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錄綜藝不是旅游，早上不到六點，天剛蒙蒙亮，導演組就來敲門了。

兩人雖然早早熄燈，但真正睡着都在淩晨兩三點左右。

尤其顧放野，起床時神情疲憊，黑眼圈明顯，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吓人。

編導伊人都傻了，急忙叫了化妝師來給他遮。

夏城溫度高，他們今天的旅游計劃多在室外，就算粉底能遮一時，也遮不了一天。

編導伊幽幽道：“這才剛出門第一天，你游刃有餘的英俊霸總人設就要崩了嗎？”

顧放野閉着眼任由化妝師擺弄，不耐煩道：“崩吧，越崩越好。”

“祖宗！”

顧放野睜眼，定定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冷嘲道：“這不是好事嗎？後面越崩，話題度越大，節目熱度就越高，賺的錢就越多。”

“別，”編導伊小聲說，“這兩天網上輿論不錯的，宣傳策劃最近有個新方案，等确定下來會跟你說。總之，現在還不到崩的時候！拿起勁頭來啊顧哥，顧總！”

顧放野重新閉上眼。

路光收拾好自己。

穿着簡簡單單的白T、牛仔褲和球鞋。

他拿到了今天的任務卡。

12月8日任務：逛一逛美食街，并搜尋小巷美食。經費由節目組出，每人一百元。

要求：1，每人至少品嘗三種夏城特色美食，2，在精心挑選的小巷美食店裏共進晚餐，3，每人至少拍攝一張紀念照片，并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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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光問節目組：“這些內容，都是要在一百元的限制下完成？”

“是的，其實以小組為單位來說，你們有三百元的經費。”

路光點點頭。

他覺得這任務應該不會很難。

路光心中默算，三種特色美食，一種十元，三個人是九十元；晚餐一人二十，共六十元；照片的話，算貴一點，二十塊一張，六十元。這樣算下來，三百還能有剩呢！

這時候顧放野出來了，他的臉色仍然不是很好，看了路光一眼。

路光覺得那眼神有點奇怪，但是他沒有多想，在節目組人員的示意下走上前去，和顧放野分享了今天的任務卡，說明了任務要求。

顧放野聽完，眉毛一揚，淡淡說：“一人100塊？”

路光說是啊。

顧放野語氣不屑道：“這麽點錢夠幹什麽事情？”

路光說：“這還不多嗎？”

顧放野看着他，有點無法按捺的煩躁，說：“也許對于你而言，夠多了吧？”

路光又開始感到一陣奇怪，這句話的語氣，和顧放野平時說話的語氣很不同。似乎有種真心實意的諷刺意味。

路光懵懵地說：“是啊，對我而言這已經很多了。”

他頓了頓，想到什麽，補充說：“而且我經常看網上有那種窮游。一天300塊的消費，已經可以算是很多了吧？”

路光喜歡看各種博主分享的旅行日志，雖然他沒有條件去真的旅游，但看到那些文字，那些美景，那些對風土人情的描述，他可以幻想自己身臨其境。那已經令他足夠快樂了。

顧放野不置可否，只說：“如果沒有節目組強行要求的這些任務的話，也許是很多了吧。”

外面天色逐漸亮起來。

他們下樓，導演組說酒店不提供早飯，按照今天的每個人不同的任務要求，請他們自己去尋找可以吃的東西。

大家交流了一下，發現三組的任務是不一樣的。

顧放野他們的任務是去美食街，另外兩組分別是去海邊，和去購物商場。

路光有些羨慕去海邊的那一組。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眼巴巴的眼神，導演安慰他說：“任務地點是輪換的，海邊和商城都會輪到你們。”

顧放野站在路光身邊，沒有看他，而是關注着尤敏書。笑得紳士且透出淡淡殷勤，詢問尤敏書睡得如何。

他沒等尤敏書回答，先自說自話：“我睡得不是很好。”

尤敏書微微訝然：“怎麽了呢？”

