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聽林穎這麽問,  陳茵茵有些緊張地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沒有約會,就是吃個飯而已!”

她說着,忽然反應過來,  左右看一眼兩個人,恍然大悟般啊一聲,  然後捂住嘴眨了下眼:“我們倆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啦!”

說完,  她不由分說地拉起江成意的袖口,  小聲道:“成意哥哥我們快走別當電燈泡!”

江成意頓了下,嗯一聲,  移開視線,朝林穎抱歉地笑笑,然後不緊不慢地轉身,随陳茵茵離開了。

等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遠去,  林穎才感慨一句:“希望茵茵能把人追到吧。”

薛燃卻只扯了下嘴角,  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沒什麽語氣道:“走吧。”

林穎一愣,  回過神,  連忙跟了上去。

“小江叔……”

“別這麽叫。”江成意忽然擰眉打斷她。

陳茵茵有些錯愕,擡起頭看了他好一會兒,  才點點頭:“小江哥哥。”

江成意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嘆口氣:“……怎麽了。”

“你跟薛燃,是不是關系不太好啊。”陳茵茵小聲問。

五年前她年紀還小,對當年亂七八糟的事并不如何清楚,  陳霄更不會主動跟她提起這些。

這麽毫不知情地問完,她看到江成意的臉色仿佛是冷了一瞬:“沒有。”

陳茵茵對他的回答從不懷疑,猶豫着哦一聲:“我還以為你倆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江成意沉默半晌,  沒什麽表情地看一眼時間:“我還有事,先送你回去。”

“……好吧。”陳茵茵原本還想逛街,可聽他這麽說,只好失望地抿了下嘴角。

《不眠》自上映以來,各處好評全面開花,票房也連翻漲了數倍。

江成意毫不吝啬,将分紅所得全全投入了遠陽,近幾個月來新公司從招工到投資,終于正式開始運作了起來。

送陳茵茵回去之後,江成意直接回公司加了個夜班,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從成堆的文件中站起身,倒掉已經冰冷的咖啡,去借了杯熱水。

他擰着眉,一手按在眉心按了按以緩解暈眩,半晌,才直起身來,喝了口水走到落地窗前。

晨光熹微,深冬的寒氣與陽光纏綿。

江成意走着神,慢吞吞地喝完了水,又收回視線,繼續回去工作了。

下午三點,遠程會議。

對方是S市的一家老牌企業,名氣不錯,但對影視圈涉獵不多,已經是他們用盡各種人脈能找到的最好的潛在合作對象。

然而,對方也發現了這一點,似乎并不着急與他們定下合作。

“……這一點我們還是需要再考慮一下。”江成意冷淡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指尖支撐着太陽穴,有禮卻疏遠道,“麻煩你告知一下李總,視頻上線的條約對遠陽來說十分重要,我們不可能讓比百分之五十。”

對方似乎是嗤笑了一下,卻沒出聲,只敷衍道:“那行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要和江總說的了。”

他頓了頓,忽而嘲諷道:“不過出于當年的情分,我還是要提醒江總一句。”

江成意擡起頭來,眼睛在泛着冷光鏡片下眯了眯:“請說。”

那人透過鏡頭看着他,笑着靠在椅子上,啧啧半晌:“江氏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江氏,你江成意,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大少爺。

咱們也相識一場,我呢,就好心提醒提醒你,希望你有點兒自知之明,盡管有陳總在,可李氏,也已經是你們這種垃圾公司能夠着的最頂尖的合作夥伴了。大方一點,別把錢袋子捂得這麽緊。”

他話音未落,一旁的陳霄已經氣得腦門快炸了,剛要拍桌子起身破口大罵,卻突然被身邊的人按住了。

江成意彎着嘴角:“多謝提醒……但我也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那人居高臨下地一揚下巴:“你說。”

“走狗永遠是走狗。”江成意看着他,語氣禮貌,笑得冰冷而溫和,“祝你永遠保持這種狗仗人勢的自豪感。”

那人臉色一青,猛地直起身:“我操……”

話音未至,卻直接□□脆利落咔噠一聲挂了視頻。

江成意面無表情地丢開遙控器,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材料。

“罵得漂亮!”陳霄咬牙一拍桌子,氣得砸了文件,“操他媽的!狗幣東西真是惡心透了!番劇部分已經讓了那麽多利,竟然還敢肖想分成一半的視頻分紅!簡直是貪得無厭!”

