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璃個子不矮，是所有女生中最高的，目測一米七+，但往路光身邊一站，就顯出幾分嬌小的意味。
路光本來不想讓她幫忙的，南璃梗着脖子說：“你昨天幫了我啊，我這人不喜歡欠別人的。”
她揮起鏟子，很認真賣力。
路光說：“那好吧，不過我們還是量力而行，盡量別出汗，不然這天氣冷風一吹，很容易感冒，我就有點……”
他吸了吸鼻子。
南璃看了他一眼：“你昨天穿太少了。”
路光有點忸怩：“所以我吸取教訓，今天穿羽絨服了，雖然不大好看。”
南璃好像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她神情自然地說：“還好啊。”
路光揪揪衣領：“是嗎。”
南璃：“嗯嗯。”
之後他們沉默地打掃草坪。
南璃有昨天的經驗，跑前跑後，弄起來效率比路光還高。
“哎，”路光忍不住，“南璃姐，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南璃拄着長鏟子，動動脖子肩膀，松松筋骨，感嘆道：“其實鍛煉鍛煉還挺好的。”
路光也轉動肩膀和脖子。
南璃看了他一眼，問道：“對了，你怎麽不叫南璃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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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路光傻眼。
南璃說：“叫姐姐多甜哪。”
昨晚路光就是南璃姐姐來南璃姐姐去的。
路光遲疑道：“……啊，就是經過思考，這麽叫好像有點累。”
這裏頭除了南璃，其他女孩都是三個字，陳博昀是對的，像他這麽叫，每天光喊人就足夠自己口幹舌燥了。
南璃說：“那就直接叫姐姐啊。”
路光沉默。
姐姐這個稱呼，是節目組設計給他叫尤敏書的。雖然他還沒想好怎麽自然地過渡到這個稱呼。
“……啊，”南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你思考得也太認真了吧。我都不好意思了。”
路光臉紅道：“對不起！”
“別別別，”南璃說，“來，咱接着幹活吧。”
路光嗯嗯兩聲，行動起來，同時絞盡腦汁，轉移話題：“南璃姐，你這個名字是真名嗎？”
南璃說：“是啊。”
路光說：“哇，這名字也太棒了。”
南璃說：“哪裏，在下就是瑪麗蘇女主本人，哈哈哈哈。”
冷場。
南璃：“……給點反應，朋友。”
路光：“瑪麗蘇是什麽意思？”
天竟然晴了。
陽光照得草葉上殘餘的雪化成亮晶晶的水珠。
顧放野在去喂貓喂狗的路上，随便一瞥就看見南璃在路光身邊笑得前仰後合。
奇了怪了。
昨天雖然他表面上不屑一顧，但行動上還是和路光一起幫南璃做了掃雪的工作。
為什麽看起來南璃更喜歡路光呢？
因為昨天他老實幹活沒吭聲而路光一口一個姐姐麽。
啧。
進了貓房，貓貓們依然不見蹤影。
顧放野敲了敲飯盤，想了想，叫道：“吃飯了。”
沒反應。
顧放野深呼吸一口，決定再嘗試一次。他回憶着路光的語調，放柔嗓音，調整措辭：“吃飯啦，花花？小白？煤球？”
煤球從貓爬架露出耳朵，探出腦袋看了看，接着站起身，一躍而下。
顧放野心中一喜，正暗暗決定給煤球加零食，就見煤球在距離他三米外的貓窩停住，然後往後挪步，躲在貓窩後面，只探了個頭，雙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顧放野。顧放野甚至産生了幻覺，幻覺那雙眼睛裏明晃晃寫着兩個嫌棄的大字：“快走。”
顧放野：“……”
他把餐盤扔下，懶得按照指示把食物放進它們熟悉的碗裏，直接轉身走了。
一出門，蛋餃就在門口，搖搖尾巴。
這次沒有撲顧放野了，但顯然還是想親近他，舔舔他。蛋餃一走近，顧放野一蹦三尺高，飛快地奔出院子關上籬笆門。
驚魂未定。
編導伊沒忍住，噗嗤一聲。
顧放野憤怒回頭：“好笑嗎？！”
編導伊：“對不起！”
顧放野喘着氣，抓緊了籬笆門，看着門內無辜的狗。
蛋餃剛才也被他吓了一跳，蹿出去老遠，此時正猶疑地慢慢踱步回來；旺財本來找了塊陽光燦爛的地方曬肚皮，被一吓也站起來了，左右環顧後去追蛋餃，兩只狗打鬧起來。
顧放野的額上隐隐有汗。
他手背上青筋暴出，若是仔細觀察，能看出他在微微發抖，能看出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顫抖。
顧放野無聲地罵了一句。
編導伊終于意識到什麽，走過去輕輕拍了下顧放野的肩。
顧放野顫了一下，面色不善地回頭看她。
“沒事吧顧哥？”
顧放野一字一句：“沒事。”
殺氣太重，和字面意思嚴重不符。
編導伊顫巍巍：“那、那先回去休息吧。”
顧放野面無表情：“狗還沒喂呢。”
“食物不是還在廚房嗎？先回去，然後叫陳博昀幫忙，怎麽樣？”
顧放野不置可否：“再說吧。”
他轉身離開，蛋餃在他身後汪汪叫了兩聲，爪子趴到籬笆上，似乎在挽留。
顧放野走得更快了。
他回到客廳時，路光和南璃也剛回來，路光脫掉那件羽絨服外套，因為是體力活，加上室內溫度高，臉色紅潤。
