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時光熏然,唯愛難隐
我十五歲之時已經可以獨擋一面,行醫治病。周墨時常會外出治病,短則三五天,長則一個月,最長的那次是一個月零六天。周墨每次一走,我都度日如年,每日巴巴的盼着日落,每一次日落便離周墨歸來之日少一天。周墨名聲越來越大,前來看病的人很多,但每日我只會醫一人,而且從不留宿,這是雪滄山的規矩。
這日我正百無聊賴的坐在秋千上蕩漾。這個秋千是周墨在我十三歲時送我的生辰禮物,我甚是喜愛。擡眸才發現周墨踏在夕陽下,身後梨花怒放,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步伐沉穩,身姿挺拔,霞光散懶的落在他的身子上,他仿佛披一身榮光,亮得我睜不開眼。他眉眼安靜祥和,嘴角上揚,柔聲說道:“熏然,我回來了。”我急忙向他跑去,牢牢的抱住他,這次他只走半個月,但我還是覺得很久沒有見他了,我整日整日的思念他,思念太會見縫插針,我得了一種見不到周墨便痛苦難耐的病。
我如今身量已經到他下巴了,一擡起頭便看到了那柔和的眉眼,淺淺的笑意。我此刻突然醒悟,我趙鳳雛什麽都不需要,一個周墨便足矣豐盈我的整個人生。一直朦胧的東西一下子明晰起來,原來我愛他,對,我愛他。不是徒弟對師父的愛,不是妹妹對兄長的愛。而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純粹的愛。
我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想要跟一個人一起過,雖然現在我們是在一起,但我想要的是如父王母後那般的在一起,能在一起一輩子而不是短暫的五年。從我初見他起便已經有了非分之想,那時我心裏已有愛的萌芽,如今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再能遮掩抑制。
周墨見我不說話,摸了摸我的頭,柔聲道:“怎麽了?” 我看着他那玫紅色的菱唇,不由分說,馬上踮起腳尖,将唇覆在他的唇上,果真和我想象中的一般柔軟潤澤。我沒接過吻,只是幼時見過父王貌似也是這般親母後的。我又開始舔了舔他的嘴唇,突然被一股大力推開了,我差點摔倒在地。
他擡手用力的擦了擦嘴巴,像是要抹去什麽難堪的印記,厲聲說道:“趙鳳雛,你知道你在幹嘛嗎?我是你師父!”第二次,這是他第二次喚我全名趙鳳雛。上次他這般喚我之時,也是神色冷淡的說:“你以後不許叫我名字,應該喚我師父。” 他看我眼神滿是震驚和怒氣,還好,還好沒有嫌惡。
我毫無避諱,迎着他的目光說道:“我知道,周墨,我愛你。”他像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眼神滿是嘲諷和痛意。他笑得十分凄厲,第一次我覺得他比我想象中還要悲傷。他大喊一聲:“你膽敢再說一遍!” 我知道他這是給我改過的機會,然而我已經回不了頭了,沉聲說道:“周墨,我愛你,你是我師父又怎樣?我們相隔四十年又怎樣?只要我遇見你,就無可避免愛上你!”
我還沒說完,他一個耳光就下來了。我被打得耳鳴目眩,頓時吐了一口鮮血。他見我吐血了有些不忍,但還是繼續痛罵我:“趙鳳雛,你是沒見過男人嗎?我都可以當你爺爺了,你說你愛我,你才十五歲,你知道愛是什麽嗎?明日我便讓徐鳳儀派人接你回宮,以後我們互不相幹!”他說得那般決絕,絲毫沒有挽留的地步。我直視他的眼睛說道:“你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愛你,如今我只需要你一句話,你可愛我?”
他身子都有些顫抖,眉眼再也不複柔和:“不愛,趙鳳雛,你知道你這是違背倫常大逆不道嗎?”我搖了搖頭:“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愛我。我不管什麽倫理綱常,尊師重道,我只知我愛你,比任何人都愛。
周墨,你和我在一起吧,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孤單。
我會陪你看風景陪你吃飯陪你過生日。
我給你洗衣做飯,我給你生兒育女。
雨天我為你打傘,晴天我為你遮陰。
每次你出門歸來我都會乖乖的站在梨花樹下等你。
世人待你不好,我便加倍待你好。
所以,周墨,和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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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閉了閉眼沒有看我,聲音哀痛至極:“鳳雛,我們這輩子都沒有可能的,我不愛你,我愛了一個人三十多年,我已經無力再去愛任何人。”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只是他竟然隐藏得那般好,從未在我面前提過那個人。三十多年,竟然長達三十多年。我是怎麽都趕不上了。但我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告訴我,她是誰?”
良久他都沒有說話,站在那裏如同一具死屍,周身寒冷陰郁。他痛聲說道:“你父王,趙翼。”我頓時站不穩了,竟然是我父王,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為何偏偏是我父王。
他傷害我一人還不夠嗎,竟然還傷害了周墨。我終于知道為何周墨第一次見我之時仿佛在透過我看別人,原來那個別人竟是父王。難怪周墨愛了他整整三十多年沒有回應,父王那般絕情之人,他那麽愛母後,又怎麽會去回應周墨呢。我生平第一次開始恨他,他怎麽對我,我都可以忍受,只是他竟然讓周墨一人為他傷情三十餘年。
生平第一次開始嫉妒,嫉妒父王有周墨這般愛他。我看着周墨,只想确認一件事,便問:“周墨,你當初跟母親說好要将第一個孩子帶走五年學醫,便是因為我是父王的孩子,所以才這般吧。”周墨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算是默認了。
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這麽難堪的一個存在。父王不喜我,而我卻因為他與周墨結識。周墨語調悲戚沉痛:“鳳雛,不要再執意如此了,我并非你的良人,我給不了你幸福。”我立馬回絕道:“你是不是我的良人由我說了算,幸不幸福只有我才知道。你愛父王三十多年又如何,我只知我愛你。你愛不愛我已無太大關系。”
周墨沒料到我會這般說,眉眼裏都是苦楚酸澀:“鳳雛,你現在還入世未深,以後你還會遇到比我好一百倍一萬倍更适合你的男子。你還年輕,不要再費心思在我身上了。我和你只可能有一種關系,那便是師徒。”
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他不愛我,倘若不愛我,怎麽會那般在意我,就因為我單單是父王的女兒嗎,我不信。他這般顧全大局之人,考慮事情必定比我多,我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說道:“周墨,你不是不愛我,你只是不敢愛我。你怕無臉面對父王母後,你怕天下人恥笑。對不對?” 周墨轉過身去不看我:“今日我不同你說,你自己待在房裏清醒清醒,明早我便送你回宮。”說完他便急忙離開,只留給我一個決絕料峭的背影。
他這樣一個人,雖說愛了父王三十多年,然而我知道這些年他一定逐漸開始忘記父王了,他跟我在一起之後,眉眼之間的哀傷明顯沒那麽多了。他會那般細致照料我,呵護我,我不信他不愛我,對,我不信。
很多年後母後問我:“你怎麽就這般确信他必定愛你呢?倘若他真的不愛你怎麽辦?”我笑了笑:“其實我沒那麽确信他愛我,只是倘若連我自己都不給自己信心的話,我怕我會被前路的重重困難給打敗,我怕我會放棄,為了他,我不能放棄。如果我不去拼命争取,沒有人會把幸福送到我面前。為了他,尊嚴,臉面,我都得暫擱一邊,他那般自閉自卑,把自己鎖在自己築的城牆裏面,我若不闖進去,他永遠都不會出來。若他真的不愛我,那又怎樣呢,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我只有傾付一生賭他愛我。”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大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