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節目組定的酒店中規中矩。
雙人間很大，兩張大床，中間隔着玻璃和高臺。
路光先進房間，選了靠窗的那張床，扔下包，脫掉外套，在床上滾了一圈表達興奮之情。
鏡頭跟緊了他。
而另一邊的狀況恰好相反，顧放野挑剔地說着這個房間的種種缺點。
角落的灰塵，電熱壺底的水漬，潔白床單上的頭發，毛毯上的不明污漬……
顧放野搖着頭說：“不行，這樣，我出錢給自己另外定個房間行嗎？他們家最貴的房間在幾樓？”
導演拒絕了他的要求。
顧放野勉為其難，說：“行吧。”
他從酒店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喝。
在B市，喝水要燒熱的，到了夏城，氣溫陡升，大家紛紛換上短袖，酒店裏還開了降溫的空調，這時候喝一口冰水，很是舒服。
導演組拍夠了素材，撤了。
顧放野四處看了看，路光正想安慰他，這酒店條件已經非常非常不錯，他還沒住過這麽好的酒店呢。
突然，顧放野倒在床上。
路光緊張地探身去看，問：“怎麽了？”
突然倒下去，是不舒服，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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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野呼出一口氣，疲憊道：“好累。床好軟啊，好舒服。”
他也在床上滾了一圈。
路光：？
路光有些懵：“你剛不是說這床單上有頭發不幹淨……”
顧放野揮揮手：“随便了。”
緊接着抱怨道：“飛機座位太窄了，我腿根本伸不開，三個小時坐下來我骨頭都僵了。”
路光深有同感地點頭。
兩人安靜片刻。
路光問：“你先洗澡還是我先？”
顧放野擺弄着手機，有點心不在焉：“你先吧。”
路光于是蹬蹬跑去行李箱把自己的睡衣、毛巾和牙刷拿出來，跑去浴室。
洗手間是磨砂玻璃的。
雙人間，有時候不可避免，要講究一點無傷大雅的情趣。
顧放野在網上看衆人對《心動時刻》的評價，以及對他的評價。
雖然汪佳晟最早是請他幫忙，但他也投了點資，以他母親公司的名義。
《心動時刻》如果大爆，賺了，他也就賺了。
顧放野不會跟錢過不去。
看起來網上對《心動時刻》的整體風向很好，顧放野心滿意足，然後換了關鍵詞，開始搜“顧放野”。
一搜。
大多是舔顏的。
好像今天白天他上了會兒熱搜，tag裏好多人在問顧放野是誰。還有一些人很積極地放他綜藝裏的截圖，說些類似“帥哥了解一下”的話。
顧放野皺皺眉，不太滿意。
他在《心動時刻》裏的人設應該沒有那麽讨喜吧？怎麽好像粉絲都有了？
接着深度搜索。
搜着搜着，顧放野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東西。
怎麽把他和路光放在一起的微博特別多？
還是那種，加了十級阿寶色濾鏡，兩張圖，一個往左看一個往右看仿佛他們在深情對視，或者幹脆把他們p到一起。
更多的是綜藝中的截圖，一些細微到他都回憶不起的細節，在發微博的人眼中，成了“好甜”“磕到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
顧放野看着看着，手一滑，點進了“放光超話”。
首頁第一條，是一條長文字圖片博。
博主：#放光#【預警】強制愛/小黑屋/豪車（不是）/小學生文筆
顧放野點開圖片看了十秒鐘。
瞳孔地震。
迅速退出。
關閉微博。
深呼吸。
冷靜，冷靜，只是一段無意義的虛構文字作品。
夏城酒店的空調開得不夠低，空氣隐隐透着燥熱。
顧放野坐起身拉開領子扇了扇風，左顧右盼轉移注意力。
然後手一頓。
顧放野陡然注意到，這家酒店的衛生間是磨砂玻璃的。
沒有簾子。
水聲。
人影。
水聲停了。
顧放野仿佛做賊心虛般撇開視線，打開手機，卻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路光敲了敲玻璃門。
嗓音聽起來居然有幾分軟糯：“顧哥。”
顧放野嗓子發幹：“嗯？”
路光聲音很小，似乎在害羞：“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顧放野大腦一片空白。
