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無罪之罪(2)

翌日

深夜, 萬籁俱寂。

上弦五鬼聚首于無限城內。例行會議因不速之客的加入,而氣氛詭異。

堕姬撫摸着綴有花穗的發釵,慵懶地擡起眼皮, 望向角落的目光猶如鄙視一只臭蟲。

“我說累呀,你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蜘蛛累,下弦之争中唯一的幸存者, 既沒被鬼舞辻除名, 也沒獲得晉升。

然而這次會議,他仍被召喚了。

累對堕姬的譏诮置若罔聞, 只全神貫注地擺弄手裏的蜘蛛絲。

被無視的花魁氣急敗壞:“喂臭蜘蛛,你聾啦!”

累神情淡漠, 不卑不亢道:“堕姬大人, 我真羨慕你有位可靠的兄長。”

這就是嘲諷堕姬憑妓夫太郎上位了。

坐在一旁假寐的童磨忍俊不禁:

“撲哧—”

堕姬泛紅的眼眸惡狠狠地睨他,咬牙切齒地問:

“你笑什麽?”

童磨撇了撇嘴,翻轉手腕的功夫, 那把金色鐵扇便搭在花魁肩頭, 看似不輕不重, 實則讓女鬼動彈不得。

Advertisement

“好了好了,堕姬殿下, 不要把你的怒火發在無辜的同伴身上噢。”

堕姬剛要辯駁, 可一對上童磨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眸就悻悻閉嘴。

她姣好的面容如枯萎的玫瑰, 驀然灰敗。

“要你多管閑事。”

眼見場面穩定, 半天狗出其不意地發聲:

“聽說無慘大人是為了那位才殺了玉壺?”

童磨輕搖金扇, 慢條斯理地補充:“不止噢, 聽說鳴女殿下也是被那位慫恿叛變的呢。”

他話音剛落,耳畔掠過如蜂鳥般快速的“撲哧—”一聲。

脖頸上浸染了似曾相識的涼意,等童磨反應過來, 那高貴的腦袋早就落了地。

他凝望自己屹立不倒的身軀。

“啊—”

堕姬的尖叫幾乎掀翻了屋頂。

“我新定制的和服!”

童磨無辜地眨眨眼睛,逃避似地把視線轉到剛進門的鬼舞辻無慘身上。

正緊緊攥着鬼王殿下臂彎的,當然是獨一無二的亂步大人。

他啧巴啧巴嘴,不情不願地睜開惺忪的睡眼。

“怎麽了?”

亂步含糊不清地說,濃重的鼻音讓他聽上去有些可愛。

無慘沒睬他,冷若冰霜的目光直直射向極樂教祖。

“童磨。”他的聲音中透露恫吓:“希望你能把心思花在幫我尋找‘青之彼岸花’上。”

噢,是的。

剛才的那些對話肯定一字不差地落進了無慘大人的耳朵。

可為什麽掉腦袋的是他而不是別人呢?

答案很簡單,但凡鬼王想要殺雞儆猴,他和堕姬必定輪流被獻祭。

真是精神上的難兄難妹呵。

“遵命,無慘大人。”出于一種惡作劇的心态,童磨緊跟着補充道:“很抱歉,驚擾了亂步大人的美夢。”

無慘:“……”

衆鬼:“……”

亂步的清醒姍姍來遲,但這并不妨礙他迅速掌握局面。

他環顧四周,當看到滿地粘稠的紅色液體時,不禁眉頭緊蹙。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血腥?”

無慘偏頭睨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睡覺都把口水弄在我的西裝上?”

亂步語塞,他面無表情地從鬼王臂彎扯出自己的手臂。

“哼。”

無慘自顧自走向前方。

“需要我給您下跪認罪嗎,無慘大人?”

亂步氣惱的詢問從背後傳來。

鬼舞辻無慘腳步一頓,他行雲流水脫下白色的西裝,扔在地上,棄之如履。

“你怎麽還不滾回去?”

他下滑的視線落在童磨血淋淋的腦袋上,眉頭一蹙,語氣不善地問。

童磨眨巴眨巴眼,故作懵懂:

“對不起無慘大人,我擋道了。”

咕嚕咕嚕。

他的腦袋像個靈活的皮球滾到自己的身體旁邊,兩只眼睛往上一翻:

“尊敬的亂步大人,您介意我坐在您的旁邊嗎?”

江戶川亂步的臉上還殘存着惱意,就剛才無慘的舉動,誰都能看出是對他的挑釁。

“随便。”

童磨把自己的腦袋按回原位,端坐的同時對亂步的落敗唏噓不已。

要知道無慘大人那抹得逞的笑容可是格外肆意呢!

“童磨!”

“噢是的,無慘大人。請問您有什麽吩咐嗎?”

極樂教祖虔誠地低下了頭。

“過去的一個月,你們有沒有關于‘青之彼岸花’的新情報?”

鬼舞辻無慘居高臨下,銳利的目光在衆鬼的面龐梭巡。

只見他們紛紛低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

鬼王不禁怒火中燒,沒用的東西!

他正打算傾瀉威壓震懾衆鬼,忽然一只手從角落舉起。

“啊,抱歉……”

說話者口吻懶散,與房間內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無慘緊皺的眉頭卻神奇地舒展開,他勾了勾唇:

“你有事嗎,江戶川亂步?”

“咳咳,”大偵探裝腔作勢清了清嗓子:“冒昧問一句,無慘大人說的‘青之彼岸花’是指青色的彼岸花嗎?”

