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斷舌的夜莺(3)

“上午好, 我是節目制作人月彥。”

從江戶川亂步的角度,恰能看清男人勾起的唇角。

所謂“微笑”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僞裝,冷漠中夾帶一絲當事人心照不宣的揶揄。

至于被揶揄的對象, 當然是他這個名偵探。

亂步見狀,當即翻了個白眼。沒等翻下來,鬼舞辻似是心有靈犀地凝望過來, 恍然大悟道:

“哎呀, 我好像打擾了各位的談話?”

是的,你才知道嗎?

亂步認為, 節目制作人并不是最适合鬼舞辻的職業,演員才是。

“哼。”

一聲短促有力的冷哼如利箭破空, 卻被無形的盾牌擋了回來。

“反正沒我什麽事, 本偵探要去別處晃晃。”

他不容置疑地宣布自己的決定。

話音剛落就抖了抖鬥篷下擺,高昂頭顱,自顧自走了。

當然, 為了名偵探那比金子更閃耀的尊嚴, 他是不可能施舍鬼舞辻一個眼神的。

一個, 都不。

亂步走後,化妝室內很是安靜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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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終于反應過來的國木田咳嗽着, 幹巴巴道:

“對不起, 亂步先生可能心情不太好。”

何止是臨場被撤了委托的江戶川亂步心情欠佳, 就連他這個“臨危受命”的都高興不到哪兒去。

歌手Tori的行事作風就像她給世人留下的印象那樣, 神秘莫測。

“呵, 他一直這樣。你不需要在意。”

面前的男人笑容和善地說, 期間甚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要是冷言嘲諷也算了,這樣一來倒愈發顯得亂步,或者說武偵社小肚雞腸。

國木田這才認真打量起男人—蒼白到讓人不禁心生憐憫的面龐和那雙鑲嵌其上妖冶的紅瞳。

不和諧的極致以至于觀者過目不忘。

于是, 金絲邊眼鏡想起來了。

這人不就是和亂步一起的爆炸案受害者嗎?

盡管如此,能用這樣熟稔的語氣評價那位名偵探……

這兩人到底什麽關系?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撫摸自己的面頰,眸中爬上一層疑惑。

國木田驚覺自己失态,他欲蓋彌彰地擡了擡鼻梁上不曾下滑的鏡架。

“不,抱歉,是我失禮了。”

江戶川亂步沒有想象中的憤懑,反倒挺自得其樂。

歸根究底,這還得益于鬼舞辻事先給的,讓他暢通無阻的工作證。

呸。

他晃悠到電視臺大門口,被一陣喧嘩吸引了注意。

警衛:“出去出去,這裏不是粉絲能來的地方!”

男人們:“什麽嘛,我們只是在這裏等Tori啊!”

名偵探背着手走過去,警衛一見是他,忙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亂步先生。”他說。

“發生什麽事了?”

事實上,即使不問,他也能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把視線投向眼前三個面露愠色的男人。

“你們是Tori的粉絲?”

三人連連點頭:“對啊對啊,難道你也是?”

“……你們剛才說只是在這裏等,難道不想進去看看?Tori就在錄影棚裏噢!”

他故作引誘。

“亂步先生!”

身後傳來警員的呼喊,像是要阻止,又礙于情面,只能急切地叫出他的名字。

出乎亂步意料的,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沉默幾秒,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吧。”中間那個瘦長如竹竿的男人說:“我們也不是因為Tori的臉才喜歡她的。”

一瞬間,名偵探就懂了—女歌手收到死亡威脅的原因。

對喜愛朦胧之美的人來說,強行揭開神秘的面紗無異于折磨。

他雙手插在口袋,歪着頭饒有興致:

“所以,你們覺得Tori保持不露面的狀态更好嗎?”

“這……取決于她本人的意志,也不是我們能幹涉的,對吧?”

三人異口同聲地反問。

名偵探笑着“唔”了聲。

這些男人雖然“千裏迢迢”追到這兒,卻不像是會有狂熱舉動的嫌疑人。

“這麽短的時間,你居然已經交到新朋友了嗎,亂步?”

江戶川亂步後背一僵,即使不特意去看,也能完美複刻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在警員如獲大赦叫出月彥名字的同時,慢吞吞地轉身。

“你不是應該在攝影棚忙得不可開交嗎?”

男人站在上一級臺階,居高臨下地睨他,言語中流露出埋怨。

“歌手在練歌,暫時沒什麽事。再說江戶川亂步可是我們電視臺的救命恩人,不能讓你走丢了。”

“走丢,這麽大的人還能走丢?”

歌迷們的竊竊私語灌入亂步耳朵,他擡起下颚,置若罔聞,縮在兜裏的手卻悄悄緊握成拳。

該死的鬼舞辻無慘!

穿白西裝的男人沖他挑了挑眉。

“走吧。”他說。

“幹什麽。”

“現在有一件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名偵探。”

無慘以閑适,戲谑的口吻稱呼亂步為“名偵探”,這個由三音節組成的詞彙,讓他清晰見證了男人的舌尖輕抵上颚又彈開的瞬間。

“!”

