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情煩躁的時候酒就喝得多了些,散場出門的時候,江成意已經有些醉了。
陳霄把人丢到副駕駛座,這才氣喘籲籲地去開駕駛座的門,罵罵咧咧的:“操!老子今天非要把你丢gay吧裏去不可!”
江成意仰靠在椅背上,笑得眼都彎了起來:“你丢哪都沒用,男人喝多了又不行。”
“自己還是個Gay呢怎麽這麽沒腦子,”陳霄暧昧地笑了一聲,倒車出了車庫,“你要是被日的那個,誰他媽管你能不能行。”
他沒心沒肺地調侃完,身側的人卻好半晌沒有聲音。
陳霄奇怪地扭頭去看,正對上他摻着冷光的眼神,一愣:“……怎麽了?”
江成意沒出聲,沉沉地別開眼,又被這個動作帶起一陣反胃的暈眩,皺眉:“沒事。”
陳霄有些莫名,卻沒再問,繼續開車:“對了,過段時間文化中心那邊有個藝術畫展你去不去?”
“不去。”江成意閉着眼。
陳霄嘆口氣:“行吧。”
他打了方向盤開車上路:“其實要我說,你幹嘛還給江棋那傻逼面子,明明都差不多撕破臉了還裝個屁的兄友弟恭。還有你爸那邊,他不是早就說了……”
江成意煩躁地打斷他:“閉嘴。”
好心被當了驢肝肺,陳霄氣地長按鳴笛:“操!老子他媽欠的!再管你我就是傻逼!”
“……開你的車吧。”江成意心裏也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于是笑了起來,又閉眼靠回了椅背上,“下個月出國之前跟我說一聲。”
倆人相識多年,陳霄早就習慣了他這幅狗嫌的脾氣,也沒真生氣,只呸一聲:“最近影視那邊行情不好,別跟你家老頭硬剛。”
“知道了陳媽媽。”
“滾你個蛋!”
陳霄罵雖罵,但到底是把人送到了別墅,等劉姨開了門,他把人一丢,這才神清氣爽地吹着口哨開車走了。
別墅很大很空,從栅欄外修剪整齊的一草一木到房角磚縫的一塵一土,無處不透着貴氣精致。
江成意也沒像別家的二代一樣養一群管家保姆傭人什麽的,只長期租了個保潔阿姨,兩個人住着這麽一整棟別墅。
劉姨從他十八歲搬家那年就跟着一起住了過來,平日裏也把他當半個兒子照顧,見人喝醉酒頓時有些着急,把人扶回卧室躺好之後,匆匆就去了隔壁樓的廚房熬醒酒湯。
阿卡莎的酒後勁很足,剛散場時還沒覺得,只路上耽擱這麽會兒,酒勁就已經成倍地洶湧。
江成意忍着胃疼閉眼躺了一會兒,只覺得口幹舌燥,懶了好一會兒,才擰眉決定起身,想要喝口水。
但劉姨走得太急,忘了給他倒一杯水放床邊。
江成意皺了皺眉,也沒按鈴叫人,下了床準備去客廳裏倒一杯。
他剛扶着牆推開門出來,正和廳堂門口蹲在大花瓶前的一團烏漆嘛黑的身影對上了視線。
兩個人一起愣住了。
薛燃是眼看着這人怎麽醉得死狗一樣被扶進去的,完全沒想到他會出來,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就這麽直愣愣地盯着人看。
江成意酒醒了一分,迅速眯起眼,回憶了半晌才想起這小孩兒是誰。
薛燃不知道是在幹些什麽,發梢有些汗濕,依舊蹲在花瓶邊,如臨大敵地瞪着他。
下午去了趟公司,江成意穿得就沒那麽敗類,只一件簡單寬松的灰藍色襯衣,大概是嫌熱,領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形狀清晰的鎖骨。
他朝這邊望着,面色冷淡到有些蒼白,但大概是醉酒的原因,眼角有些泛紅。
薛燃一咬牙,猶豫着站起身:“我……”
“怎麽進來的。”江成意倚着門框,冷冰冰地問。
薛燃抿起嘴角,沉默片刻:“□□。”
好一會兒,江成意才笑了聲,邊走邊漫不經心道:“基因遺傳得不錯啊,你爸偷錢,你要偷什麽?”