那條微博圖片中的禁忌詞彙在這一瞬間填滿了他本就不純潔的大腦。
他跳起來說：“你想都別想！”
路光：？
他犯愁地看着堆在洗手臺上的衣服。
睡衣，毛巾，牙刷牙膏漱口杯他都記得拿了，唯獨忘了最重要的內.褲。
難道要真空出去嗎？
顧放野冷靜了一會兒。
理智告訴他路光不是那樣的人。
他清清嗓子，重新問路光：“要我幫什麽忙？”
路光把自己的需求小聲說了一下。
補充說明：“我塞在行李箱夾層裏了，塑料袋裝着的，那個拉鏈的、網狀的夾層。”
顧放野把整個塑料袋提溜出來，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路光開門，伸出一只濕漉漉的手臂。
路光的手指很好看。
一些長得高的男孩，手指骨節會顯得粗大，但路光的手指偏細，且長。
他用手指把塑料袋勾進去了。
仿佛把顧放野的心也勾了進去。
操。
顧放野重新躺回床上，發了會兒呆。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
顧放野拿起來看。
汪佳晟發過來的。
汪佳晟：“我回國了！才知道這號是你。你有病啊還‘我殺你’，吓得我在夏威夷以為被買兇了。”
顧放野：“……”
顧放野：“智障。”
汪佳晟：“爸爸不跟你計較。”
顧放野：“嗯？”
汪佳晟：“是這樣的，斷句是，爸爸，（我）不（會大逆不道地）跟你計較（噠）！”
顧放野沒回。
路光從浴室出來了，他穿着的睡衣是成套的，T恤短褲，T恤是白色，背後印着綠色的小恐龍圖案。
顧放野盯着那小恐龍，說：“幼稚。”
路光悶不吭聲。
本來在擦頭發的毛巾按到臉上，用力擦了好幾下，目不斜視地走過顧放野的床，坐到自己的床上，背對顧放野，小聲說了句謝謝。
顧放野心情莫名的好。懶洋洋道：“不客氣。”
汪佳晟又來了一條短信。
汪佳晟：“對了，上次你說有認識的好苗子，我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男偶像我也很樂意推噠！爸爸！”
顧放野嗅到空氣裏殘餘着濃郁的香波氣息，他指尖都微微發麻，每個字都打得不是很有底氣，一場句話慢吞吞打完了，回複道：“就是這次跟我們一起錄制的小男孩兒，長得又高又帥，性格也不錯，很招人喜歡，叫路光。”
汪佳晟：“……啊，他啊。”
顧放野：“？”
汪佳晟：“他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人有風險，很有風險。”
顧放野：“？”
汪佳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爸爸，您的好兒子給您提點一下你就懂了，你就想，錄綜藝的你是真實的你嗎？路光也是一樣的，他簽了合同，按合同辦事。”
顧放野皺眉，看着這幾行字，又起身，看了眼路光的背影。他咬牙回：“這不是很好麽，肯按合同辦事，至少聽話。他家好像挺缺錢的，賺錢嘛，雙贏的事。”
汪佳晟：“哈哈哈哈爸爸，你不會是可憐他家庭困難父母住院還被青梅竹馬小女友抛棄吧？是劇本啊爸爸！你想想你初高中女友哪來的？編導寫的。”
顧放野捏緊了手機。
是啊，錄綜藝，誰知道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
顧放野只交過一任女友，大學的時候，交往一周，被分手。
初中、高中的兩段感情經歷是和編導讨論後杜撰出來的。
所謂霸總，感情經歷太多，會讓人覺得太風流不正經，可若是太少，又會被認為假。初高中大學各一段，不多不少，正正好。
既然他的經歷可以是編的，路光的為什麽不行？
既然他能在綜藝裏演一個和他本人并不完全相像的吹毛求疵的裝x富二代霸總，路光為什麽不能演一個純真善良家庭困難但積極向上的小奶狗？
汪佳晟：“怎麽不回我了？受傷了？啧啧，爸爸，認清現實吧，你看人的眼光也不怎麽樣嘛。”
顧放野：“滾。”
拉黑。
Sdygguang：明天就能去看海了，開心~~~~~
Sdygguang：一周沒跟舅舅聯系了，也沒跟爸爸媽媽打電話，想他們。
Sdygguang：等這個活結束有錢了就可以回一趟家了！多留點錢在家，這樣我以後工作要是一時間賺不到錢也不用着急爸爸沒藥吃了。
Sdygguang：啊啊啊啊還是好開心，激動，睡不着。
顧放野也沒睡。
怎麽睡得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