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真的要回國?”江壑聞言放下筷子, 擰眉看着面前的人,有些不是滋味,“江氏已經倒了, 就算回去,也救不起來了。”
“誰說要救了。”江成意漫不經心地笑笑, 靠在椅背上,“再建一個就好。”
江壑只當他是在說笑, 嘆口氣, 許久沒有開口。
當年破産之後,江成意堅持不肯出國, 想要奪得周氏最後那一只股份,在國內周旋許久,受制于人、甚至被挑釁脅迫,這些事他們都清楚。
而最初提出讓江成意幫忙的江燕, 在從陳霄那裏知道實情後, 更是沉默了許久。
她低聲問過陳霄為什麽。
陳霄比她小了五歲, 每次在她面前都慫得像個孫子, 然而這一次, 對方卻擰着眉沉默,并沒有給她準确的答複。
只思考了很久才慢吞吞道:“我記得之前初中的時候, 我聽江成意說,有一次他打架摔斷了腿,是你把他送去的醫院。”
他說的事情江燕完全沒有印象,甚至覺得可笑:“……就因為這些?”
這種連朋友都算不上的友好度, 對于江成意這種從小被金錢喂大、捧在手心裏的人來說,竟然也值得被記住。
陳霄看她一眼,喝了口飲料, 才猶豫着道:“江燕姐,我今天想跟你說幾句實話,你別覺得難聽。”
江燕扯扯嘴角,嗯一聲。
“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圈子裏長大的人,什麽小三上位、親友坑害的糟心事沒見過。”
陳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說到底,江成意他就是江叔的親兒子,你江氏就算是個貧苦戶,孩子的撫養費也得照付。”
江燕沒出聲,攏起長發,沉默着喝了口酒。
“更何況,江成意對你江氏的家産根本一點想法都沒有,這傻逼就他媽只想安安靜靜過一輩子。”
說到這裏,陳霄頓了頓,半晌,似乎是覺得沒必要說這麽多,幹脆站起身,拿起車鑰匙:“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話就放在這裏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卻忽然聽到江燕開口:“我當然相信。”
她垂下眼,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站起身,朝陳霄走過來。
明明已經從豪門的巅峰跌落了許多年,這對姐弟的一行一動卻仍舊帶着天之驕子的矜持,只是氣勢溫和了許多。
江燕看着陳霄呆愣着,犯慫想躲的表情,笑笑:“謝謝。”
陳霄猛地擡起頭。
又聽她說:“但我能問一句,你們非親非故,你為什麽會對江成意這麽好呢?”
陳霄擰眉思考片刻,撓撓頭,撇嘴:“誰讓他小時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跑呢……我把他當弟弟來着。”
他說完,擺擺手:“走了啊姐,下午還要趕飛機。”
江燕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年末的新年檔總是各公司影視部和電影院線最忙的時候,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過今年卻有些不同,因一匹黑馬的存在,許多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都自覺避開了修羅場,只剩下幾位大佬在膠着。
而其中,《不眠》無疑是其中風頭最大的一部。
除了恒海出品必有保證、老牌影帝主演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傳奇編劇,深海。
這位大大從幾年前開始進入影視圈起,風評極佳,以筆力鋒利入骨三分著稱,但凡有所出品,必定要斬獲國內外一堆的獎項。
各處論壇貼吧都一致認定,“他”必然是作協某位身居簡出的大佬下界體驗民生。