薛燃迅速擡起頭,目光裏湧起怒氣,喉間動了動,聲音很低:“我來拿上次丢在這裏的東西。”
江成意扯扯嘴角,随意撞開他的肩膀,從桌子上拿了個玻璃杯,垂眼倒了杯水:“管你拿什麽,滾出去。”
薛燃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目光追着,看他把水倒得灑出半杯去,皺皺眉:“我還沒有找到。”
江成意沒說話,喝了口水,擡起眼,直白冷漠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小孩兒年紀不大,只到自己肩膀這麽點兒高,長得倒是白白淨淨,眼睛挺漂亮,仰頭看着自己時,目光深而亮,裏面含着明晃晃的排斥和警惕。
“三分鐘。”他忽然開口,在薛燃愣了一下的神色中,沒什麽表情地移開視線,喝了口水緩解胃中絞痛,“找不到也滾。”
薛燃反應過來,咬咬牙,沒再看他,把書包一扔迅速彎下腰開始摸索。
玫瑰別墅之前的主人是江老太爺。
上億且價位仍在攀升的別墅,被當做十八歲成年禮說送就送,當時惹了一群的紅眼。當時在場的江燕只冷笑一聲,在一片或真或假的恭賀聲中砸了門直接轉身離開了。
但江成意卻并沒什麽所謂,連敷衍都懶得,只随手把轉交的各種亂七八糟證件随手一扔,就随便進了間屋子睡覺醒酒去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住了這麽三四年來,屋裏的擺設硬生生一點都未變過,依舊是上世紀歐式貴族風。
茶幾底下的羊毛毯厚而密,大夏天的,盡管屋裏開着空調,薛燃依舊被熱得一身汗,他随手蹭了下額頭,咬牙趴在地上仔仔細細摸索了半天,終于在角落裏觸碰到了一根硬挺的筆杆。
“十三、十二、十一……”
他忽而松了口氣,仔細地上下看了兩眼,确認是上次不小心從書包滾出遺落的那只筆,這才在江成意懶散的倒計時聲中直起身,盯他一眼,二話不說轉身就朝門口走。
“……四、三、二、一。”江成意靠在桌子邊,一手端着玻璃杯,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掐着腕表,執着地倒完了計時。
神經病!
薛燃一邊在心底罵着,一邊卻忍不住神使鬼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借着門口處暖黃色的燈光,這人被裹在繁複金貴的客廳中的身影有些獨,卻透着一股懶散的嚣張,逆着光倚在桌邊形影立着,看不清表情,但……應該是在望着自己。
薛燃一怔,剛要猶豫着說句什麽,卻見那人忽而輕佻地吻了下指尖,暧昧地朝他搖了搖。
薛燃頓時又冷下臉,頭也不回地轉身鑽入了夜色。
“哎喲你怎麽起來了江少爺!”劉姨端着醒酒湯,看見人在客廳裏站着,連忙焦急地走上前,“剛好趁着把醒酒湯喝了吧!喝完快睡一覺,省得明天頭疼。”
江成意收回視線,面上熟練地挂起三分笑意,接過劉姨遞過來的湯盅,兩口喝幹淨了還給她,又從盤子裏摸出顆奶糖來慢悠悠地扯開,語氣溫柔:“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休息吧。”
“哎,您也早睡。”劉姨笑着收了盤子,轉身剛要走,忽然又被江成意叫住了。
他側臉,望着東邊小孩兒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我記得東門那邊有個狗洞是吧?”
別墅的圍牆足有兩米高,一米五的小鬼翻個屁。
“……是有一個來着。”劉姨一愣,大概不清楚他怎麽忽然問起這個,解釋道,“不過您上次不是說不用封,等着哪只有緣的小狗鑽進來養一養的嗎?”
雖然大家一致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江成意一頓,扯扯嘴角:“封了吧。”
“哎。”劉姨有些莫名,卻順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