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周墨來時看到趙翼這般光景,轉過身來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 他帶着哭腔說道:“徐鳳儀,你就是個災難!如果不是你,他怎會受此等侮辱,他那麽一個愛幹淨之人。他是我們心目中的神,為何要三番兩次讓你這般糟蹋。他欠你的早已還清了,守你五年還不夠嗎!如果還不夠,我把血放光了還給蘇幕便是!” 我被他這一巴掌打懵了,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巴掌,皇兄雖然打斷了我的腿卻也未曾打過我巴掌。我今日卻被這樣一個羸弱的少年打了一巴掌,然而我卻毫無還手之心。因為确實是我害得趙翼如此的,只是周墨剛才之話,必有蹊跷。什麽守了我五年,這又關蘇幕何事?我急忙拉住周墨:“你給我說清楚,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何事?還有蘇幕在又與此事有何幹系?”
周墨沒有搭理我,開始小心翼翼的為趙翼換衣服,梳洗。 我今日一定要知道緣由,于是我掏出了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頸:“周墨,你今日要是不給我說清楚,我就割斷自己的脖子!趙翼要是醒了見我死了肯定會很難過,你忍心讓你心愛之人難過嗎!” 不錯,早在我看到那副周墨給趙翼畫的畫時,我便知周墨愛趙翼。不僅因為他畫的極其用心,而且畫的背面還附了一句話,“願為公子服無心,此生斷了他人情。”
周墨的無心應當是他很小時自己給自己服的,我想血應該是他自己的血或者是趙翼的血。這是要有多愛一個人才能為其斷情絕愛,以自己性命為賭注。這樣的愛太絕望太令人窒息。我正色道:“我看到了你那副畫背面之言,此事趙翼必然不知曉,倘若你不告訴我,我便告訴趙翼,你對他之情意。那麽以後他便不能容你繼續待在他身邊了。” 周墨被我的話激到了,俊美的臉有一種被戳穿的難堪與痛楚。他十分深情的摸了摸趙翼的臉,目光毫不遮掩,貪婪的看着趙翼,然而整個人卻散發着悲涼無比的氣息。他的愛太沉重,太隐忍。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作為旁觀者的我都不忍唏噓。
周墨很溫柔的笑了:“沒錯,我是愛他,我愛了他二十年了。”我疑惑道:“二十年?你今年不是才十九嗎?他冷笑了一下:“不,我今年已經将近四十了,我是師父栽培的藥人,從小我就被泡在藥桶裏,師父養了我和好多小孩子,最後只有我活過來了。師父便将我視為他唯一傳人,我十九歲的時候師父死了,我便出了山,當時趙翼才只有三歲,他生了重病快要死了,趙王遍訪名醫,大家束手無策,最後他們找到了我,我救活了趙翼,趙翼醒後看到我時喚了句哥哥,我第一次感覺到家的溫暖,趙翼幼時很黏我,我也很喜歡他,之後便答應了趙王就在宮裏,我算得上是他的師傅,我教他詩詞歌賦還有一些醫術。但趙翼十歲的時候,我便已經對他愛的無法自拔了,他那麽的優秀聰穎,當我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髒的時候,便給自己種下了無心。
我以為無心可以壓制我對他的愛,可惜不能,他越成長光芒越盛,他太耀眼了,亮得我睜不開眼。 我越來越喜歡他,這可是我一手□□的孩子,他是三國第一公子,每次我一靠近他,就會被無心吞噬,痛不可抑。只有這樣才能時刻提醒我,我和他不可能。可是我這樣視若珍寶的人,卻被你這般棄之如敝履。你怎麽忍心傷害他一次又一次!”
