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習武

赫連濯于床笫之事,向來都是粗暴且不懂收斂的,每每搞得衛昭遍體鱗傷、痛不欲生。

平時也就罷了,咬緊牙關還能強撐過去,可是昨日衛昭有傷在身,再被他狠狠折騰一通,傷上加傷如何承受得住,漫漫長夜尚未過半便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赫連濯意猶未盡,但也不想把衛昭折磨死了,只得罷手,連夜招來巫醫給他看診。

巫醫匆忙趕到北苑,給衛昭診了脈就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赫連濯,問他究竟有何打算。

赫連濯不解,用力瞪了回去,讓你救人你就救,何必這樣多廢話,要不是看你醫術高明,早讓你告老還鄉了。

巫醫見赫連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詳細向他解釋,衛昭的身體在生伊殷的時候折損過甚,若不仔細調養,必然有損壽數。赫連濯若是想讓人活久點,就不要下手太狠,否則別說他了,就是大羅金仙在此,也救不了衛昭的性命。當然,要是赫連濯的本意就是想把人痛苦地折磨死,那就當他什麽也沒說過,繼續這樣下去,多者五年,少者三年,保管見效。

赫連濯聞言愣住,低頭看看衛昭蒼白的臉色和昏迷中仍然緊蹙的眉頭,吩咐巫醫好生救治,然後轉身走了。

巫醫嘆了口氣,自去開方下藥不提。他對赫連濯說的那些話,雖有少許的誇張成分,但基本還是屬實的,只是赫連濯的打算,他是真心看不懂了。

翌日清晨,伊殷醒來得知衛昭病了,病情還很嚴重,對赫連濯的恨意又加深一層。

男子漢大丈夫,技不如人不知發奮圖強,在戰場上把面子找補回來,私下卻用這樣的法子折辱對手,丢不丢人,真不想承認自己身上留着他的血。

伊殷不等乳母幫忙,自己穿好衣服就往後院跑去,不親眼看到衛昭,他實在沒法安心。

蹬蹬蹬跑進後院,伊殷突然想起一事,立刻放緩腳步,推門也不敢很用力,生怕衛昭還睡着,卻被自己吵醒了。

不想衛昭剛用了藥,眼下恰好醒着,見伊殷小心翼翼地進來,面露驚詫之色。

伊殷發現衛昭醒着,不再蹑手蹑腳,邁開兩條小短腿,疾步跑到炕前,連聲問道:“爹爹,我聽說你生病了,有沒有吃藥,有沒有哪裏難受?”

衛昭欣慰地笑笑,說已經吃了藥,沒有哪裏不舒服,他說完要抱伊殷上炕,卻被他阻止了,說是自己能行。

扶餘的火炕多為土坯砌成,約半人高,普通的三歲孩子要自己上去,真是有點困難,好在伊殷個子不低,還有前世的武功底子,連着蹦了好幾下,總算是爬了上去。

伊殷在炕上坐好,強迫半躺着的衛昭躺了回去,義正言辭地道:“奶娘說了,生病了就是要多睡覺,睡醒了病就好了。”

衛昭無奈,只得依了他,心裏卻是暖洋洋的。赫連濯固然混蛋,可伊殷這小家夥,還真是很貼心,也算是他因禍得福吧。

守在衛昭身邊,伊殷無事可做,頗覺無聊,可他又不敢随便開口,誰知道三歲孩子該說什麽,要是惹得衛昭生疑,才是得不償失。

巫醫給衛昭開的藥有安神的成分,他躺下不多時就睡着了。聽着衛昭安穩的呼吸聲,伊殷開始在腦子裏盤算,他們可能的逃亡計劃。

衛昭病了大半個月,伊殷天天在旁邊守着,陪他說話,給他解悶。父子兩人的關系,達到前所未有的融洽,其間也沒人再找他們的麻煩。

伊殷猜測,赫連濯可能是聽了巫醫的話,在宮裏做了些安排。伊殷不知道,那位巫醫為何要幫衛昭說話,是醫者仁心,還是另有目的,不過他還是很感激他的。

衛昭病好以後,大阏氏也沒有來過,伊殷偷偷聽到乳母和侍女說閑話,懷疑她是沒有時間,因為芙莉妲懷孕了,她要重點對付她,沒空再理會衛昭。

長期以來,扶餘人和鐵勒人的關系都是很不錯的,當年真臯人稱霸草原的時候,他們都是附屬的部落,彼此聯姻是常有的事。

後來,中原戰亂疊起,真臯人得了天下,重心逐漸南移,子民也紛紛南遷。趁此機會,鐵勒和扶餘拼命發展自己的勢力,以填補真臯留下的空白,部落子民越來越多。

真臯人盤踞中原百餘年,無敵的鐵騎在溫柔鄉裏融化了,再無當初的實力,又被各路義軍消耗了不少力量,等他們退回北方,才發現老巢已經被鐵勒人占據了,而扶餘則在東胡的故地立國。