見顧放野回來，路光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顧放野瞥了一眼路光搭在臂彎的羽絨服，說：“你羽絨服怎麽會是這個色？”
路光傻乎乎：“什麽色？”
顧放野：“‘七十歲老大爺喜氣洋洋說我穿着顯年輕吧’色。”
路光：“……”
南璃幾乎尖叫：“別理他路光，直男審美，不足為慮！”
路光滿懷憂傷，不想理顧放野了。
南璃趕緊給路光倒了杯水，路光沖她一笑，低聲說謝謝。
顧放野嘆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無端感受到了一種沒爹親沒娘愛的可憐。在外頭又被凍又被吓，回來熱水還要自己倒，倒了還要等它涼才能入口。
人生蒼涼。
陳博昀這時還要來給他打擊：“顧哥，狗狗的我也做好了，你現在就去喂嗎？”
顧放野沉默兩秒，想等路光反應。
路光沒反應。
顧放野拳頭硬了。
他知道他現在是逃避心理催生出的對路光的依賴，但還是抑制不住一腔怒火。
陳博昀：“顧哥？”
顧放野：“馬上來。”
他上樓換衣服。
剛才出了一身冷汗，一路走回來被風吹得發冷。
顧放野下樓的時候聽見路光在問南璃：“你今天的任務是什麽啊？等會兒我們一起做？”
南璃說：“我抽到的是打掃別墅的衛生，主要是洗碗、掃地、倒垃圾。”
路光說：“好。”
南璃笑道：“提前謝謝你啦。”
這兩人有來有回，已經建立起了良性的交往循環。
“顧放野，”卓子曦見顧放野進廚房，喊住他，“你這是去喂狗狗？我幫你分擔一點吧，我也想去看狗狗，我們一起？”
顧放野擡頭，對卓子曦淺笑道：“好啊。”
路上，卓子曦和顧放野說，她家養了條金毛，巨無霸黏人，而且超級愛吃醋，她在小區樓下随手撸把別人家的小可愛，回家都要被金毛罵，一邊罵一邊用那種被背叛的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她。
顧放野懵道：“狗、狗會罵人嗎？”
“會啊，”卓子曦很自然，“罵起來可兇了。”
顧放野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說：“哦。”
到了院子門口，卓子曦雙掌合十，請求顧放野：“讓我來喂好不好？”
顧放野心裏求之不得，表面上一派淡定，輕松大方地一笑，把托盤遞給她：“你随意。”
卓子曦喂完，和狗狗們玩了一會兒，然後和顧放野回別墅。
顧放野一路恍惚，不敢相信這麽輕易就過去了。
他對路光那莫名的氣也消了。
路光不幫他，以後他可以和卓子曦搭檔嘛，卓子曦這麽喜歡狗。
等等——
為什麽要想以後！沒有以後了！他再抽到這張該死的“臨時飼養員”他說什麽也要罷錄！
中午十二點半，午餐上桌。
今天的餐桌話題，就是今日可以公開的情報，或者說，導演組要求必須公開的情報。
理想型。
“開飯。”詹彬蔚很有儀式感，漏勺敲不鏽鋼飯盆，敲出鳴鑼的效果。
作為今天的主廚，詹彬蔚也掌握了話題的節奏，他環顧衆人，揭開砂鍋蓋頭，裏面是煲好的湯羹，問：“理想型，這個話題，誰先來？”
今天的座位和之前是一樣的，路光坐在顧放野左手邊。
顧放野下意識偏頭看了眼路光。
他知道路光手上的劇本是要盡量照着尤敏書的特點去說，因為他手上的劇本也是。
而路光……近乎呆呆地看着尤敏書。
顧放野：大意了！
路光這表現還用說嗎？？？太會演了，技高一籌，顧放野服了。
然而路光只是在想，要照着尤敏書的特點去說，可他們才認識了一天多一點兒，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更少，他根本不知道尤敏書有什麽特點。善良？漂亮？可這裏的小姐姐都很漂亮很善良，觀衆怎麽會發覺他說的就是尤敏書呢？
“沒人自告奮勇嗎？”詹彬蔚問。
顧放野擡手，一如既往地占據主動權，慢條斯理道：“我。”
詹彬蔚：“請。”
顧放野目光掃過桌上的人，淡淡道：“在座的人裏，就有我的理想型。”
“哇靠——”
“真的嗎？”
“牛逼！”
“誰呀誰呀？”
氣氛瞬間被調動了起來。
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顧放野繼續說：“她毫無疑問，很漂亮，在我看來是最漂亮的。”
所有人都看着顧放野，包括路光。
路光秉持着學習的心态，看得格外專注認真。
顧放野微微垂下眼睫：“她身材很好，一個能保持良好身材的人——我不是指純粹的消瘦，說明她自律，同時也說明，她有主觀意識上對美、對健康的美的追求，能夠欣賞美，是人生重要的課題。所以，我欣賞能夠欣賞美的人。”
路光想，尤敏書的确身材很好，而且她特意秀過。
因為別墅屋裏暖氣開得很足，稍微有點熱，尤敏書昨天來時穿的裙子，今天也是裙子，都是顯身材的設計。而且尤敏書是能看出來，她的身材雖瘦，但有力量。
“我少年時代的女神，法國女星薩拉·卡斯德伊，芭蕾出身，很美，很有力量，她的眼睛非常澄澈，那雙眼睛的湖藍色一度是我最愛的顏色，”顧放野笑了笑，結束了自己的表述，“這就是我的理想型。”
詹彬蔚帶頭鼓掌。
路光鼓得尤其認真，他太佩服顧放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