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尹柯又起了個大早，忍着身上的酸痛和不适去浴室清洗了一番，把早餐準備好，拿着車鑰匙出了門。
他本來想去楚渝的店裏買點吃的，但開了一段路，還是直接去了片場。
馬思遠比他到得更早，遠遠地就朝他這邊望了過來。尹柯實在是沒心情應付對方，點點頭算是打了打招呼，坐在椅子上等着導演來。
奇怪的是，以往工作人員多少都會和他閑聊幾句，今天卻都一致地保持着沉默。他權當是他們忙碌，也沒多想。
等導演來了，尹柯走過去，對方面露難色，像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又放棄了。
戲拍得很不順暢。
馬思遠發揮得很好，主要問題還是出在尹柯身上，他始終無法進入狀态，連帶着和他對手的幾位新人演員也不知所措，表現得亂七八糟。
按往常導演早就發火了，今天卻只是把尹柯單獨叫到一旁，說：“尹柯，你看看要不你......先休息一段時間？你也累了吧？”
他隔着幾個人看到馬思遠無可挑剔的微笑，一瞬間有些明白過來。
“......好。”
邬童投資了這部劇，不意味着他有話語權。他們終究還是分離的個體，馬思遠想要踩他一腳也很容易。
尹柯開着車在街上轉了一會，在一個十字路口靠着路邊踩下剎車。
廣場中央的電子屏幕上是他的臉，或者确切一點說，還有另外一張臉。
楚渝。
不同于上次那張僅僅歸為暧昧程度的對視照片，這次馬思遠估計下了血本，請了專業人士幫忙修圖，出來的效果可謂十分吸人眼球。
他閉着眼，矮他半個頭的楚渝微微仰起頭，兩個人的距離近且親密，無論怎麽看都像一對熱戀中的，柔情萬種地接吻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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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柯坐在車裏看了好一陣，随後微微笑起來。
他又哪裏值得被這麽惦記。
“确切地說，并不是我想得到你。”馬思遠清亮的嗓音在腦海裏響起。“是你敬愛的學長對你有興趣，借我這把刀來宰個羊罷了。”
“你以為李想真是溫文爾雅的好學長？尹柯，你看人也未免太不準了。”
他拿起煙盒，抽出一根來點上火，不甚熟練地吸了一大口，眼淚都險些嗆出來。
人心是日夜都在變動的，誰都很難看得準。但這次确實是他失誤了，踩進坑裏也認栽。
尹柯重新踩下油門，一路飙到李氏企業的門口。訓練有素的安保人員恭敬地将他迎了進去，幫他刷了卡按了電梯。
他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不出意外看見那張與邬童酷似到極致的臉。
沒了用以僞裝的溫柔微笑，李想這副模樣倒也很有幾分冷美人的味道。
“你終于來了。”
邬童是被Apple和小Jackson給搖醒的，兩個小家夥都淚汪汪地看着他，可是又沒有說什麽。
他晃了晃頭痛欲裂的腦袋，下床去洗漱，吃早餐時習慣性看了看娛樂新聞的頭條，動作一下就頓住了。
不得不說記者都很知道怎麽樣才能吸引大衆的注意力，标題一看就是精心設計的，為了确保能夠引起血雨腥風。
“豪門婚姻破裂？尹大影帝疑出軌，對象是圈外人？”
若不是意識到事态的嚴重，他幾乎就要為這模式化的題目笑出聲。
邬童連着打了二十多通電話給尹柯，對方終于接起來，聲音聽上去并沒什麽異常。
“怎麽了？”
“你在哪裏？”邬童一腳踩下油門，倒後鏡裏小孩們和傭人的身影逐漸縮小。“我去找你。”
尹柯拒絕得很幹脆：“不用。”
“尹柯，昨晚是我喝多了，對不起，但是現在......”
“邬先生，”尹柯的聲音非常冷靜，不帶半點感情。“我們再過陣子就要離婚了，請你記清楚。”
電話被幹脆利落地挂斷，邬童怔愣了好一會，緩緩地把車在十字路口停下來。
他記得很清楚。
即便在昨晚那種意亂情迷的時候，他也保有相當大一部分的清醒，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知道設若不是逼迫，他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尹柯的那句“我喜歡你”。
所以他故意粗暴地動作，故意猛烈地進攻，故意貪婪地掠奪。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占有尹柯，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
邬童在公司工作一天，傍晚回到公寓，尹柯也還是沒有再打電話來，自然更不可能回家。
他吃着傭人做的炒飯，忽然想起來，尹柯從來就沒有把這裏當成一個家。
那為什麽又要領Apple回來？為什麽又要給Apple許下他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的承諾呢？
兩個小孩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對勁，都無精打采地用勺子搗着碗裏的飯，沒有怎麽吃。
“邬童爸爸。”在他要起身離開飯桌之前，Apple怯怯地喊住他。“你和尹柯爸爸吵架了嗎？”
邬童頓了一下，俯下身揉了揉Apple的卷發，彎着桃花眼道：“沒有啊，尹柯爸爸今天比較忙，會晚點回來。”
然而等到兩個小孩都睡下了，尹柯也還是沒有回來。
邬童在家裏翻不到煙，披了外套下樓去買，擋着煙點上火的時候，旁邊響起一個熟悉的嗓音。
“邬童。”
他轉過身，尹柯站在不遠處的街燈下，一半面容隐沒在陰影裏。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無言地站了一會，還是邬童沒忍住先打破沉默。
“上去吧。”
青年跟在他身後走，始終沒怎麽出聲，連目光都沒有和他對上。
邬童打開家門，看着對方換了拖鞋，一步一步走向浴室。
他自己也換了鞋，推開浴室門，把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的青年按到牆上，對方立刻反應激烈地掙紮起來。
“你幹什麽！放開我！”
邬童面無表情地看着神情忙亂的青年，一字一句道：“你先告訴我尹柯在哪裏，我再放開你。”
對方的嘴唇剎那失了血色，木然道：“不，不可能......你怎麽發現的？”
“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邬童絲毫沒有減輕鉗制的力度，眼中冷意寒涼。“馬思遠？還是李想？”
“不關李想的事！”青年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像一只受傷的困獸。“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主意。”
“尹柯在哪裏？”邬童冷冷地看着這張與尹柯相差無幾的臉孔。“你不說，李氏企業就要危險了。不止你家李大公子一個人是總裁，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青年抿了抿唇，閉上眼靜默幾秒，像是放棄一般頹然道：“他......被李想帶回家了。
邬童松開對方，嫌惡地拿毛巾擦了擦手，冷聲道：“滾出去。”
在青年要下樓前，他又開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麽分辨你和尹柯的嗎？”
青年停住了腳步，背影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寂寥又蕭索。
“他的眼睛比你幹淨，人也是。”
青年沉默了半晌，竟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說得對。”
他回過頭來，望向邬童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唇邊漾出的梨渦與尹柯如出一轍。
“我原先對你有偏見，對不起。”他說。“起碼你還能認出我不是尹柯，就憑這點，你比李想強一百倍。”
邬童懶得接話，拿起車鑰匙也走出門。“帶我去李想那裏。”
青年安靜了幾秒，和他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等車開到李想的別墅旁，邬童還沒開口趕人，青年就主動解開了安全帶。
“要是你能把尹柯帶回來......希望你們以後能好好地過日子。”
邬童看着對方下了車，在車門關上前問：“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垂了垂眼，掩去眸中的苦澀笑意：“雲哲。宋雲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