顧放野苦笑道：“這酒店條件太一般了。不是很舒服。”

他凝望着尤敏書說：“不知道夏城有沒有西斯索酒店，他們家是我住過體驗最好的一家。”

尤敏書指節抵在唇上，驚呼：“西斯索？那家好貴。”

顧放野淺淺一笑：“還好，我有他們家股份，下次你可以試試西斯索，體驗一定會很好，報我的名字，給你打折。”

另外兩組已經出發了，只有顧放野和尤敏書還在聊。

路光埋頭在手機上打着字，過了十幾分鐘，他走向兩人，說：“我們準備出發吧！從這裏坐137路公交可以直達美食街，只有五站路！”

他剛剛趁着顧放野和尤敏書閑聊的時間，做了個簡單的攻略。

然後發現他少算了交通費用。

不過公交車也不貴。

顧放野瞥了他一眼：“公交車？”

他眉峰一皺，明明白白的不樂意。說：“不如打車吧。天這麽熱，等公交也很累。”

路光說：“可是，我們只有……”

顧放野似笑非笑：“想追女孩的話，這麽點錢都舍不得出嗎？”

路光：？？？

這是胡攪蠻纏吧？根本不是舍不舍得的事啊，是沒有這麽多錢，也沒有必要……

尤敏書拉了拉顧放野的衣角，小聲說：“坐公交車吧。”

顧放野回頭看她，臉上神情溫柔：“嗯？”

尤敏書仰臉笑起來，甜道：“坐公交車，環保，慢一點，還能欣賞城市的風景，不是很好嗎？”

顧放野毫無原則，點頭，低沉磁性地一笑，說：“你說的對。那我們坐公交。”

路光：“……”

今天的顧放野怎麽跟吃錯了藥似的。

上了公交，顧放野帶着尤敏書去往後排，路光跟過去，坐在雙人座靠窗的位置，然後望向顧放野，拍了拍身側那個座位。他說：“男生跟男生坐吧。”

夏城的陽光太熱烈燦爛，浩浩湯湯蒼蒼泱泱。

路光被照得整個人都成了發光的金色，他鬓角凝着細小的汗珠，閃爍着細碎光芒。

他的瞳孔在光芒下呈現溫柔的咖啡色。

他的唇不太薄也不太厚，剛剛好，抿起來一點，彎彎地笑着。

顧放野知道同性戀。

顧放野有同性戀性向的朋友。

顧放野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在一起。

顧放野覺得路光很好——在昨晚汪佳晟的那些短信之前。

顧放野被猝不及防地提示了，他和路光擁有另一種關系的可能性。那之後，天地變色，路光在他眼中，不再是那樣簡單的“好”或者“帥氣”或者“可愛”。

顧放野覺得路光很性感——哪怕是讀過汪佳晟的那些短信之後的，現在。

超越過往，他從任何一個女性身上所感受到的，令他無法言喻的，令他不能不承認的——

悸動。

“路光。”他叫他的名字，僅僅出于對那巨大的心跳聲的恐懼。

顧放野在短短的12小時內第二次意識到，人的念頭，轉瞬間就會天差地別。

就在叫出路光這個名字的剎那，折磨了他一夜的疑慮、不安、考量和抗争，頃刻間土崩瓦解。

“嗯哼？”跳躍的、輕揚的回應，顯示他心情很好。

路光什麽都意識不到。

顧放野笑了笑，說：“好啊，男生和男生坐。”

也許路光是有風險的，是謊言的，是貪婪的，是灰色的。

但是，就像灰姑娘的魔法時刻。

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在《心動時刻》錄制結束以前。

路光是帥氣的，純真的，懵懂的，活力的，可愛的。

是美好的。

令他心動的。

《心動時刻》是一場盛大的、幻夢般的舞會。

他會珍惜眼前這個，泡影般的愛人。

“啊——大海！！！”他的“愛人”趴在窗口傻乎乎地小聲歡叫道，“好大的海啊——”

顧放野扶額，低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