無慘沒想到堂堂亂步會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他按捺心中不滿:

“當然。”

亂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

“那麽各位找尋了多久呢?”

看樣子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周遭這些鬼仿佛已經習慣了“一無所獲”的狀态。

“幾百年。”

無慘言簡意赅,臉色卻肉眼可見地低沉下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任誰都會惱羞成怒。

倒不如說,亂步突然對無慘的堅持敬佩不已。

[這家夥也太執拗了吧?]

他的心中劃過諸如此類的評判。

“江戶川,亂步!”

無慘隐忍的叫喊在空曠的房間回蕩,衆鬼不約而同一顫。

很顯然,鬼王的怒氣正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亂步立刻懂了,鬼舞辻無慘能夠獲悉衆鬼內心的想法。

真是可怕,就像被長久地置于X光下,五髒六腑都看個清楚。

他摸了摸身上突起的雞皮疙瘩,啧了記嘴。

“無慘大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可能觸怒到您。”

亂步不願屈居人下,卻拿腔作調稱呼無慘為“大人”,他把這個行為稱之為體內情感的湧現。

恐怕他失憶前,确實和鬼舞辻無慘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你說。”

亂步原本是盤腿而坐,這會兒緩緩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起身。

“各位數百年間都沒能找到‘青之彼岸花’的蹤跡,難道就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嗎?”

呼—

他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稍縱即逝的吸氣聲。

就連蜘蛛累也把目光從手中移開。

亂步猶如站在聚光燈下,一瞬間擁有了所有鬼的注意力。

他為此沾沾自喜,篤信無論過去現在自己都是衆人關注的焦點。

他倨傲地擡首,吐字清晰:

“這個可能性就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青之彼岸花’。”

無慘:“……”

衆鬼:“……”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房間上方。

事實上,總歸有鬼和亂步懷揣過同樣的想法。可沒有誰敢像他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

難道江戶川亂步不想活了?

難道鬼舞辻大人的寵愛真的到了可以讓他暢所欲言的地步?

諸多疑問萦繞在衆鬼心頭,無慘已經率先發怒。

只見他的手臂鼓脹成紫色,蓬勃的肌肉剎那沖破西裝的束縛。

這讓人嘆為觀止的手臂有自主意識般無限伸長,所到之處帶起一陣勁風。

啪嗒—

堕姬耳邊的花穗随着一縷長發支離破碎,她目瞪口呆,驚出一身冷汗。

“江戶川亂步,即使是你,也不能說出這樣讓我動怒的話!”

說話間,那條紫色的手臂已經猛扼住亂步纖細的喉嚨,把他直直提起,雙腳離地。

栩栩如生的窒息感如潮水襲來,只一秒的功夫名偵探就頭暈目眩,甚至聽到脖頸的軟骨嘎吱作響。

“咳咳……”他如缺氧的魚,艱難地大口喘息,泛白的唇卻不合時宜地笑了:

“咳咳……無慘大人。就算世界上本沒有……咳咳,青之彼岸花,難道……咳咳,難道我們不能親手制……制造嗎?”

亂步的意識正在遠離,渾濁的淚水不由自主從他的眼眶流出。

這淚水仿佛灼傷了鬼王無堅不摧的手臂,他紅瞳微斂,倏地收回手。

啪嗒—

江戶川亂步驟然從半空衰落,好在旁邊的童磨攙扶了一把。

“多謝。”名偵探聲音嘶啞地說。

“不必客氣,亂步大人。”

“你剛才說什麽?”

無慘的質問争分奪秒地響起。

亂步透過模糊的視野看他,扯着飽受摧殘的嗓子一字一頓地回答:

“我說,我們可以制造出……自己的青之彼岸花。”

“你有什麽辦法?”

說到至關重要的話題,就連鬼舞辻無慘也忍不住身體前傾,流露焦急。

亂步虛弱地笑了笑:“本偵探……現在沒法說話。”

“……”

片刻後,會議重開。

亂步的聲音依舊像被砂皮紙摩擦過般,他斷斷續續道:

“世界上本沒有藍玫瑰和觀賞性金魚,都是……人工養殖的。以此類推,我們可以尋找将彼岸花染成青色的方法。”

他話音未落,零散的記憶闖入腦海。

紅木的辦公桌上擺放着一只透明花瓶,裏面養着嬌豔欲滴的藍色玫瑰。

在他的熟識中,好像有人精通花卉知識?

那個人是……

亂步喃喃自語:“銀白色中短發,喜歡穿一件土綠色的長款和服……”

名偵探還在絞盡腦汁地回想,一旁的童磨恍然大悟:

“哎呀,亂步大人說的難道是……武偵的福澤社長?”

“福澤谕吉?”

這個名字确實讓亂步倍感親切。

上位的鬼舞辻無慘沉吟須臾,徐徐走近。

他蹲在名偵探面前,手指流連在那道青紫色的勒痕上,望進名偵探的眼眸,用世上最溫柔的語氣說:

“那麽亂步,看來不得不讓你回到偵探社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有一處私設。

小亂步終于要和同伴們見面啦!來呀,互相傷害吧!難道某屑的智商能和名偵探抗衡?哼!

順便允許我吆喝一聲:隔壁累X小賢治的拉郎開啦,有興趣的小天使歡迎圍觀噢ww

感謝在2020-07-11 21:14:18~2020-07-12 20:55: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水墨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