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入了夜,城市裏的某些角落才帶着一身甜膩的奢靡味,從沉睡中醒來。

晦暗的藍紫色燈光裹着絢爛暧昧,混着嘈雜的音樂聲,聲色犬馬中透着紙醉金迷的脂粉香氣。

“陳哥好——江少爺也來啦,好久不見。”長相清秀的服務生笑着問,“今天也是老樣子嗎?”

江成意懶洋洋嗯一聲,順手從他手裏的托盤裏捏起顆奶糖,慢悠悠地拆了,深色光下的手指且細長漂亮。

男生忍不住地多看了兩眼,在人望過來時有些腼腆地笑笑,低下頭,一手托盤轉身離開了。

等人走後,陳霄才饒有興趣地收回視線,啧啧道:“誰家酒吧天天備着奶糖啊,這小孩兒肯定是對你有意思。”

江成意懶得搭理他,咬着糖,娴熟地側身躲過借醉酒往他身上撞的姑娘。

陳霄在旁邊,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一扶,樂着:“妹妹悠着點,喝這麽多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姑娘翻了個白眼,忿忿瞥一眼江成意,風情萬種地撥了下頭發,端着酒杯神清氣爽地轉身走了。

陳霄嘿一聲,搓了搓手指尖,也沒在意,繼續着剛剛的話題,苦口婆心地勸:“不是我說啊江大少爺,您找伴兒要求也太高了點,漂亮可愛的看不上、清秀寡淡的也看不上,要不是咱倆認識這麽多年,我都要以為你他媽是個零號了。”

“你倒挺能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麽號。”江成意舌尖抵着奶糖的最後一絲甜味抿了抿,在刺目的燈光落至眼睑之前迅速側了下臉,伸手從兜裏摸出根煙來,指尖搭着輕輕扣了扣,“火。”

“煩死了你趕緊找個人一起過去吧,”陳霄嘆口氣,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了煙,“再他媽天天跟你嫖一塊兒,我們家老頭兒馬上就要催婚。”

江成意吐了口煙,眯眼看它在暧昧的藍紫光中散開,笑一聲:“放心吧,陳叔叔知道我看不上你。”

“……個不要臉的嘴損玩意兒,”陳霄指着他,“活該你他媽單身一輩子。”

江成意笑笑,咬着煙繼續朝前走。

他們訂的包間在樓上,兩個人過去的時候,屋裏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正嘻嘻哈哈地拼着酒。聽到開門的動靜,有人從一片嘈雜的音樂聲中朝這邊乖張地吹口哨,嚷着:“江少爺終于到了!”

一群人頓時呼啦啦地讓開了中間座位。

江成意懶散地走上前,腳尖挑着一側的座椅踢開,走過去坐下了:“聲音小點兒,鬧騰。”

“您這耳朵還是這麽嬌貴。”說話的人笑着吐槽,轉身把躁動電子音調低了兩個度。

桌子上亂七八糟倒的全是酒瓶,只在最中間的位置上放了一盒牛奶沒人碰。

江成意放下煙,一手把牛奶拎過來,擰開蓋嘗了口。

太酸,他擰了下眉。

角落裏坐着江棋,眉眼落在昏暗的光下,看不清楚,只語氣一如既往地親昵:“來得有點兒晚啊哥。”

“就是,都等你這麽久了!”底下有人跟着起哄,端了杯酒上來,“來來來先自罰一杯!”

江成意仿若未聞,只彎着眼,繼續喝着自己的牛奶。

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陳霄哼笑一聲。

江棋站起身,走近了坐在江成意身側,目光不錯眼地盯着他,笑着:“我哥又不是故意的,別鬧了你們。”

“倒也不一定不是故意的。”陳霄就見不得他這幅人模狗樣,冷笑一聲,張口就怼,“也不知道是哪個傻逼定的阿卡莎,不知道我們江少爺每周四都要去南區那邊公司打卡的嗎?快三個小時的車程能他媽趕過來就不錯了。”

江棋一愣,繼而一臉歉意地望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不好意思啊哥,我給忘了……”

江成意還在笑着,懶洋洋地伸出手放在他肩上往自己身前一帶,手中拎着的牛奶瓶搭在江棋背後輕輕敲了敲,語氣溫和:“下不為例吧。”

