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斷舌的夜莺(2)

翌日清晨

江戶川亂步還沉溺于身為國王的夢境, 一股外力突然讓他那用零食堆砌的牆壁驟然倒塌。

轟隆—

“醒醒。”

亂步的眼睛不情不願睜開一條縫隙,映入視野的是鬼舞辻陰郁的臉。

“把你的口水擦擦,可以起床了。”

“現在才幾點啊?”

他瞄了眼鐘表, 義憤填膺地叫起來:

“才六點半!你知道我幾點上班嗎?”

鬼舞辻原本扯着他的胳臂,一聽這話順勢松手,眼睜睜看他摔回枕頭上, 眉頭緊皺道:

“那也可以, 你的早飯我就不做了。”

“……烤面包之類的,就算是我也會做的好嗎?”

“很好。”

無慘只留下個直挺挺的背影和一聲震天響的關門聲, 就走了。

“……”

很快,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湊起了一曲富有節奏感的交響。又過了會兒, 食物的香氣就透過門縫溜進了亂步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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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亂步的肚子應景地響起。

“咕嚕嚕, 咕嚕嚕。”

他舔舔嘴唇,懊惱地抓了抓雞窩般的短發,翻身下床。

剛一進客廳, 名偵探迎面撞上端着早餐走出廚房的無慘。

男人挑了挑眉, 紅瞳中笑意明顯, 偏偏還裝得驚訝不已:

“你怎麽這麽早起床了?現在才七點不到。”

亂步若無其事地喝了口冰水,恰到好處的涼意讓他渾身打個激靈, 瞬時清醒。

“你幹嘛?終于要複工了?”

無慘先沒說話, 斜眼睨着他, 片刻佯裝憤怒:

“所以昨晚弄濕我企劃案的是你。我還以為家裏進了老鼠。”

“老鼠!”江戶川亂步渾身起了疙瘩:“怎麽可能有老鼠!”

“這可說不定, 畢竟某人這麽不講衛生。”

某人自然講的是吃完零食, 包裝袋都有可能隔夜放置的江戶川亂步。

名偵探難得裝糊塗, 心裏卻把鬼舞辻罵了千百遍。

“切,你複出後的第一期節目要請那個叫Tori的歌手?”

“所以,我可不想讓你當她的保镖。你懂嗎?有你出現的地方總有……”

鬼舞辻故意欲言又止, 但那未盡的話語兩人都心知肚明。

“命案”。

江戶川亂步出現的地方就有“命案”。

名偵探面對子虛烏有的指控也只是撇了撇嘴。

“有本事你讓對方取消委托呀!”

無慘沒說話,精致的五官像被揉皺的畫布那般皺着,反倒多了幾分生氣。

他走進房間,幾分鐘後去而複返。

啪嗒—

一聲短促的悶響,亂步心跳一頓,低頭看見男人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手。

他戲谑的嗓音在頭頂盤旋:

“如果我真讓她取消了委托,你會不會哭鼻子?”

“……放屁。”

“呵呵。”

男人又笑。

他移開手,桌上赫然是一張工作人員通行證。

“很好,我猜你今天應該會用到這個。”

江戶川亂步拿起工作證,耳邊輕微的響動引起他的注意。

“這東西改良過了?”

“嗯,加了識別身份用的芯片。畢竟發生過爆炸案。”

他頓了頓,又懷疑地打量亂步,耳提面命:

“因為是趕制的,數量有限。希望你不要弄丢了。”

“知道了,知道了。”亂步不耐煩道:“實在不行,我就把它揣在胸口,總保險了吧?”

“這可說不定,你連自己都能弄丢。”

“……”

江戶川亂步無言以對了。

這家夥怎麽句句戳中要害?

不過,說起爆炸案……如果沒記錯,數田遙就快出來了。

協同加未遂,不是他說,有的時候法律的量刑标準真是輕得令人發指。

但……

亂步轉念一想,真正制造爆炸的港黑還逍遙法外,呼吸着自由的空氣。

這群人好像和上頭有什麽心照不宣的約定,只要不太過分就能安然無恙。

一陣無力感湧上心頭,當正義得不到伸張,名偵探也只是馬戲團的小醜。

“哎—”

“好端端嘆什麽氣,快坐下吃飯。否則你自己洗碗。”

有道理。

如何成為正義夥伴這種事可以之後再考慮。

碗,他是堅決不會洗的。

到了偵探社後,亂步理所當然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

當得知他馬上要去見最近頂熱門的Tori之後,大家更是七嘴八舌說開了。

直美:“亂步先生,能不能幫忙要一張Tori的簽名照?求求你了!”

潤一郎:“直美,你……你是她的粉絲嗎?我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

太宰治:“亂步先生,如果見到那位經紀人,請代我問候她。就說,你願不願意和太宰治一起殉情。”

亂步:“我拒絕,謝謝。”

中島敦在人群外圍抻長脖子,一臉小心翼翼:

“嗯……這位歌手這麽熱門嗎?那我是不是該換件正式點的衣服?”

他看了眼自己過分寬大的背帶褲。

在這片看似永不停止的喧嚣中,金絲邊眼鏡的所屬者是唯一理智尚存的男人。

他推開辦公桌,桌腳在地上劃出“刺啦”一聲響。

衆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讨論聲頓時輕了些。

黑得發亮的皮鞋在地上踢踏踢踏地走。

衆人紛紛繃直背脊。

終于……

男人陰沉中透露暴躁的嗓音如期而至。

“各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嗎?”

直美:“……泡茶泡茶,我要去泡茶。”

潤一郎:“我來幫你,直美!”