早年間,大衍奉行“連扶餘,擊鐵勒”的政策,拉攏一個,打擊一個,堅決不給鐵勒和扶餘聯手的機會,否則北疆全面開火,饒是大衍地大物博,也是吃不消的。

扶餘的國力在三國中是最弱的,又有和大衍通商帶來的種種好處,自然願意作壁上觀。

但是,姬清和君臨徹底打敗了鐵勒,蕭绾出使西域,又讓獨立多年的西域諸國紛紛歸順大衍,衛夙在北方的征服目标只剩下扶餘,而大衍也一度光複幽州全境。

事至于此,鐵勒和扶餘終于意識到,他們必須聯手,才能對抗大衍,年初拿下幽州北方四郡就是雙方合作的結果。

為了表達合作的誠意,鐵勒送來了可汗衛斯雷的嫡出幼女芙莉妲,赫連濯待她,與普通姬妾自是不同,便是比起大阏氏,也只差個正妻的名號了。

大阏氏很擔心,芙莉妲如果生下兒子,會威脅到裴迪的地位,這和伊殷那個小雜種,完全不是一回事。

衛昭的兒子,莫說自小養在他的身邊,就是生下來就抱走,赫連濯日後也未必敢傳位給他,那些中原人的腦子,彎彎繞繞的,誰也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麽。

芙莉妲不一樣,對草原上的女人來說,父親和丈夫再好,也比不得兒子可靠,只要芙莉妲生了赫連濯的兒子,她就絕不會為了鐵勒背叛扶餘。

大阏氏如何跟芙莉妲鬥法,伊殷不清楚,也不感興趣,只要她們不來打攪他和衛昭,他樂得自在,反正扶餘的大君之位,跟他是沒有關系的。

倒是赫連濯,時不時還會來找衛昭,不過看他病怏怏的,倒也有所收斂,估計是不想把人給玩死了。

轉眼到了年底,因為發了雙份的月錢,宮裏上下喜氣洋洋,到處充斥着過年的歡樂氣氛。

裴迪不曉得是那天被伊殷打怕了,還是由于其他原因被大阏氏拘着,反正是沒有再來找過伊殷的麻煩,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雪不停地下,堆在地上厚厚一層,能到成人的膝蓋處,叫人寸步難行,風也是呼呼刮着,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能讓人冷到骨頭裏。

伊殷出不了門,成天背書也無聊,就在屋裏紮馬步,練拳腳。他本來還有些擔心,衛昭看了會不會覺得奇怪,畢竟他才三歲,也沒人專門教過,無師自通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事實證明,伊殷想多了,衛昭看了他的花拳繡腿,一點也不驚訝,還不屑地搖了搖頭。扶餘尚武,民風彪悍,夏天在草原的時候,伊殷看人練武的機會多了去,學上幾招正常得很。

發覺自己被衛昭看不起了,伊殷很郁悶,他上輩子最厲害的就是武功好不好,如今不過是身體太小,不受控制罷了,好在衛昭看不上歸看不上,還是會指點他的,讓伊殷心裏有點小小的得意。

不管怎麽說,比起前世不堪的回憶,他們父子的相處,已經算是很溫馨了。只是伊殷仍然想不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會讓衛昭的手腳都被人廢了,他很努力在想,愣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伊殷記得的,都是衛昭筋脈被廢以後的事情了。那時,他們住在鄉下的莊子裏,衛昭終日死氣沉沉,也不說話,伊殷很怕他,不敢主動接近,便每天在外瘋玩,不到天黑絕不回去。

“阿殷,背挺直,不許偷懶。”許是想得過于投入,伊殷的小身板沒能保持昂首挺胸的标準姿勢,被衛昭點名批評了。

他不敢怠慢,馬上調整姿勢,老實回道:“爹爹息怒,孩兒知錯了。”衛昭贊許地點了點頭,這孩子,年紀雖小,毅力倒是很足,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因為先前的走神,衛昭罰伊殷多站了一炷香的時間。伊殷沒有辯駁,乖乖照做,只是結束的時候兩腿一軟,直接往前面撲去,虧得衛昭及時出手,把他撈進了懷裏。

“阿殷,累不累?”衛昭教孩子練功很認真,容不得半點馬虎,可是練完了,又忍不住心疼。

伊殷紮進衛昭懷裏,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認真道:“不累,我要早點把武功練好,這樣就能保護爹爹了。”

衛昭神色動容,卻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把伊殷抱得更緊了些。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原本他根本不想看到的孩子,已經成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伊殷拍拍衛昭的背,笑得無比燦爛。前世,他十歲之前都沒系統學過武功,後來還是衛陽無人可用,才把他扔進了羽林營,不曉得吃了多少苦,才練成一身好武功。

而今,衛昭手把手教他,方法恰當,強度适合,有何不足說得清晰明了,比起原先的師傅,不知和藹多少倍,他高興都來不及,如何會覺得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