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不用那麽緊張,預備科主要還是專注在學習上,該教授的常識都會教,至于咒術的學習,則是根據每個人的特長決定,祛除詛咒的實習是成為正式的高專學生之後才有的課程,但視學生的進修程度,提前帶出去見識一番也不是沒有可能。”

走在前方的男人如是說道,他看上去可能有兩米高,體型會讓人聯想到前一陣網上流行的‘在山裏與熊搏鬥的男性’塗鴉,頭發剃得很短,留着胡須,并且若無其事地在校園裏帶着墨鏡。

怎麽看也是比起教師來更像是□□人士的家夥,名字,似乎是叫做夜蛾正道。

一邊面無表情地跟在對方身後,一邊打量學校環境的夏油傑,內心已經塞滿了吐槽。

因為聽說是家私立學園,外加教授的還所謂的‘關于詛咒的知識’,所以也做好了會比較奇葩的準備,但顯然咒術高專仍然超出了少年的想象——首先,學校本體,建在一片人煙稀少的山區裏。

這裏不是東京嗎???為什麽會有這麽廣闊的山林????從來沒聽說過!明治神宮都沒這麽誇張吧!

然後,入口,是一條将近一公裏的鳥居長階。

确定這裏是學校的入口而不是哪裏的神社入口嗎?

雖然夏油傑自認為不是個缺乏運動的人,應該說他還挺擅長的,即便如此,在走完長階之後也有些氣喘籲籲了,難怪這個學校強制要求學生住宿,要是每天都來這麽一次,誰都受不了吧。

長階之上,是山岩鋪就的寬闊廣場,高高的木質栅欄将樹木隔離在外,入目所及的盡是低矮的單層建築,屋子甚至是純木板造的,古典傳統的和式風格讓夏油傑看得眼角直跳。

怎麽看都是神社。

除了沒有給人參拜的神殿之外。

在廣場中央迎接他的,就是前方那個叫做夜蛾正道的老師,至于送他前來高專的外圍人員,在确認交接之後就幹脆地轉身離開,姓氏似乎是伊藤,不,也可能是佐藤,因為太過尋常,外加為人沉默寡言,導致夏油傑罕見地沒能記住對方。

“那個……送我來的那位先生……”

“嗯?伊吹嗎?他可能沒給你做充分的解釋,那家夥的能力是言咒類的,雖然沒有狗卷家那麽誇張,但平時一直都不太喜歡說話,并不是有意。”

所以為什麽要讓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來做接待新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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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夜蛾就帶着他開始進行學校的參觀,說是預備科,其實也是并在高專內部,除開學習的內容不同,和正式生差別不大,平時也會經常有所接觸。

怎麽說呢,不愧是咒術的高專,一路行來,夏油傑完全沒看到跑道,籃球場,運動館等等正常學校應該有的建築,倒是見識了不少空曠的,據說是練習場的地方,教室資源也十分微妙,比如理科教室,實驗室這些理所當然也是沒有的,取而代之的是劍道道場,室內練武場和一些四周挂滿了注連繩的封印室和特殊結界室之類屋舍。

宿舍意外地條件不錯,竟然是單人房,雖然浴室是公用的,但有獨立的洗手間,甚至有空調和電視,不愧是私立學校。

不過放好了行李,跟着夜蛾到達了教學樓之後,夏油還是受到了又一波沖擊。

那種昭和年間才有的和紙拉門也就算了,畢竟這所學校本來就是神社的風格了,但開門進去,室內只有三四張課桌的情況,終于讓少年額角滑下了冷汗。

“夜蛾老師,這裏是什麽特別教室嗎?”比如說上私刑的那種。

“?高專的教室都是這樣……哦,你是說人數。”過于接近□□男子的老師恍然大悟,“忘記我們學校的全稱了嗎?”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回想起來的夏油傑頓時就抽了抽嘴角。

“這裏只招收東京和鄰近地區的學生,國內有不止一所咒術高專,還有些特殊進修場所,比如說高野山,所以學生的人數一直不多。”

請直接說你們都在互相搶人就好了。

但哪怕滿員也就小貓兩三只的狀況,足夠讓夏油傑驚訝了,所以咒術師還是稀缺資源?

确實是稀缺資源,因為正式上課的時候他才發現,整個預備科目前只有他一個學生,然後所謂的課程麽,除開武術課之外,文化課基本都是自習。

并且,沒有考試。

“這樣教導學生真的沒問題嗎?”進修了一個月之後,總算和夜蛾熟悉起來的夏油傑好奇地向這位雖然看起來很兇惡,本質意外溫和的老師詢問。“竟然連考試都沒有。”

夜蛾沉默了一會兒。

“不需要那種東西吧。”他說,“畢竟沒學好的結果,你已經見識過了。”

“雖然這裏叫做咒術高專,并且害怕的話也可以放棄咒術師的工作,但只有一點不能誤會。”

“詛咒可不存在什麽補考啊。”

