
路光沒底氣地說：“反正我現在暫時沒什麽活幹……”
陳博昀不情不願：“好吧。”
“我也去。”樓梯上傳來顧放野的聲音。
陳博昀的表情裂了。
尤敏書臉紅了，看看三人，羞澀道：“哎呀，你們這搞得興師動衆的……”
顧放野慢悠悠下樓，走到尤敏書身邊，微微低頭：“對了，你是要去幹什麽？”
尤敏書把頰邊的碎發夾在耳後，望着顧放野嫣然一笑：“去洗衣服。”
“噢，”顧放野沉聲道，“那走吧。”
尤敏書雀躍道：“好呀。”
陳博昀石化了。
崩潰了。
粉碎了。
路光拖着陳博昀，跟在那對俊男靓女後頭，為陳博昀鼓勁：“一切才剛剛開始！加油！努力！博昀哥，你可以的！”
陳博昀擡頭看了看路光，幽幽嘆道：“如果我有你這身高，也許會有點自信。”
“嗯？”
陳博昀哀嘆：“如果我能再高十厘米……”
路光随口道：“一米七四也不錯啦！”
陳博昀更傷心了：“我連一米七四都沒有……”
路光笨拙地安慰：“沒關系！你的工作又不看身高。”
陳博昀怒道：“現在是在讨論工作嗎，是在讨論戀愛啊，戀愛！”
路光閉嘴了。
他抿唇看着顧放野的背影，稍微有點感同身受陳博昀的痛苦。
顧放野把尤敏書送進洗衣房，站在門外等。
看到路光和陳博昀結伴而來，似乎心情不錯，還招手和他們打招呼。
陳博昀蔫不拉幾：“顧哥好。”
路光元氣滿滿：“顧哥好！”
顧放野噗嗤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閱兵呢。”
路光沒心沒肺地跟着笑，笑完好奇地看着顧放野，問道：“顧哥，你多高啊？”
顧放野說：“一九一。”
路光：“哇。”
陳博昀：“哇。”
顧放野瞥了一眼兩人，問：“你們呢。”
路光落寞：“我才一八四。”
陳博昀根本不想回答。他逃避地沉默。
結果顧放野看着他，和顏悅色地又問一遍：“你呢？”
陳博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這個男人，居然這麽冷酷無情！這麽殘忍！這麽惡毒！
陳博昀咬咬牙，說：“一米七三。”
“看起來不像啊。”
陳博昀屈辱道：“這、這是穿鞋之後。裸高一米七。”
顧放野點點頭：“這才對嘛。”
陳博昀咬牙切齒。這仇算是結下了。
“顧哥，”尤敏書從洗衣房探出腦袋，求助道，“我有件外套好重，挂不起來，你幫我下忙好不好？”
顧放野微微一笑：“好啊。”
邁着長腿走進去。
陳博昀：“……”
他從此和顧放野誓不兩立！
路光突然說：“好帥哦。”
陳博昀：？
路光心裏想的是，一米九一，真帥啊。
半個多小時後，尤敏書終于洗好了衣服，四人浩浩蕩蕩回到客廳。
發現客廳三個人在鬥地主，還有一個人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
見到路光他們，何萱思立刻揮手：“嗨，你們，有想鬥地主的嗎？”
最後是路光和陳博昀陪着坐下了，顧放野則陪尤敏書出去買晚上做飯的食材。尤敏書說她想早點開始做晚飯，這樣大家也可以早點吃上。
下午四點，尤敏書回來，開始做飯；顧放野則去陪寵物們玩。
各人有各人的任務，兩邊的牌局終于散了，陳博昀悄悄地和路光說：“我發現何萱思好可愛哦。”
路光點點頭：“嗯嗯，我也覺得。”
何萱思就是甜美可愛挂的，笑起來頰邊有梨渦，甜度翻倍。
陳博昀接着說：“個子也沒有很高，我覺得敏書快接近一米七吧，萱思，我目測，大概可能不到一米六。”
路光：“……”
他勸慰道：“博昀哥，喜歡最重要。”
陳博昀嘆了口氣。
路光站起來說：“我也要去做我的工作啦。”
“你的工作是什麽？”
“給後院的蔬菜澆澆水，喂喂雞鴨鵝，然後給寵物做飯。你呢，博昀哥？”
“我？你知道別墅頂樓有室內游泳池嗎？”
“哇，剛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我的任務，就是清洗游泳池，”陳博昀悲憤道，“我懷疑節目組就是把我們騙出來打工的。”
路光拍拍他的肩：“加油，博昀哥。”
路光做好飯，顧放野來拿。
尤敏書忙于廚房事物，焦頭爛額，所幸有郎益和姚心彤幫忙。郎益似乎對廚房的事情得心應手，有他指揮，廚房整體氛圍算得上井井有條。
顧放野還是之前的順序，先喂鹦鹉。
“歡迎光臨！”
顧放野頓了頓，試探地道：“謝謝。”
大貓瞅了他一眼，一個屁都沒放。
顧放野：“……”
又去喂小虎。
小虎一直在叽叽喳喳地重複“你好”“親愛的”，“你好”“親愛的”。
顧放野看了它半晌，極力淡然道：“謝謝。”
沒反應。
顧放野想了想，等小虎又重複了一邊你好親愛的，他也小聲說：“你好呀。”
小虎：“哈哈哈。”
顧放野：“……”
這是羞辱！
他假裝無事發生，回廚房，看着六個碗，三大三小，他先拿了三個小的。
等了等。
路光果然主動過來說：“我倆一起吧。”把三個大碗裝好了。
顧放野矜持道：“嗯。”
頓了頓，他對路光說：“穿件外套吧，外面挺冷的。”