然而,今年卻突然有消息透出,深海似乎是個留學海外的年輕男人,更有知情人爆料說,深海的背景深不可測,家裏極有可能S市的某個巨型豪門。
一時間,這些小道消息在影視圈掀起軒然大波。
【他媽的造謠的人有沒有腦子?《未見陽光》的底層小人物寫得那麽真實你跟我說作者其實是億萬富翁??】【額,其實也大可不必,我覺得以深海大大科幻文的深度,能看出平時特別見多識廣,是富豪倒也不是不可能】【等等,你們為什麽都關注有沒有錢????_(:з”∠)_就我一人認定了大大這思想深度起碼有四十歲嗎?如果真的只有二十多歲才覺得可怕吧?】【哈哈哈哈所以說營銷號傻逼啊還他媽二十多歲的富二代年輕男人!我看哪個年輕男人敢上來上前認領!】……
“一定要造勢嗎? ”曾經的富二代年輕男人皺眉翻看着網上亂七八糟的評論,“我又不想當明星,感覺沒什麽必要。”
陳霄切一聲,把登機牌遞給他:“您都脫離娛樂界多長時間了,哪知道現在這群網友們喜歡什麽!總之,你相信我就行了。”
“再說了,”他憤憤道,“老子非他媽要把你造個神!然後再欣賞一下到時候國內的那群傻逼是什麽表情。”
江成意失笑,收了手機接過登機牌,指尖勾着墨鏡,随意地扣在臉上:“行吧。”
他漫不經心地側過臉,朝機場寬闊透亮的落地窗外望去。
黃昏的陽光即将沒入天際,天色将暗似明,恍惚一如五年前他出國那天的淩晨。
機場裏人影匆匆,面容淹沒在光線中模糊不清,只有轟隆的行李聲。
江成意穿了件黑色大衣,脖頸間圍了條霧灰色薄絨圍巾,頭發剪短了些,握着手機的骨腕冷白清隽。
他側臉望着窗外,燈光為他鍍了淺淡一層灰蒙的光,眉眼被墨鏡遮住,只看得出依舊清俊的棱角。
五年過去,這人身上的鮮明桀骜的光芒收斂了許多,只那股懶散矜貴的勁兒依舊沒散。
陳霄看着看着,無聲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回國,不知是好是壞。
早知道先打聽打聽姓薛的那小子訂完婚了沒有再提回國打理公司的事了。
機場廣播裏開始響起登機提示音,江成意收回目光,擡眼看向陳霄,淡聲道:“走吧。”
陳霄回過神,應了一聲。
回國的路途漫長。
介于江成意已經五年多未曾踏進國內半步,陳霄先向他總結起了最近幾年S市的商業情形。
“……楊琛還是手段了得,前兩年和恒海合作的鹿城開發區你還記得吧?現在已經成了新商業中心,剛巧,咱倆的遠陽公司就買在鹿城區。”
陳霄說着,觑了眼江成意的神色,咳一聲:“主要是市裏房價實在太貴,咱們倆也剛剛起步……”
江成意無所謂地打斷他:“別說廢話,繼續。”
見他是真的不在意,陳霄才放了心,繼續道:“總之,遠陽的地皮是通過我哥的關系買的,走的鄭銳那邊的關系,這個你放心。”
“現在國內有名有姓的娛樂公司,除了我的老本家陳氏,就只有楊琛的楊氏、鄭銳的恒海,和林岑的林氏了。”
不知道想起什麽,江成意擰着水瓶的手頓了頓。
“哦對了,”陳霄突然擡頭望過來,一臉幸災樂禍,“你那個倒黴弟弟江棋,前段時間和他楊氏那個未婚妻解約了,據說是楊瑜發現他在外面亂搞,直接就跟人分手了!嘿,活該!”
他啧啧嘆了口氣:“不過這孫子手裏還握着□□氏的一部分股份,人又出國追着項目,楊家暫時也拿他沒有辦法。”
江成意沒什麽表情地哦一聲:“是嗎。”
陳霄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想說些別的什麽,于是無趣地撇撇嘴,躺回了椅背:“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其他的等咱們回去了之後再說吧。”
他說完,打了個哈欠,準備睡覺。
“還有呢?”江成意卻忽然開口。
陳霄一頓,閉着眼咕哝一聲:“還有什麽?”
“你是不是漏了個人?”江成意眯眯眼,合上手中的資料。
“楊琛,林岑,鄭銳,江棋……應該還有個人才對。”
陳霄一怔,睜開眼,猶豫着望過來,擰起眉。
“薛燃。”江成意朝他勾了勾嘴角,掩在深茶色墨鏡下的眉眼看不清楚,“這個你還沒有介紹。”
他見陳霄瞪起眼卻始終不開口,挑了下眉,低頭繼續翻着手中的文件,低聲道:“最近幾年裏,除了你剛剛提到的那幾個人,動作最大的應該就是薛燃了吧,他最近怎麽樣了?”