他的身體莫名滾燙起來。

暧昧的氛圍在空氣中蔓延,直到……

“欸,你怎麽臉紅了?”

咋咋呼呼的歌迷把亂步拖回現實,他倉促地連跨兩級臺階,超過月彥,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就是背影看起來有些落荒而逃的嫌疑,罷了。

無慘:“呵。”

兩人抵達之處是煥然一新的檔案室。

亂步站在門口,爆炸案的零星記憶湧上心頭,他有些抗拒。

“你帶我這裏來幹什麽?”

“當然是我們歸檔的時候,發現丢失了重要的文件。除了你沒有人夠格幫忙。”

無慘擰動門把,邀他進入。

盡管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恭維,亂步仍欣然接受,他邁開步子。

啪嗒—

燈光在無慘關門的同一時刻熄滅。

緊接着是咔噠一聲脆響,亂步警覺地後退,他知道—

無慘落了鎖。

黑暗,無限刺激人的聽覺。

些微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莫名帶上了欲望的色彩。

“你想幹什麽?”亂步問。

回答他的,是男人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踢踏踢踏—

一下又一下踩在水泥地上,也踩在了江戶川亂步的心上。

周遭空氣變得稀薄,很快就難以為繼。

名偵探步步後退,直到背脊抵上輕輕搖晃的書架,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一個踉跄。

“當心。”

無慘說,聲音卻毫不着急,仿佛還有些事不關己的冷漠,引人着迷的冷漠。

他趁機攥住了亂步的手腕。

“你跑什麽?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他巧妙地停頓,“不如說,是你想把我怎麽樣?”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亂步抗拒地掙了掙。意外地,肌膚上清涼的溫度失去了,就像在盛夏眼睜睜看着一泓清泉幹涸那樣。

救贖呀,沉溺呀都沒了發揮的餘地。

他悵然若失,只得握緊自己的手指。

“呵呵。”

男人沙啞的笑聲在耳畔閃現,就在亂步感到孤單的下一秒,分毫都不差。

他說:“名,偵,探。”

三個音節,兩次彈舌,優雅而撩人。

亂步的身體倏然緊繃,因為察覺無慘的薄唇擦過耳朵。

“你想聽我這樣叫你的,對吧?”

令人讨厭的,篤定的口吻。

亂步惱羞成怒,循着聲音扭過頭去。

“恭喜你,猜錯……”

将未盡話語封存的,是如期而至的吻。如拍打在窗戶密集的雨點,如在高架上相互追逐狂飙的車。

第一次的交鋒,以男人毫無征兆地撤離告終。

意猶未盡,亂步咬了咬唇,情不自禁地踏出一只腳。

他的雙手前探,如蹒跚學步的孩童般小心翼翼。

黑暗中蟄伏着老練的獵手,一步步引誘獵物進入陷阱,伺機而動。

突然!

亂步的手指觸及一塊最熟悉不過的衣料,他的唇角勾成得意的弧度,手下猛地一拉。

“哼。”

一聲縱容的笑。

亂步仰頭,想繼續剛才的吻。那人卻不配合,只冷酷地擡着下巴。

保持頭顱高昂的姿勢久了,也會累。

不僅精疲力竭,還氣急敗壞。

所以名偵探舉起手指,在墨色的籠罩中襲向男人細長的脖頸。

他在摸索,在流連,對耳邊低沉的笑聲不屑一顧。

直到……

他确定位置,狠狠咬了上去!

“嘶—”

男人倒吸口冷氣,痛呼中藏着莫名其妙的愉悅。

“你活該。”江戶川亂步氣鼓鼓地說。

“嗯。”無慘低低地附和:“如果被人看見怎麽辦?”

“誰管你。”

江戶川亂步轉身就走。

在黑暗的環境裏呆久了,他也能大致避開路上的障礙物。

他跋山涉水來到門前,還沒擡手,門把卻自動旋轉起來。

不詳的預感充斥胸腔,他屏息凝神,聽見一門之隔女人疑惑地說:

“奇怪,門怎麽鎖了?”

他的心髒提到嗓子眼,一雙手悄無聲息地抱住了他的腰。

無慘的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标志性的梅紅豎瞳在“黑夜”裏迸發出攝人心魄的光。

男人從容不迫地問:

“我們怎麽辦?”

“……離我遠點。”

“嗯。”

伴随男人口是心非的應允,亂步的脖子開始酥酥麻麻的癢,間或摻雜一些轉瞬即逝的痛。

“!”

有什麽東西叫嚣着要從亂步的喉間溢出,不知是對無慘的痛罵,還是令人羞慚的低吟。

名偵探的指甲死死扣住無慘的手背,深陷入他的肉裏。

而門的那一邊,女人通過對講機:

“喂,是門衛室嗎?麻煩拿一把檔案室的備用鑰匙。不知道誰把門誤鎖了。”

……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開篇又到了考驗我智商的時候,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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