“但他有一點沒說錯。”江成意平靜道,“……李氏确實是我們能找到的最佳合作夥伴了。”

陳霄沉默半晌,咬牙:“去他娘的,老子受不了這鳥氣……我再問我爹找找,就不信找不着一家正常的!”

江成意看一眼會議室裏僅有的他們兩個人,無奈地笑一聲,擡手勾下眼鏡,閉眼按了按眉心:“這些暫且擱後吧,先把剩下的爛攤子處理了再說。”

等重新分理了文件處理完工作,已經是夜裏十點鐘了。

外面又下起了雨,不大,卻裹着風,冷得透徹。

明晚就是除夕夜,江成意奢侈地給自己放了一天假,準備好好睡一覺,調節一下熬了幾個通宵的身體。

等出門的時候,停車場裏的車已經很少了。江成意開車出去的時候,眼睛被錯身而過的車燈刺了一下。

他不适地皺起眉,側了側臉。

深冬的雨夜,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車窗上彙聚出細密的雨絲,被風吹得斜斜滑下。

江成意一邊開着車,一邊在腦海裏分析着近幾年國內有潛力、或許可達成合作的公司。

他微微走着神,在小區路口轉彎時,才忽而察覺到身後似乎不遠不近沉默跟着的一輛車,迅速擰起眉。

小區外寂靜無聲,只能隐約聽到雨聲窸窣落在枯枝落葉上的細碎聲音。

路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昏黃,光下隐約可見細密的雨絲。

江成意眯了下眼。

他打着方向盤,借轉彎時後車鏡的視角,平靜地看了眼身後的情況。

對方依舊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江成意大概能猜得出來是哪些人,他無聲冷笑一聲。

雨勢細密濕冷,被風吹散着落到脖頸間,瞬間能激起一片涼意。

江成意撐開傘,下了車,漫不經心地走在雨夜裏,點了根煙。

青白色的煙霧在傘下層層疊疊,化開後又融進了黑夜裏,只剩指尖的一點紅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江成意卻頭也不回,甚至很有心情地莫名回憶出了出國前的那些晚上。

他慢吞吞地咬着煙,平靜地等待着。

“哥哥。”

身後的人卻忽然輕聲開口。

江棋撐着傘,盯着面前這人忽而一頓的背影,目光深亮,彎着嘴角:“……好久不見。”

江成意冷冷地回頭,擡起眼。

面前的男人依舊清俊帥氣,衣冠楚楚,卻比起幾年前更多了一份說不出的陰冷感,盡管笑着,那股戾氣也揮之不散。

看到他眼裏滿是不加掩飾的冷漠嫌惡,江棋也不惱。

他盯着面前的人,目光裏滿是驚喜歡愉,笑着走近了,擡手,将他肩上落了一片的枯葉拂去,才溫柔地低聲開口:“每次聽人說哥哥回國,我就想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想到,這次終于……”

江棋頓了頓,擡起頭,眉眼彎彎笑道:“還以為哥哥傷心難耐,這輩子都不準備再見我了呢。”

江成意不留情地一把拍開他的手,慢吞吞拂了下衣領,仿佛上面被沾染了惡心的氣味,眯眼:“傷心難耐沒有,但不想見你是真的。”

聽他厭惡得這樣直接,江棋一愣,卻繼而笑了起來,盯着他,一眨不眨:“真好,你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半點都沒變。”

江成意聽着只覺得惡心,他懶得同這人訴長別,看都未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江棋也不惱,甚至閑閑地跟上了,愉悅地笑着問道:“哥哥在國外過得怎麽樣?我派很多人出國去找過……但陳霄防的太嚴密了,我找不到哥哥。”

他輕緩地說着話,眼中忽然翻湧出沉沉的怒火,半晌,又笑了起來,擡眼道:“幸好哥哥舍不得我一個人,又回來了。”

江成意惡心得不行,嗤笑:“你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臉。”

江棋并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只頓了頓,又自顧地低聲呢喃:“明明江氏已經是我的了,可這幾年我過得并不開心……後來仔細想想,可能是因為哥哥不在吧。”