陳霄沉默了好一會兒,煩躁地扒扒頭發,嘟囔:“提他幹什麽,小白眼狼。”
他見江成意不說話,只眯眼望過來,半晌,終于敗下陣來,嘆氣:“行吧。”
“……就,你走後沒兩年,薛燃就特招進了A大,同時半接手了鹿城區的開發項目。”陳霄咬咬牙。
“還有,周氏的那部分資産也被他融并進了恒海……這小子手狠心黑,一連吃了幾個小公司,越做越大……反正目前為止,國內的娛樂公司已經沒有能和恒海抗衡的了。”
江成意聽完,慢吞吞地點點頭,哦一聲:“很快就有了。”
陳霄一愣,猶豫片刻:“你……”
江成意翻着文件,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沒什麽。”陳霄頓了頓,還是沒将薛燃似乎要訂婚的消息告訴他。
回國的時間漫長。
天色暗了又亮,江成意卻毫無睡意,看文件的空檔裏,清醒地望着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呼吸平靜。
一陣颠簸後,飛機才終于落了地。
周圍乘客各自拿着行李走向機艙門,混着廣播裏催促乘客有序下機的文聲,有些喧嚣。
飛機飛行的氣壓太久,周圍的聲音被阻隔在耳膜外,刺痛,模糊又混亂。
江成意在原位坐了許久,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緩慢站起身。
陳霄看他一眼,起身跟上。
等下了飛機,腳步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剎那,江成意才忽而有種真實感,他頓了片刻,随陳霄走入了人/流中。
國內深冬的夜裏,空氣寒冷而刺骨,薄薄的一件大衣根本擋不住寒氣。
所幸陳叔早早就派了人來接。
“停車場H區!”陳霄挂了電話,凍得縮着脖子聲音都在抖,“次次次——操他媽趕緊走!”
江成意笑個不停,拎着行李箱走在他身後。
手機忽而叮咚一聲,他放緩腳步,控停了行李箱,低頭看了眼。
停車場周圍人來人往,不知道和誰錯身而過時,鼻尖仿佛嗅到了一股淺淡的酸奶香。
薛燃猛地站定,擰眉回過頭。
周圍滿是裹着羽絨服、拎着行李匆匆穿梭而過的人群,呼吸間白氣氤氲模糊,各種面容都看不真切。
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仿佛只是他的一瞬幻覺。
“薛總?”小助理不明所以,猶豫着小聲叫了句。
薛燃頓了頓,半晌,冷冷道了聲沒事。
他轉身剛要離開,視線卻忽而掠過一個清隽出挑的背影,一怔。
那人正低着頭看手機,似乎是在和誰聊着天,指節清瘦冷白,側臉的弧度分明,氣質溫涼淡漠。
只恍惚了一瞬,薛燃就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他無聲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嘲笑誰。
旁邊站着的小助理又緊張了三分,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咽咽唾沫,推一推眼鏡,繼續和他報告着項目的進展情況:“所以那邊的項目負責人jery不太同意我們之前的規劃……”
薛燃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腕表,繼續往前走:“不用管他,按原計劃繼……”
“江成意!”
身後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喊:“這邊——”
腦海中炸開一道白光,薛燃猛地停住腳步。
停車場昏暗的燈光下,他渾身的血液喧嚣着沖至心頭。
那些被壓制了多年、極端黑暗的恨意與思念,滾燙着尖叫着、沸騰炙熱。
耳邊的聲音模糊成了一團,尖銳嗡鳴。
薛燃甚至沒敢回頭看一眼,去确認是不是那個人。
……這個日夜磋磨也不能遺忘的名字,早已凝成了一點鮮紅灼人的朱砂痣,烙在眼底心口,連提起都不敢輕易。
“薛總?”小助理見他又突然不言不語,一愣,“您怎麽了?”
等了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麽久。
“……取消航班。”
小助理一呆,猛地擡起頭。
他看到面前這位過分年輕的總裁正恍惚着側過臉,望向身後的某個方向,目光深深,像是滿懷恨意……又像是極致溫柔。
小助理頓了頓。
他不明所以,卻又莫名覺得,這位常因過分冷血而備受置喙的年輕總裁,似乎在這一瞬間,從沉沉死寂中活了過來。
停車場周圍的人太多,只低頭回了個消息的功夫就差點與陳霄走散。
江成意聽到自己的名字,朝呼喊聲的方向望去,示意着擡了下手,然後随意攏了下霧灰色的圍巾,拎起行李箱,擡腳走了過去。
“幹嘛呢您!”陳霄凍得直哆嗦,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往後備箱裏塞,“趕緊趕緊走走走凍死爹了!”
江成意幫他打開車門:“給江燕回消息呢。”
“嗨呦。”陳霄抖着聲音着啧啧,“JJJ——江姐姐,真老媽子一樣。”
江成意笑了笑,剛想笑他說誰能有你老媽子,還未開口,卻忽然感應到一道炙熱的目光。
他瞬間擡起頭,擰眉環視了一周。
停車場人來人往,身影步履匆匆,并沒有什麽異常。
陳霄見他忽而沉寂,也好奇地探頭望了眼,凍得打抖:“KKK--看什麽呢?”