太宰治笑眯眯地躺回沙發上,不過逃離現場的步伐比平時更快些,罷了。

名偵探堂堂正正地迎接國木田的視線,聽見他說:

“亂步先生,這次就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怕其他人丢了禮數。”

是的,當然。國木田獨步把“禮數”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直美在一旁竊竊私語:“國木田先生真的不是假公濟……”

最後一個字沒來得及脫口而出,因為潤一郎捂住了她的嘴。

亂步聳聳肩:“我是無所謂。”

他率先提步,離開時不忘拍拍身旁失落的中島敦。

可憐的小家夥,不用破費買西裝,難道不開心嗎?

亂步和國木田趕到電視臺是上午十點多。

等了一會兒,佐久間笑容滿面地迎出來。

她先恭敬地鞠躬,而後從口袋裏掏出張磁卡,珍而又珍地遞到亂步眼皮子底下。

“早上好,亂步先生……”

她看向國木田,語氣一頓。

“我是國木田獨步。”

“你好,國木田先生。這是電視臺工作人員專用的通行證。進出錄影棚和大門時候必刷。數量有限,所以需要和人共用。希望兩位妥善保管。”

國木田聽到這話,雖不置一詞,但緊蹙的眉頭卻訴說着一切。

“真麻煩。”

亂步一邊整了整歪斜的貝雷帽,一邊朝前走去。

至于那片至關重要的卡片,他看也沒看。

三兩步的功夫,他走到閘口前。

國木田從後面追上來,揚了揚手上的磁卡,以教導孩童般的口吻循循善誘。

“亂步先生,你要刷這個才能……”

叮咚—

[驗證通過,請通行。]

亂步鎮定自若地走過閘機,然後隔着欄杆對兩人展示手裏泛着微弱光芒的磁卡。

佐久間瞠目結舌:“亂步先生,你什麽時候……”

名偵探勾唇淺笑:“殺手锏總會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國木田一邊咳嗽,一邊欲蓋彌彰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他悄悄把磁卡捏在手心裏。

“不愧是亂步先生。”他說。

名偵探一馬當先地走了。隔了老遠還能聽見佐久間啧啧稱奇:

“怪不得我們Tori要指名亂步先生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亂步心想,這人還真是不可貌相。

佐久間表面看起來像朵高嶺之花,誰能想到居然是個話痨。

總歸是人氣歌手的經紀人,又關系着節目的複出能否打響頭炮,一路上工作人員都對他們三人笑臉相迎。

其中不乏認出亂步身份,握着他的手千恩萬謝的。

這樣一來,佐久間對名偵探就愈發滿意,連連說着:

“不愧是我們家Tori親自指定的人選。”

諸如此類的陳詞濫調。

啊,好累。

亂步并不讨厭恭維,卻對不必要的交際避之不及。

這會兒還沒見到委托人,他就想打道回府了。

啊,好累。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Tori到底是何方神聖?

還蠻有眼光的嘛。

佐久間帶着兩人停在Tori的專屬化妝間前。

“就是這裏了。”

咚咚咚—

她敲門的同時,亂步的眼角餘光瞥見自家同事仰着脖子,鄭重其事地擺正了領結。

唔,好吧。

肅穆的氛圍籠罩下來。

“進來—”

門縫間傳出清冷的女聲,一如亂步在超市,在咖啡廳裏聽到的那樣。

他已經在腦海裏勾勒出歌手蒼白的臉龐和狹長上挑的眼尾。

佐久間推開門,做個“請”的姿勢,亂步和國木田魚貫而入。

室內,人人傳頌的女歌手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她在開着燈的化妝鏡前,一襲簡單的過膝白裙,頭發是芝麻般發亮的黑長直,只是站着,什麽都不做,周遭就像豎立起一道牆,把她和其他人完全隔離開。

“初次見面,我是Tori。”

她雙手交握下垂,恭敬地鞠了個躬。

“江戶川亂步。”

“國木田獨步。”

女人點頭,缺少血色的唇上綻放一抹比蓮花清冷的笑。

她黑黝黝的眼珠隔着厚重的劉海,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亂步,直讓人毛骨悚然。

亂步裝腔作勢地清了清嗓子:

“Tori小姐,初次見面。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非常獨特,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嗎?”

女人垂下眼,臉上完全沒有被誇贊的喜悅。

她喃喃自語:

“Tori不過是有張嘴會唱歌的鳥而已。”

衆:“……”

亂步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

啊,他果然讨厭社交,尤其是揣摩女生的心思。

“咳,總之我江戶川亂步會在近期保證你的安全。直到抓住給你寄死亡威脅的人為止。”

聞言,女人擡起了頭。

她的細眉擰着,水光潋滟的黑眸中盛滿歉意。

“關于這件事……”她深吸口氣:“我能不能申請換人?亂步先生的同事就……不錯。”

女人幾乎沒給國木田一個眼神,嘴裏卻說着完全相反的話。

亂步:“……什麽?”

佐久間:“Tori你說什麽!你不是還教我怎麽才能讓亂步先生同意做你的保镖……”

經紀人一時激動,洩露了不大不小的秘密,她徒勞地捂住嘴。

國木田:“……”(局促地扯着領結)

哼!

名偵探氣鼓鼓地皺着鼻翼。

不用問,這肯定是那個人的傑作!

正想着,敲門聲不請自來。

“這裏好像很熱鬧啊。”

穿白西裝的男人徑直越過江戶川亂步,上前握住Tori的手,和善地笑道:

“上午好,我是節目制作人月彥。”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長了張嘴的鳥,是_____?

給亂步的卡是家屬專用卡!(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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