祓除失敗的結果,不用解釋夏油傑也能理解了,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不好好學習就會死的學校。

在經歷了半年的修業之後,少年的戰鬥水準已經足夠讓他輕易地對付一群不上臺面的社會閑散人員,軍人的話就有些難度,不過幸而他的咒術修行也多少出了成果。

他的術式和當下的主流術式有點相似,但又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正是因為那個不同之處,讓夜蛾做出了提前将他帶去外界實習的決定。

雖然在高專修行的時候,每周都有定期回家,不過每次一離開高專的範圍,夏油傑仍會感到些微的不适,這可能也是每個咒術師的共感吧。

外界的空氣,和被結界封閉的高專內側相比,略顯污濁。

倒不是不能忍受,畢竟也就是路邊飄過的香煙味程度的東西,而且只要呆在外界半小時左右,感官就會恢複正常,就像人會習慣性無視掉自己的體味那樣。

偶爾,只是偶爾,夏油傑會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沒有成為咒術師的話,那麽是否就會和沒有咒力的一般人那樣,永遠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什麽樣的環境裏。

不過這種假設并沒有什麽意義,所以後來夏油傑也不再去想這些了。

如今他需要關注的,是這次夜蛾要去處理的事件。

“襲擊女性的怪人?”這聽起來可不像是咒術師的工作。

“沒錯。”夜蛾一邊翻看卷宗一邊說道,“一開始以為是什麽變态,雖然沒有死亡的案例,但還是搞得人心惶惶,直到有被害人說那東西看起來不太像個人,然後我們發現确實是咒靈,派出相應的術師,成功進行了祓除,本來應該是這樣。”

夏油傑了然地睜大了眼睛。

“已經祓除?”

“然後它又卷土重來了。”夜蛾一臉煩躁,“所以,這起案子的關鍵不在咒靈身上。”

“是人。”

“很麻煩嗎?”

“視情況而定,”他露出讨厭的表情,“有時候會很容易,有時候會很麻煩,至于這一次嘛……”夜蛾把卷宗上咒靈出現的地點指給夏油看。

“新宿的街道?好像沒怎麽聽過的名字。”

“啊,怎麽說呢。”如同黑熊一般的男性拿出墨鏡戴了上去,以此遮掩一下自己的尴尬,“是有名的紅燈區。”

顯然,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容易的樣子。

“哎呀,老師也不用露出這種表情嘛,就算您去光顧過,我也不會用有色眼光看待您的,就是好奇想打聽一下有沒有熟人的聯系方式……”

“真是抱歉,我每次去那邊都是因為工作,沒有什麽經驗可以介紹。”

“啧。”

“不要對擅自對大人做失禮的想象。”

在轎車後座進行了一番師生和睦的對談之後,夏油傑就和夜蛾到達了那條在新宿角落裏的街道,可能因為還是白天的緣故,路上沒有太多行人,店鋪也大多挂着歇業的牌子。

不過他們本來也不是來逛店子的。

這條街道上的氣息比別處都要污濁很多,少年下車之後甚至不得不先捂住一陣鼻子,“真是讓人讨厭的味道啊。”

“氣味只是感官的錯覺罷了,其實并沒有什麽味道,與其捂住鼻子,不如讓咒力纏繞自身更有用處。”好歹也打着實習教學的名號,夜蛾很認真地開始了指點。

在不擅長的領域,夏油傑一開始還是能夠擺出謙遜乖巧的态度來的,所以他沒有無視夜蛾的吩咐,自如地控制着咒力将自己重重包裹。

呼吸中的污濁感果然消失了,他的咒力完美地屏蔽了詛咒洩露出來的氣息。

“然後就是去事件頻發區域調查一下情況,高專有向那些店鋪的主人打招呼,相關人士也都住在附近,拜訪起來應該難度不大。”

聽起來十分輕松。

為什麽結果卻變成了兩個□□大佬的對持。

夏油傑用一副标準馬仔的背手姿勢,站在夜蛾的沙發身後,內心想的全是如何把對面一排發型各異,全數帶着墨鏡,面相兇惡的社會人士揍成趴地熊。

至于和夜蛾面對面的那個,臉上帶疤,身穿白西裝,脖子上挂着金項鏈,由于襯衣穿得非常松散而露出一角紋身的家夥,少年不予置評。

“夜蛾桑,我們每年交給高專的贊助費可是這個數啊。”

“嗯,知道。”絲毫不落下風的咒術師這樣說道,“每年給你們祓除的咒靈數量也是數一數二的,需要我給你看檔案嗎?每一件,要詳細說的話都不太妙啊。”

“那麽,這次能‘徹底’的祓除嗎?糾纏不休可是道上的大忌。”

“只要我們能知道它糾纏不休的真相就行。”

男人露出不太情願的表情,但最終還是屈服了,夜店的生意對□□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僅次于販毒和走私,雖然受害人都是女性,也嚴密地掩飾了消息,可顧客來店裏終究還是為了商品,沒有商品的店鋪,就跟擦過手的紙巾一樣毫無價值。

“這條街上的店子,也不全都是□□的店。”他這樣說道。

“這種事情我還是知道的。”

“問題不在我們的店裏。”

“為什麽你能夠确定?”