江成意頓了頓,收回目光,上了車:“沒事。”
陳霄也沒在意,縮成一團扒着暖氣取暖,朝司機道:“直接回陳家。”
車開了,江成意,望向窗外,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氣。
對于江成意和小兒子搞出來的新公司,陳總并不在意,也沒覺得有什麽能成器的希望,只當是拿錢打發了傻小子随便玩。
不只是他,陳霄他哥他媽都是這麽想的。
除了知道點內幕的陳偉。
一等倆人回國的消息,他就直接把人抓了過來打探情況,美其名曰,許久不見聚一聚。
出國前,江成意沒少受他幫忙,自然不會拒絕。
于是都沒等倒完時差,第二天倆人就直接去了酒店。
下了車,走到雲水居的門外時,江成意擡頭看着裝潢精致高檔的西餐廳,忽而停了腳步。
察覺到身後的安靜,陳霄回頭,莫名問:“怎麽了?”
江成意已經收回了視線,眯眼笑了笑:“沒事。”
他若無其事地跟了上去。
“哎喲,五年多沒見,小江還是這麽帥。”陳叔感慨着,推給他一份文件,“給,這是你要的合作明細,之前視頻會議時加的內容都在裏面了。”
“謝謝。”江成意挑眉,看一眼他亮了許多的腦袋頂,接過文件來,“陳叔也半點沒老。”
“小子嘴甜。”陳叔笑了,看一眼一旁的陳霄,“怎麽樣,剛回國還習慣嗎?”
陳霄打了個哈欠,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害,別提了,時差還沒倒過來。”
陳偉嫌棄地撇撇嘴,指着江成意道:“你看看人家小江!學着點兒,都開公司的人了別再天天吊兒郎當了的!”
江成意一愣,笑個不停。
若是擱在幾年前,“你看看人家”這種話,好的那一方向來落不到自己身上……真是風水輪流轉。
“哎,忘了說,你們倆這剛回國,估計對國內亂七八糟的情況也不太了解,”陳叔倒了杯酒,随口道,“正好過幾天圈子裏有個生日宴,我這裏有請柬,你們要去嗎?”
陳霄說:“當然要去,正好熟悉一下現在各家公司的接手人。”
他打起精神坐起身,啃了口牛排,這才想起來擡頭問一句:“對了,誰的生日宴啊?”
陳叔剛要脫口而出,忽然一頓,欲言又止地朝身側的人瞥了眼,半晌才道:“……薛燃。”
空氣中似乎寂靜了一瞬。
江成意卻似乎毫無所覺,低頭繼續吃着自己的魚,漫不經心問道:“什麽時候?”
陳叔見他不在意,這才松了口氣,道:“就三天後吧,今天去緊急訂制禮服應該也不晚。”
江成意嗯一聲,然後随口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國外的事。
一旁坐着的陳霄始終沒有出聲,只搖搖頭,繼續啃自己的排骨。
……圈子總共就這麽大,遲早是要見的,無可避免。
早在破産那年,□□氏的資産就已被全部收回。
于是江成意回國前幾個月,就先特地拜托了陳叔,提早挑選好了一處房産買下。如今裝修和設計也早就完工,只等着人搬進去就行。
江成意也沒耽誤,直接住了進去。
房子的地段不錯,裝修也精致,還特意按照他的喜好,在陽臺做了一面大的落地窗。
江成意收拾完不多的東西,泡了杯茶,走到陽臺前的藤椅邊坐下,安靜地朝窗外望去。
外面是熟悉又陌生的車水馬龍,繁華喧鬧,燈紅酒綠。
他有那麽一瞬間,又恍惚回到了出國前的那些晚上。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迅速又回過神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頭翻看着文件。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江成意拿起來,是陳霄發來的短信。
【陳霄】:大少爺,明天的生日宴好像要舞伴
【陳霄】:你缺人不[狗頭.jpg]
江成意啧一聲。
【。】:不需要
【陳霄】:別啊,連個伴兒都沒有多跌份啊
陳霄撓撓頭,猶豫了好一會兒,幹脆一咬牙。
【陳霄】:再說了,您不是說您其實喜歡文人嗎,試試呗?
江成意看着這句話,很輕地眯了下眼睛。
他心中大概清楚,陳霄是怕他見到薛燃時不自在、或是舊情難忘,有些無奈。
【。】:行吧,有認識的人嗎
【陳霄】:有啊!我妹!
【陳霄】:死丫頭從小暗戀你
【。】……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比她大了七歲
【陳霄】:七歲怎麽了!死丫頭現在已經十九了!