他擡起眼來,讨好地望着江成意,輕聲道:“哥哥,我後悔了,我把江氏給你,你跟我走好不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像薛……”

江成意快被惡心透了,站定,冷冷地擰眉打斷他:“滾。”

雨滴沉沉墜在傘面上,隔絕了周圍的聲音,白霧缭繞,沉默嗆人。

江棋慢慢止住了聲音,他盯着江成意的眼睛,從妄想中回過神來。

路燈下,他的臉色陰暗不明地變幻了許久,才慢慢恢複了平靜,笑道:“我會等你回心轉意的。”

他說完,低聲細心地叮囑了句好好休息,這才撐着傘,轉身離開。

江成意擰眉,在心底罵了聲神經病,擡手按滅了煙蒂。

轉身走後不遠,身後似乎傳來沉沉的悶哼聲,混在雨裏聽不清楚,他頓了下,卻懶得去看,直接離開了。

小區門前的路燈壞了,物業一直沒修,他摸出手機來,準備打一個燈。

可手機與眼鏡都放在大衣口袋裏,他伸手拿時,眼鏡框卡在手機上被帶出來,啪嗒掉在了地上。

江成意一手撐着傘,有些煩躁,剛要彎腰去撿眼鏡,卻忽然看到一只手,幫他撿起,遞過來。

江成意剛要伸手接過來道句謝,一擡眼看見來人的臉,猛地一愣,繼而迅速放冷了神情,警惕地冷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昏暗的夜色下,薛燃在門外站了不知道多久。

他沒有打傘,細密的雨絲微濕了半長不短的頭發,眼睫上似乎也挂了水霧,更襯得眉目深深。

薛燃垂眼看一眼手中的眼鏡,卻莫名低聲問道:“你什麽時候近視的?”

江成意皺了下眉,幹脆連眼鏡也不要了,撐着傘轉身就走。

“……江棋剛從機場出來直接就去了你們公司那邊。”身後的人聲音冷漠道,“我剛好撞見,就跟過來看看。”

他似乎是在解釋什麽,江成意卻依舊沒有理他。

薛燃看着他的背影即将進了小區門口,忽然道:“我沒有帶傘。”

面前那人果然頓住了。

江成意轉過身,在模糊不清的夜色裏盯了他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走近了,合了傘遞給他,冷漠道:“滾吧。”

薛燃看着他,半晌才伸手握住傘柄。

交接的一瞬間,江成意這才感覺到他指尖冰涼的觸感。

他慢吞吞地擡起眼,看了下這人單薄的西裝外套,卻最終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要離開。

薛燃已經重新撐開了傘跟上來,語氣依舊淡漠:“還在下雨,我送你。”

江成意終于快要被他氣笑了,冷冷地嘲諷道:“拿我的傘來送我,真虧你想得出來。”

薛燃并不在意他的嘲諷,挑眉:“走吧。”

他言語間冷漠強勢,江成意皺眉看一眼傘外愈大的雨勢,顧忌着剛熬了幾天夜身體不太舒服,幹脆懶得再同他周旋,默認同意了。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走着,全程不言不語,中間幾乎能再塞進個人進去。

江成意所在的樓層距離小區門口有些遠,他們走了三五分鐘,才走到廊檐下。

踏上臺階後,江成意連看都未看一眼身側的人,直接走到電梯前按了鍵。

薛燃也跟上了去。

他收了傘,平靜地打量一眼周圍,才望向電梯門外的人,低聲問道:“我可以上去喝口水嗎?”

“不可以。”江成意面無表情。

“你家裏有酒精和紗布嗎?”薛燃又問。

“沒……”脫口而出的瞬間,江成意忽然頓了頓,神色莫名地望過來。

借着明亮了許多的路燈,他清晰地看到薛燃側臉上一處正在往外沁着血的傷口,不長,但看着挺深。

他拎着傘的指骨上也有些泛青沁血的擦傷,似乎都還新鮮,但這人似乎沒什麽痛感,依舊漠然地看着自己,眉目清晰。

江成意忽然想起剛才江棋離開後小區門外傳來的隐約悶哼聲,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回過神,擰起眉:“……操。”

薛燃無聲地眯了下眼,在他掙紮的默許中,走進了電梯。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快樂!!今天的評論紅包!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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