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周墨你這又是何苦自己作踐自己。 但我還是想知道這件事,便說:“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他沉思了片刻:“告訴你也行,但你不能讓他知道你已知曉此事。”
我點頭答:“好。” 他看着趙翼,眉眼裏盡是痛惜:“五年前他被趙潛追殺,趙潛這個畜生幾乎放光了他的血,等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我再怎麽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他,唯有師父曾說過的禁術,換血。 當時在荒山野嶺,除了我和他沒有任何人,我又無法把自己的血給他,他需要一個人身上全部的血。我要是把自己的血給了他,無人操縱此術了。 就在我走投無路之時,看到了蘇幕,他當時正好騎馬而過,我便趁他不備,用銀針封住了他的穴位,我必須殺了他,不然趙翼必死無疑。蘇幕知我想法後,知道是他死期已到,他說獻血可以,只是需要答應他一個要求。然他卻要趙翼實施。他說:“我欽心徐國鳳儀公主,本來準備這場戰役打贏之後,便向她表明心意。如今怕是不能了,只願趙翼能假扮成我守她五年,護她成長,去她煩憂,待她長大羽翼豐滿之後,便自可離去。”
我無法想象這是怎樣一個場景,虛弱的神醫為護心愛之人逼死另一無辜者。而這個已死之人蘇幕卻在彌留之際還記挂着我。我終于知道趙翼為何喜怒無常了,雖說周墨對趙翼的這份愛太過禁忌沉重。然我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蘇幕對我之愛。 我印象中全無這個少年的存在,為何他卻要用命來換我五年安生。這樣的愛,我真的受不起。
我又思及換顏之事:“周墨,那為何要換顏?是為了躲避趙潛的追殺嗎?” 周墨搖了搖頭:“不僅如此,既然答應了蘇幕的要求,趙翼便要守諾,他要讓自己當一個真真正正的蘇幕,必須要有蘇幕的容顏,必須了解蘇幕的生平,生活習性,還有跟蘇幕認識所有相關之人都必須了解,尤其是蘇幕重托之下的你,鳳儀公主。趙翼身體痊愈之後的兩個月都在學習蘇幕的所有相關資料,之後便進了蘇府。本想以蘇幕的身份向徐王請求做你的護衛,但徐王不允,便又和徐王立下五年之約,五年後只有當上将軍才有資格見你,做你的護衛。所以趙翼便又開始參軍,按其要求從小兵做起,五年後終于當上了副将。其實以公子才能兩年便可當上副将,可公子不可鋒芒太露,所以一直韬光養晦,其中受多少苦,你可知曉?他從小到大受的苦幾乎上有一大半都是因為你。 你以為公子娶你是貪圖徐國的那塊肅州嗎?公子從未想過讨回那塊地,更沒想過攻打你徐國。你父王把你送到趙國,是公子與他簽了協議。我國送了你徐國兩座城池,你可知曉?”
我覺得心似乎被利刃劃開了一道傷口,血流正從這傷口向我的五髒六腑噴薄而出。還有多少東西是我不知道的,趙翼,你到底在背後都幹了些什麽。蘇幕的喜愛我無從回複,你的恩情我更是無力去還。我徐音知不喜欠人東西,最怕欠人恩情。如果可以,我希望蘇幕從未遇見我,而我從未遇見你,這樣我們三個或許都幸福了。也許沒有你的護佑,我或許早已被生活中兜頭而來的風霜刀劍給折磨得面目全非,然我卻心甘情願。
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人在我背後默默付出,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人以保護我為由傷害自己。
我徐音知寧願雙腿殘廢,從未出過深宮,從未被人所愛。
母後說愛我,結果卻把我培養成衆矢之的。
父王說愛我,結果卻幽禁我于鳳儀宮十六年。
皇兄說愛我,結果卻不得不打斷我的腿。
蘇幕說愛我,結果要讓我一生對他所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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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翼說愛我,結果卻是為報他人之恩。
你們這些人的愛壓的我喘不過氣。倘若可以我願用我這一身智慧,美貌,身份換一個平凡的一生。
我不知道後來我是怎麽走出去的,喜兒找到我時,我正在看月亮。只記得當晚的月亮特別大,月光涼涼的,能透到我心裏去。那晚的具體情形我也記不得了。喜兒說:“主子,你當時的模樣太可怕了,你不哭不鬧,只是眼睛睜得大大的看月亮,面無表情,像是入了夢魇,被人勾了魂一樣,仿佛任何人都無法叫喚你。然後我就只能坐在石板上陪你看月亮,但你看月亮久了,眼睛裏卻默默的流眼淚,一直一直流,我知道主子你心裏苦,但你以前心裏苦還會哭出來,如今心裏苦卻這般光景。皇後娘娘曾說主子十六歲有大劫,如果熬不過去便會早夭。我真的很害怕。”
是的,天師曾說,我十六歲有大劫,我想趙翼便是我的劫,而我在劫難逃。至今我都不知道,是趙翼愛我,還是那個帶着蘇幕面具的趙翼愛我。趙翼自己應該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在愛我還是他在替死去的蘇幕愛我。而我卻真的愛上了趙翼,哪怕他是為了報恩而來,我也終究愛上了他。
母後曾說,誰先愛上,誰便輸了。我想我和趙翼應當是兩敗俱傷。我吩咐喜兒:“喜兒,我們走吧。” 喜兒有些疑惑:“回宮嗎,世子不是還未醒嗎?”我搖了搖頭:“不,去陳國。”喜兒:“為何去陳國,主子,要是你不想回趙宮,我們可以回徐國啊。為何要去陳國?”我閉眼沉聲道:“因為陳國沒有我識之人,也無人識我。三國之中,我只有和陳國沒有任何恩怨情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