【陳霄】:剛好我爸不讓她找舞伴,你陪着正好
【。】:行吧。
江成意嘆口氣,收了手機。
深冬的s市依舊陰雨連綿。
江成意望一眼窗外,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打着領帶。
鏡子裏的人一身深黑西裝襯衣英挺,五官清俊皮膚冷白,身形也勻停。
不說話時,眼角唇邊似乎常年挂着懶散閑慢的笑意,依舊驕矜,只是曾經眉眼裏肆意桀骜的光被年歲收斂了下去。
江成意移開視線,走到櫃子邊,随手勾了只腕表扣上,抓了兩下頭發,拿起車鑰匙,轉身出了門。
恒海作為S市的新晉豪門,在圈子裏的人脈和影響力自然極高。
于是,這場生日宴辦得奢侈而豪華。
且作為恒海影視娛樂公司的總裁,薛燃的生日宴不僅來了各家的商業大咖,更是邀請到了不少老牌影帝影後級別的藝人。
企業贊助、紅毯加持,媒體雜志嗅到充沛的肉味兒,從前一天晚上的淩晨起,就成群成片地聚集在生日宴的禮堂外,連陰冷細密的冬雨都沒能阻攔他們的腳步。
江成意望向車窗外熟悉的場面,忽然又想起許多年前周太太辦生日宴時的場景。
他回過神,停車開門,踏上了紅毯。
一見到有人來,長筒炮、白熾燈二話不說先怼了上來。
幾年過去,這批媒體人也換了一波,一時間,看着這張臉,竟然無人認出他是誰。
但只曉得,這個人長得真他媽好啊,先拍為敬。
直到紅毯走了一半時,突然有人反應過來,猶豫着試探問了句:“請問是……江成意,江少爺嗎?”
這個名字一出,周圍瞬間寂靜了一刻,然後瘋狂躁動了起來,嗡鳴聲四起。
江成意腳步微停,循聲望過去,朝那人懶散地挑了下眉,卻沒說話,轉身走了。
那人一呆,頓時又驚又喜,舉着話筒揚聲就喊:
“江少爺!!請等一等!!請問您消失的這幾年是去了哪裏?!現在回來是想要搶回江氏嗎!”
“江少爺!”
……
身後的人已然混亂成了一團,邊大聲喊邊朝他走向的方向奔赴着,場面一時間躁動非常。
周圍有已經走完了紅毯的人循聲望過去,低聲猶豫讨論。
“這誰啊?沒見過啊?”
“江少爺?江棋嗎?我記得他現在不在市裏啊?”
說話的人突然想到什麽,猛地瞪大了眼睛:“……卧槽!”
同伴吓一跳,推搡他一下:“怎麽了你!”
“我好像,知道是誰了。”那人愣怔怔地望向入口處迎着細雨連綿、矜貴清隽的男人,張了張嘴,“這是江氏曾經的那位……江成意,江大少爺。”
幾年不見,不僅是圈子裏的纨绔群體早已換了一批,連各家的繼承人們都有些認不清了。
江成意走近廳堂,随意看一眼,竟然覺得陌生。
他有些感慨,低頭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還早。
于是準備先去禮堂區角落的卡座裏偷個閑。
剛轉過身,眼角餘光裏卻忽然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背對着他,正低頭和面前的文生說着些什麽,帶着笑,眉眼冷峻。
隔着重重的人影,只能模糊看清,他似乎是長高了不少,氣質高冷模樣清貴,落在本就貴氣十足的人群裏,卻依舊出挑得讓人一眼就能捕捉。
江成意沉默了片刻,移開視線,準備繞個路。
然而他剛走了沒兩步,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高興地叫他的名字:“成意哥哥!!”
這個名字落下的一剎那,頓時,廳裏所有的聲音都仿佛寂靜了下來,道道目光集中在這一角,或震驚或看戲或詫異。
果不其然,江成意極其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後那人冰冷深沉的視線。
他後背緊繃,卻只能當做沒有看到,轉身望向愉快歡喜朝自己奔赴過來的文生,笑了笑:“茵茵長大了。”
陳茵茵嬌小甜美,看得出是特地打扮了,一身精致漂亮的禮服。
正值青春的年紀,她眉眼晶亮,笑得活潑羞赧,矜持地提着裙子上前,然後撒嬌般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成意哥哥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只這一下,江成意就感覺自己快要被身後的那道炙熱的目光點燃了。
他想躲,卻無處可躲,只好任由陳茵茵滿面羞澀地拉着他,笑着嘆口氣,拍了下她的腦袋,低聲道:“……好久不見。”
薛燃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支持!啾!感謝在2020-12-26 12:03:54~2020-12-27 22:57: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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