“因為□□的店不準客人打女人。”男人這樣回答,“有傷就不能上班,會影響營業。”

這條線索足夠明顯,即便如此,夜蛾也沒有表現出感謝的意思,只是幹脆地帶着學生離開了那間店鋪。直到回到街道上,夏油傑才帶着點嫌棄的神色詢問老師,“詛咒誕生的地方,都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畢竟詛咒,是因為人的惡意外洩才出現的。”

而人類的惡意聚集的地方,顯然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大人真是惡心。”

“那就請你努力長成不惡心的家夥吧。”夜蛾無甚所謂地說道,“這樣我作為老師也會覺得欣慰的。”

“……請別說這種讓人雞皮疙瘩豎起來的話,老師。”

尋找咒靈源頭的店鋪其實意外的容易,畢竟高專的情報來源有一部分是政府,而這些明面上‘并不合法’的場所,如果沒有掌權的政府人員作為後臺的話,根本就開不起來。

“真正麻煩的地方在于,難以搞明白這個咒靈到底是怎麽出現的。”夜蛾一臉煩躁。

“不是客人嗎?”夏油傑十分詫異。

“你覺得這些客人進店去是幹什麽的?”

得到發洩的欲望會堆積起來,甚至生出咒靈的程度,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就像是讓人覺得愉快的電玩廳變成了考生的教室那樣奇怪。

“若是女人的怨恨,也很奇怪。”

因為被襲擊的是女人。

“雖說怨恨無冤無仇的同類這種事情偶爾也是會有的,不過沒有指向性的怨念不太可能刻意針對女人,而且會讓受害人活着逃走這一點就很微妙。”

詛咒才沒有這麽好心,把人類徹底吞食掉才是它們的本性。

“不能像之前那樣去問嗎?”

“女人倒是可以問,但她們的客人就不行了。”似乎是為了消除壓力,夜蛾從衣兜裏掏出了針線和絨布,當着夏油傑的面開始專心致志地縫制起來。“晚上我去店裏看看情況,至于你……去街上守着,看看能不能見到那個咒靈。”

咒術師工作的時候,為了讓咒靈更容易顯現出來,以及驅趕普通人,會布下一種叫做‘帳’的法術,但在這次卻不能那麽做。

□□們無論如何不願意将這裏有咒靈的消息洩露出去,還包括一部分政府的官員,而且咒靈的等級也并不高,只是三級,所以高專的上層姑且同意了這件事。

“老師可真是過分,才第一次實習就要把可愛的學生趕上戰場嗎?”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但是你的話,起碼也能逃走吧?”夜蛾理所當然地看着他,“畢竟你的術式,可是‘咒靈操術’。”

咒術師的術式,大致上分兩類,一派是将咒力附着在具備實體的某物上進行使用,其原理和咒靈需要附身之物來保持安定差不多,另一派,則是依靠咒靈憑空創造一條并不存在的規則,言咒便是一種典型,偶爾也會出現些比較少見的術式。

但所有的術式,它們誕生的目的都是一致的——為了祓除詛咒。

唯有夏油傑的術式,是咒術界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附着物被定為‘咒靈’,也就是詛咒本身的術式。

他的術式,能夠操縱咒靈,雖然能夠操縱的只限于比他的咒力等級低的咒靈,而且他本人能夠容納的咒靈數量可能也有上限,但僅僅如此也已經十分厲害了,因為這意味着,夏油傑有多少種咒靈,就能用出多少種不同模式的攻擊方式。

其他術師的術式,都是誕生之初便被限定了的東西,一旦情報洩露,他們很容易會因為暴露了弱點而被擊敗,但夏油傑卻不會。

他的攻擊方式随時都能夠更改。

既然老師都這樣吩咐了,作為學生的少年只好一個人上了街,為了避免過于被人側目,他選擇的盯梢地點是天臺,視野開闊,又不會被普通人注意。

唯一的問題是跳樓的時候會比較吓人,不過夏油已經在高專練習過,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受傷,至于路人會不會因此受到驚吓,這種問題他選擇留給把他單獨放生的夜蛾去煩惱。

這就是他在霓虹燈比月光更耀眼的天臺上吹風直到半夜的主要原因。

百無聊賴地打出第八個哈欠之後,對着平安無事的街道失去了興趣的少年,在轉頭之際看到了幽靈。

一個穿着菱紋小袖,滿頭白發,還帶着狐貍面具的幽靈。

“喲。”

還以為會是老頭子,結果卻是和他一樣的,少年人的嗓音。

“咒靈?”

不是說看上去不像人嗎?

“哈?近視眼就去配眼鏡,怎麽看老子都是人吧?”

對面的小鬼,吐出了極為欠打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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