玻璃制的牛奶瓶帶着冰涼的水汽,蹭得薄薄一層襯衣濕而皺。

燈光偏暗,離得近時,只有兩個人能看清彼此眼中的神情。

鼻尖萦繞着混着淡淡煙草味道的奶香,江棋從那雙深色的眼睛裏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一瞬間的愣怔,他猛地回過神,一把掙開人,後背不知道是汗濕或是水漬粘膩一片。

“哎,”江成意皺起眉,有些不太開心地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奶瓶,“把我的牛奶弄灑了。”

江棋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清隽白淨的指節上果然沾染了許多酸奶,藍紫色的燈光下,一時間分不清是不是他的手指更白。

“看什麽呢?”江成意已經從別人手中接過紙巾來,擦幹淨了,擡起眼。

這雙眼裏含着淬了冰的光,映着藍紫的燈光,淺而冷。

江棋盯了一會兒,移開視線,垂着眼喝酒,表情有些難看,臉上也沒再挂着那副虛假的溫和笑意。

周圍的人只當是他倆關系好鬧着玩,沒怎麽在意,也嘻嘻哈哈繼續喝自己的酒就去。

楊婧剛嗨完一場,發絲微亂着從吧臺位上走過來,像是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直接坐到江成意身側,笑意盈盈地伸手就要去攬人,嗓音沙軟:“兩個月不見,小江少爺又帥了不少嘛。”

江成意擡手隔開她,眉梢微挑:“最近沒錢,不攢局,換個人薅羊毛吧。”

楊婧哈哈哈地笑,順勢挽住他胳膊,嬌嗔地眨眼道:“誰說要你攢酒局啦,你們江氏娛樂最近不是新出了個少年團……”

“婧姐,您這都三十歲的人了還好意思惦記人家未成年啊,”陳霄邊倒着酒邊嘲笑她,吹了個口哨,“都滿足不了你吧。”

周圍一群暧昧的噓聲,調侃道:“婧姐終于不死磕江大少爺了,可喜可賀!”

聽着這話,楊婧頓了頓,笑一聲,看了眼沒什麽反應的江成意,直起身。

她從桌子上摸了根煙,咬在齒間,指節搭着貼近江成意臉側,暧昧不明地借了個火,在這人眯眼望過來的懶散目光中緩慢直起身,風情萬種地笑笑,攏起長發:“這不是聽說我江弟弟有了新情人,自覺退個位嗎。”

她一提起這茬,周圍的人頓時想起前幾天晚上那個漂亮的小男孩兒,擠眉弄眼地哄笑起來。

“不說我們都忘了,那小孩兒長得是不錯啊!”

“江哥眼光還用得着咱們說!”

“哎喲不知道隔壁藍色街要心碎多少人了哈哈哈哈……”

陳霄張了張嘴,像是想解釋兩句,又閉上了,喝着酒啧一聲。

江棋看了眼江成意,笑着說:“別這樣婧姐,說不定是誤會呢。”

江成意倒是沒什麽反應,只卸了煙,指尖搭着煙身,拿手背拍了拍楊婧的臉,在她微怔的目光中笑得極其溫柔,甚至有些深情的暧昧。

可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我有沒有新情人,也輪不着你上位啊。”

楊婧猛地回過神,看了他一會兒,掐着煙,笑得渾身都在顫:“媽的,老娘都忘了你已經出櫃了。”

江成意沒心沒肺地啊了一聲,也彎起眼睛:“記性是不怎麽好。”

從江成意十幾歲時酒吧裏的一眼初見,楊婧就一發不可收拾地看上了這個金玉其外的混賬玩意兒,連勾帶引,硬生生追了幾年都沒把人搞到手,直到後來聽說他喜歡男人。

大概是她語氣裏的落寞稍微明顯了些,周圍無人出聲,互相使着眼色。

江成意精致到有些漂亮的五官氤氲在深色的燈光裏有些模糊,他還在笑着,眼中卻全然都是浪蕩懶散的無所謂。

“哎哎哎別光顧着說話啊!”攢酒局的人趕緊緩和氣氛,笑着招呼,“Mary最近新引進了批酒,江哥賞個臉嘗嘗呗?”

江成意收回視線,挑眉放下煙,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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