外面天色昏沉。
很大的雪。
顧放野說：“中午開始下起來的。”
路光接話：“雪很漂亮呀。”
顧放野說：“又凍又不方便。”
路光點點頭：“但還是很漂亮。讓我想起以前雪的課文，天地一白，銀裝素裹什麽的。我以前在老家，沒見過這樣的雪，還是去年來B市才見到，說實話，當時被震撼到了，特別興奮，在雪地裏撒歡，還叫我舅舅幫我拍了好多照片。”
別墅內外的燈忽然間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他們走的這條路兩邊的路燈驟亮，路光偏頭，微微擡眼，看着顧放野，唇邊的笑透出一點難為情：“是不是挺沒見過世面的。”
路光身上的少年氣質很強，尤其是眼睛，雙眼皮不寬不窄剛剛好，眼尾稍稍垂下圓潤的弧度，瞳孔烏黑發亮，被專注地看着時像被可愛的小動物看着，路光有小動物一樣的可愛，有種他仿佛什麽世事都不知的幹淨。
路燈的光芒照得路光被冷風吹起的發絲都閃閃發光。
顧放野收回眼神，不鹹不淡道：“嗯。”
路光說：“要不我們等會兒打雪仗吧？”
顧放野不置可否：“恐怕打不起來。”
“為什麽？可以叫大家一起來玩啊。”
顧放野擡起下巴示意：“因為明顯打掃門前雪也是一項任務。”
草坪上，有人裹得厚厚的，正艱難地掃雪。
成果斐然，想必不是剛剛開始。
路光張望一眼：“是南璃姐姐诶，我們等會兒去幫忙吧！”
顧放野啧了一聲。
他手癢癢，忍不住，就不忍，伸手狠狠揉了揉路光的腦袋：“小朋友，精力旺盛。”
路光笑容燦爛，突然大聲唱道：“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然後跑起來，對顧放野喊：“快點顧哥，蛋餃花花它們肯定餓了！”
顧放野莫名其妙，小聲嘟囔：“什麽毛病。”
他也護着碗，跟着跑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狗狗叫得歡快，親密地想扒到路光身上，路光蹲下來，它們就擠着想舔他。路光笑着承受這樣的愛意，等它們鬧夠了，把碗端出來，一本正經地說：“好啦好啦，今天的飯來啦。今天的晚餐是大雞腿、三文魚、胡蘿蔔，還有蘋果和羊奶哦，大家要吃得幹幹淨淨呀。開飯咯——”
顧放野站在籬笆外，看着路光游刃有餘地和動物相處。
他沒有動，站着，等着。
路光回過頭，看他這樣，猶豫了一下，起身過來，重複了中午的對話：“要我幫忙把貓也喂了嗎？”
顧放野沉默片刻，把托盤遞給他：“謝謝。”
“不用客氣啦。”
路光端着托盤走進貓貓的小屋。
“喵~”
貓貓的叫聲傳出來，然後是路光的笑聲：“哇，小王……叫你小王好不好？你是不是太胖了點呀需要減減肥。小黑這身材就不錯，不過……诶，怎麽這麽挑食，南瓜也吃一點嘛，有助于消化噠。你看小布偶就表現很好，什麽都吃營養均衡才能長得這麽漂亮呀對不對？”
不知不覺，顧放野唇角已經微微提起，含住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然而等路光出來，他的神情卻變了。
沉重而困惑。
路光：？
他問：“怎麽了？”
顧放野抱臂上下打量着路光：“有個問題。”
“嗯？”
“你一進去，貓就出來了？”
路光理所當然：“是啊。”
顧放野磨牙。
路光：？？？
顧放野：“那為什麽，我一進去，它們就躲得影都見不着一個。”
路光：噗。
顧放野：“你笑我？”
路光：“沒有，就是，人可能體質不一樣，我從小就招動物喜歡。”以及一切長輩喜歡。
顧放野哼道：“無所謂，反正今天任務快結束了。”
“嗯嗯，”路光笑道，“其實我很樂意和小動物玩的，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抽到飼養員，嘿嘿。”
飯桌上，顧放野捏着新的任務卡片，凝視導演組。
卡片上五個大字——
“臨時飼養員”。
導演：“……”
真是死亡的凝視啊。
他無辜道：“顧哥，你自己親手抽的卡啊。”
顧放野深吸一口氣：“為什麽要飯前抽？”存心讓他吃不下飯嗎？？？
導演更加無辜：“因為飯後有飯後的環節。”
顧放野冷漠道：“哦。”
他偏頭問路光：“你抽到的是什麽？”
路光把卡片展示給顧放野，快樂道：“掃雪！”
顧放野嫌棄地說：“掃雪就掃雪，跟雪搭邊就這麽高興？”
路光悄悄說：“到時候要掃草坪嘛，我順便幫你遛狗好不好？”
顧放野呆了呆。
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他突然……有種沖動，想問路光，這句話裏最主要的部分，是“幫他”，還是“遛狗”，是因為想和他相處，還是想和狗狗相處。
路光的眼神閃亮閃亮的。
顧放野最終只聽見自己慣常冷淡的音節：“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